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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第三十一章节

    杜平安踮起脚尖,透过院墙的花格朝里望去,院中花木繁多,大多经过精心修剪,却见花红阁胖乎乎财迷一样的老鸨揪着一个衣服凌乱女人的长发,将她拖拽进院子。挥起手中的木棍,雨点一般落在疯女人消瘦的身上,女人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时值初冬,天气异常潮湿阴冷,然而疯女人只穿着单薄丝绸的夏装,内里鲜红色的肚兜刺痛了杜平安的眼睛,“难道是她!艳红?!”杜平安伸长脖子想再次确认,疯女人凌乱头发下苍白的脸上写满恐惧,虽已不复几天前的风韵,然而娇俏苍白的面容却让杜平安一眼就认出来她!

    杜平安急忙将两小搂在怀中,匆忙绕过院墙,来到正门,却不曾想正门匾额上“花红阁”三个红底黑体的大字刺得杜平安眼前一暗。因为杜平安很少出入这等风月场所,所以并不清楚花红阁在这暨阳县算得上是首屈一指,财大气粗。

    “原来是杜少,好些日子没见杜少跟隆少一起来捧场,最近阁里来了几个新鲜的,听说是江宁府花船上的姑娘,色艺双绝,最重要的是那方面的功夫——,你懂得~~~”一只脚还没踏进花红阁,从里面屁颠颠迎上来一面容猥琐的男子,不等杜平安开口,好似碰到熟人般开始向杜平安推销女人。

    因为手里抱着孩子,杜平安不方便走进去,于是杜平安按下心中疑惑,问道,“花红阁内是不是有位艳红姑娘?”谁知那笑容谄媚的男人一听到“艳红”,脸上笑容陡然一滞,很快便又笑嘻嘻道,“有是有,不过我们阁里比艳红更会伺候人的不在少数,像音颦,诗诗,绿萼——”

    没心情听眼前男人瞎白活,杜平安急切道,“我只想问艳红姑娘在不在!”

    听出杜平安语气中的坚决与不耐烦,男子献媚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形,冷漠道,“艳红是吗?!你等着!”说完转身朝花红阁内走去。

    瞧着周围迎来送往的男男女女无不像狗屁膏药一般贴在一起,难舍难分,杜平安将两小的脑袋按向胸膛,不让孩子瞧这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女人扭得跟团麻花一样,朝杜平安小碎布走来。

    “啊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少呀!您真是稀客!”老鸨甩着手中的香帕,自认姿态万千的朝着杜平安挤眉弄眼,搔首弄姿,瞧得杜平安心里一阵难受。

    “原来是秦妈妈,我想找艳红姑娘!”杜平安知道眼前老鸨揣着明白当糊涂,明知道他杜平安的来意,却偏偏不提,想来是想坐地起价,哄抬价钱。

    “艳红啊~~~”老鸨以手中丝帕遮面,水泡眼皮下一双市侩的小眼咕噜噜转动,好似在算计着什么,最后脸色像是被人割肉一般难看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艳红姑娘,绿萼,紫裳,青梅倒是有,杜少要不选一个,保证让您满意。”

    “妈妈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这花红阁我杜某虽不常来,可也有几次隆少做东宴请,艳红姑娘才艺过人,在这花红阁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见杜平安抬出大金主阿泰隆,老鸨心下一横,将杜平安拉到一旁角落,鬼祟道,“不是我秦妈妈为难杜少,实在是这艳红姑娘早在一个月前已经被两个东洋人包了,如今合约尚未到期,艳红姑娘不能接其他客人!”

    “那东洋鬼子还在艳红姑娘屋里头?!”明知道艳红很可能疯了,可杜平安还想从老鸨嘴中得到确切答案。其实在杜平安心底,他不希望那个疯女人便是风流多情的艳红,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然而她却真真实实救了他杜平安一命!尽管这一命救得窝心。

    “嘘!祖宗!你轻点声,那些东洋人个个心狠手辣。如今伺候的是前天江宁府来的花娘,叫什么柳絮,病怏怏的,一看就是个早夭的命!”同行是仇家,所以老鸨恶毒的诅咒着这个叫柳絮的花娘。

    “东洋人心狠手辣,妈妈怎可眼睁睁瞧着艳红姑娘羊入虎口!”一半是试探,一半却是杜平安真的有些恼火。

    “哟~~~,心疼啦!心疼早干什么去了!”老鸨嗔怪的瞪了眼杜平安,直瞪得杜平安心口难受,才又叹息道,“没办法呀,谁叫人家东洋人出手阔绰呢。别看我这花红阁风光无限,有谁知道每个月要拿出一大半的银两孝敬县大老爷——”警觉话中纰漏,老鸨赶紧闭嘴,一双小眼睛阴测测的盯着杜平安。

    “早年不是杜某还没发迹吗!,如今手里有几个闲钱,想将艳红姑娘赎出来,还望秦妈妈高抬贵手!”杜平安表情恳切,到有几分痴情汉子的样子。听到杜平安想赎一个不赚钱的疯女人,老鸨肉饼一样胖呼呼的脸先是一喜,随后又垮了下来,“那些东洋人不好得罪呀!这样吧,等艳红姑娘与那东洋人合约到期,我一准将艳红姑娘送到府上,当然这赎金也可优惠杜少一二。”

