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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第二十五章节

    “哎!早该猜到的,他老人家身体虽一向健朗,可惜再倔强的人也熬不过时间的蹉跎。”杜金贵长叹,再抬头已是老泪纵横,哽咽道,“老丈人何时仙逝,可曾替为父去他老人家坟头上点柱香?”

    “外祖父在娘亲走后第四年仙逝的——”

    “呵——”杜金贵长长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身子发软摇摇欲坠。幸亏身旁杜平安见机的快,上前扶住杜金贵,否则这一头栽下去可如何是好。杜平复慌神了,急得团团打转,“爹!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郎中啊?!”

    杜金贵勉力坐起身,艰难的摆了摆手道,“去给为父打点水来吧~~~,呼呼~~~”简短一句话却是累得杜金贵气喘吁吁,额头的沟壑更显得沧桑无力,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这让一旁小心扶住的杜平安一阵酸涩。

    “好!好!爹,您千万别伤心,我这就去打水!”杜平复慌忙去厨房打水,临出门一个劲的给杜平安挤眉弄眼,示意杜平安小心说话,别再刺激老父亲了。

    “没想到啊!如此健朗的一个人怎会如此早逝——,哎——”说起早逝,杜金贵又想到自己同患难的发妻,不禁悲从心来,别过脸去,默默垂泪。枯瘦的肩膀抽动着,男人的伤心总是伤在心底,杜平安想劝慰又无从开口,只得默默陪在一旁,轻轻抚了扶杜金贵颤抖佝偻的背脊。

    “可曾替为父上柱香?想来还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孝,早年忙于农事,迟迟不得抽身,如今老了老了想侍奉他老人家终老,却是人去杳杳,到头来一场空啊~~~”乍闻丧讯,杜金贵心灰意懒,萌生了“人生空乏无意”的颓丧想法。

    “外祖父跟前已经替您和母亲大人赔罪,他老人家大人大量,一定不会怪罪的。”杜平安只得陪着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毕竟人死了快二十年了,朽骨都腐烂了,此时哀恸徒增伤心罢了。不是他杜平安心冷薄情,实在是杜平安的亲身经历给他一种错觉,好似死去便是新的人生的开始,如此想来,死便不再是畏途。

    “小妹她还好吗?”杜金贵呢喃絮语,不似正儿八经的询问杜平安,却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对着杜平安直呼“小妹”这样乱了辈分的错误也没发现。

    “爹说的可是舅母?”杜平安有些拎不清,但是隐隐觉得父亲口中的“小妹”便是席暮生老先生收养的义女,也就是现在的舅母。

    “舅母?!”杜平安的话令杜金贵震惊,不顾身体的疲乏,嚯的站起身,气得连连跺脚,破口大骂,“畜生!畜生!呼呼呼~~~,他怎么可以——,可以这样——,挟恩以报,小人行径!呼呼~~~”

    “平安!你怎么照顾爹的,把他老人家气成这样!”端着一碗水走进来的杜平复见老爹气得脸色发紫,有窒息的迹象,吓得慌忙将碗搁到桌上,一把推开杜平安,自己帮着老父亲捶背顺气,眼神还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杜平安。

    “早年这畜生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见小妹人长的秀丽,性情温和便几次求岳丈将小妹下嫁,岳丈坚决不同意,为此还让他赌咒发誓不允许他打小妹的主意,没想到——,没想到——,呼呼~~~”杜金贵这次真是气得不轻。

    “爹,是小——,是舅母姨娘自己愿意下嫁的,这是她亲口对孩儿说的。”尽管自愿嫁还是被逼嫁,只是言辞上概念的不同而已,其结果对于“小妹”是一样的。可这时候,杜平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抚暴跳如雷的老父亲了。

    “小妹糊涂啊~~~”果然,听是小妹自己的决定,杜金贵除了惋惜还有痛惜,便也不再破口大骂“畜生”了。

    “她现在过的还好吗?”杜金贵无力道。

    “爹,您先喝口茶,听平安慢慢跟您讲。”杜平复担心老父亲再次发怒,忙将一碗水端给杜金贵,乘着杜金贵低头喝茶的当口,赶忙眼神提醒杜平安:说话悠着点,别把老父亲再气出个好歹来!