    “如此甚好,杜某在这里谢过妈妈。”明知道老鸨坑死人不偿命,奈何形势比人强,杜平安只能打落牙齿吞进自己的肚子,心里亮堂,艳红姑娘果真疯了!杜平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从花红阁捞人不比从县衙大狱捞人容易多少,想着这两边都要帮的人,杜平安便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

    “隆少也有些日子没去衙门,是不是躲在这里清闲了?”杜平安总觉得那位玲珑姑娘非一般寻常女子,所以顺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果然,见钱眼开的老鸨不疑有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哪有啊!我正想向杜少打听打听最近隆少是不是外出公干了,怎么这么许久没瞧见。”

    “哦?隆少放心得下玲珑姑娘?”杜平安调侃般的纳罕道。

    “玲珑前些日子被人赎出去了!”提到玲珑,老鸨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呀!隆少魄力不小啊!”杜平安打趣道。

    “不是隆少赎的人!是位大户人家的老爷,那天啊,一位客人带着玲珑去花船上行酒令,被一位老爷瞧中,立马现银付清,替她赎身!也是玲珑命好,这一去就做了姨太太。”老鸨笑得满脸像菊花盛开一般灿烂。

    “哪位老爷如此财大气粗?!”杜平安嘴上好奇的问,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

    “瞧您问的!赎人当小妾的事儿,那就图个闺房乐,还到处敲锣打鼓,宣告天下不成!”老鸨娇嗔的白了眼杜平安,吓得杜平安浑身一哆嗦。

    “原来如此!”杜平安做恍然大悟状,心道,连老鸨都不知道了阿泰隆的爹娶了阿泰隆的心上人,恐怕阿泰隆也是在当天老爹洞房花烛夜才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做了自己的小妈,想来那阿泰隆的遭遇的确相当悲摧!

    “玲珑姑娘乃是花红阁的台柱,这花魁娘子一走,想必妈妈失落不少吧?”杜平安打趣道,英俊男子摆出邪魅的表情倒还是有点老少通杀的本钱。老鸨娇嗔的瞪了杜平安一眼,肥硕的身躯往杜平安身上靠了靠,杜平安顿时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赶忙借作力抱孩子巧妙的避了开去。

    “可不是!要是有玲珑的卖身契约,老娘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脱手!”老鸨一脸的肉疼又无奈。

    “玲珑姑娘是自由之身?!”杜平安惊诧,一个清白女子谁会乐意窝在娼门中过着卖笑陪酒又身不由己的日子!能让如此娇颜的女子甘愿委身娼门,那么原因也许只有一个,她所图甚大!

    “她自己说是秦淮河上歌姬,被负心人抛弃,想来一个弱女子无一技傍生,所以被逼无奈只能从操就业。在我这花红阁挂牌接客,所得银两咱们四六分成,要求只有一个,有人替她赎身,而她自己又愿意的,我必须答应。”

    “以妈妈经商的才能,必然是一口答允。”

    “杜少真是会说话,天下掉馅饼的事情,不答应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老鸨得意洋洋道。

    “时辰不早了,杜某就先告辞了。秦妈妈说话算话,杜某在家等着妈妈的好消息了!”杜平安笑嘻嘻的告辞了,老鸨笑呵呵的将杜平安送出门外,老远见不到人影老鸨才幽幽叹息,“要是老娘再年轻上十几岁,这样的俊俏后生怎么也得春风一度,咯咯咯咯咯~~~~~~”

    将两小送回家,杜平安到街口买了一壶酒,一叠花生米,一叠水煮青豆,心事重重的朝县衙大狱走去。

    县衙大狱内暗无天日,打开辛子昭的牢房,杜平安径直走了进去。辛子昭盘腿坐在角落里,身上木枷已除,凌乱的长发遮住了惊世骇俗的面容,一手置于腹部,一手搭在膝盖上,那股处变不惊和浑身萦绕不去的清冷孤傲,很有几分古龙笔下“大虾”的味道。

    “陪我喝杯酒吧!”也不等辛子昭作出回应,杜平安将酒菜放在地上,不管周围腐烂发霉的木草和悉悉索索爬动的小虫子,杜平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摆开酒具,自己先斟满酒,仰头灌下,只觉得一股辛辣直冲脑门。

    辛子昭自己斟上酒,先是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随后才不无惋惜的开口道,“是好酒,可惜没碰上好的喝酒人,糟蹋了。”说完,小酌一口,动作优雅,气质雍容,整个画面透着说不出的美感。

    “你这口气跟做派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也是我第一个想找他喝酒的人。”杜平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斟满酒,仰头灌下。杜平安喜欢酒入愁肠,一切变得模糊的感觉。

    “哦?”辛子昭淡淡的“哦”了一下,不说也不问,继续品味手中的辛辣。如此看来,辛子昭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可偏偏杜平安想到的第二个可以陪自己喝酒的人便是眼前这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男人。

    “他叫施培君,是个——”杜平安斜着脑袋想了一下,留给自己的印象除了尖酸刻薄便是“杨修”一般的自作聪明,可外界对此人的评价高的出奇,于是杜平安继续道,“是个学识渊博,视民族大业为己任的好人。”死者为大,诽谤死人,杜平安不屑去做。

    “他死了?!”辛子昭语气平静,就像山涧缓缓流淌的小溪水,涓涓潺潺,毫无激荡。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杜平安诧异道。此时杜平安特别想知道如果辛子昭遇上施培君,此二人的言辞交锋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杜平安想象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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