    “爹,现在这日子,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谈得上好。”有过上次经验教训,杜平安拐着弯的回答道,反正闭口不谈那人见人嫌的“畜生”席孝宁便成。

    “也是。如今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二十年前了,要不是你在衙门听差——”惊觉自己话里头的意思有歧义,杜金贵赶忙闭口不谈,哪有父亲巴望着儿子抄持“衙役”这份贱业的,谁不知道衙役油水多虽多,那可都是盘剥的含冤受屈人的血汗钱。

    想想杜金贵都觉得脸上无光,可又不得不承认也只有杜平安当这人见人恨的衙差,才能养活一家老小,才能不被人欺负。看着大儿子天天早出晚归,每天总有几百文的收入,心里跟明镜一样的明白,那是杜平安身份的震慑。

    “小妹该有孩子了吧?男孩还是女孩?”提到孩子,杜金贵的脸色好转,杜平安沉甸甸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是男孩,小名叫鱼儿,今年十二岁了,是个聪明伶俐又懂事的孩子。”杜平安想到小鱼儿那张酷似母亲清秀的样貌,不觉嘴角浮出些许的暖意。

    “男孩好啊~~~”杜金贵满意的点了点了,阴沉的脸上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这让一旁小心伺候的杜平复满意的朝杜平安点了点头。

    “可曾给孩子娘留些银两度日?”杜金贵关心道。

    “放心吧,爹,扣除必要的盘缠,总共一十两白银全给了舅母,节省点花,这一年不愁饿肚子了。”一两白银等于一千贯铜钱,十两银子可见是笔数量可观的巨款。

    “好啊~~~,总算不愧对老丈人的在天之灵啦!”杜金贵心情好转,渐渐的脸上已显疲态,一旁的杜平复紧张道,“爹,夜深了,还是先回屋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嗯嗯嗯嗯!男孩好呀~~~”杜金贵颤巍巍站起身,扶着杜平复的肩膀走进后堂卧室,很快从里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这年代重年轻女的陋习比比皆是,丈夫再不好,有个儿子傍生总有些盼头,再说瞧着儿子的份上,那不孝子席孝宁总会对小妹好些。杜金贵想得仁义,却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毒能让人忘了人性。

    “平安,那个小妹——,不是舅母过得如何?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杜平复蹑手蹑脚从里屋走出来,凑近杜平安跟前问道。

    “不好。”杜平安苦笑着摇了摇,“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小事,主要是那个男人不仅好赌打老婆孩子,还染上了鸦片!”

    “他居然吸毒!”杜平复吓得一蹦三丈高,火烧屁股道,“那畜生——”惊觉口中的畜生好像是自己的舅舅,急忙闭口,侧着耳朵鬼鬼祟祟听着里屋的动静,见杜金贵睡得香甜,杜平复压低嗓门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爹他老人家知道,以爹的脾气知道这事,恐怕会气得发病。”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可怜了那叫鱼儿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索性把那对母子接到暨阳县来住呀,你在衙门当差,我在街尾摆摊,足可养活他们。”

    “不是我不想,是鱼儿娘不愿意。她不想鱼儿步她后尘,不过如果将来过不下去了,那孩子说不定会来投靠我们的。”想到临出江宁府时的承诺,杜平安直觉告诉他,他们的缘分不会仅此而已。

    “不想步她后尘?什么跟什么呀。喂!平安说说那江宁府有什么好的,喂,别走啊!”不理会明显兴致高昂的杜平复,带着满身的疲倦,杜平安掀开木桶上的盖子,一股热气扑来,带着青草的清新。

    坐进木桶,全身浸入温暖的水中。舒展酸疼的双腿,依靠在木桶上,闭目养神起来。全身暖洋洋的,不觉间杜平安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印了古人那句饱暖思□,杜平安的脑海中那只温润如玉,却又细长优雅的手臂总是挥之不去。五指纤纤如葱白娇嫩,不似女子柔胰温婉,又不似男子刚毅,却自有一种美,刚柔相济,亦静亦动。

    如凝脂般白皙修长的手臂垂放在腐烂潮湿的草铺上,一极美一极丑,两相比较,这一画面深深刻在杜平安的脑海中。乍见之下的怪异再一次在杜平安的心头浮出,“哗啦啦!”杜平安猛得从水里坐起身,表情苦恼,“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杜平安伸出自己的手掌,学着辛子昭的动作垂放下来,这举动让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做不仅不美,反而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如此反复了几次,杜平安眼皮急跳,“哗啦啦!”从水里站起身,顾不上擦干水渍,抓起衣服急忙往身上套。冲出屋外,寒风钻进衣内,冷得杜平安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战。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往暨阳大狱跑去。杜平安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源自哪里,短暂的相处让杜平安有种错觉,三名囚犯中谁都有可能自我了结,唯独辛子昭这个清冷略带孤傲的神秘男子不会。然而事实刚好相反,一个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无欢无喜之人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那么必是此人有了决断!

    “杜头,您还没休息啊~~~”杜平安匆忙闯进县衙大狱,负责守卫的猥琐白役丁奎打着呵欠陪着笑,急忙迎了上来,表情极尽献媚之能事。

    “没你什么事!该干什么干什么!”杜平安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阴暗的监牢跑去,身后呛了一鼻子灰的丁奎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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