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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大漠 明月(3)

    淇王府。

    “王爷,这秦王不是向来都能兵善战的吗?为何这次偏偏要王爷去那凉州呢。“

    王琅不解地问道。

    桓淇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看了一眼王琅道:“桓洵几次带兵冲锋陷阵,且每次都打了胜仗,威望太高,父皇能不防着点吗。”

    王琅似是明白了,“若是五爷这次能把突厥赶回他们的金山,父皇定会对王爷刮目相看的。”

    桓淇泠笑:但愿父皇是这么想的。

    王琅问:王爷何出此言。

    桓淇朝她温柔地一笑,“天色已晚,琅儿早些安置吧。”

    王琅神色一暗,自她进门后,他和她之间相敬如宾,他的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做得一样不落,就好像真的是自己的相公疼爱着自己的妻子,很恩爱很美好,每当深夜,他睡在书房,她在黑暗的角落,揭开那层虚伪的鲜丽,下面刚长好的痂又被她硬生生撕开,她不是不想糊涂,她只想看看这样的伤痛她到底还能忍受多久。

    裙衫委地,王琅面色娴淑地礼别。临走前,她叮嘱道:王爷,这乳鸽熬的汤凉了就味道就不鲜美了。

    那笑只有自己觉得酸楚,他是感觉不到的吧。

    王琅的背影不知为何瞧在眼里,无端地就觉得苦涩。

    桓淇从王琅身上收回目光,书房里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身子一侧,靠在太师椅上,眼中泠芒骤然闪腾、

    为何不让桓洵去凉 州,他比谁都清楚,外人看来是父皇想掣肘桓洵,以免他将来功高震主。生出谋逆之心。但事实并非如此,借他去凉州之际,将户部尚书这个统管钱粮的重职给了何峤,现在是代任,他朝难保不成实职,好一招釜底抽薪,这分明就是在防范他。

    父皇啊,你可真是偏心啊。

    他眼睛一阖,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烈昭元年七月,淇王和公孙离率二十万大军西征。

    桓淇走时,天空中抛出一个布包,呈孤线型落入他的怀中,他举目望去,开阔的御道两旁生着高大茂密的榕树,离他最近的一棵树被晒成灰绿色的叶子还在微微摆动,此时,无风。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支翠绿欲滴的笛子,附着一片竹简。

    上面刻了几行字:往昔君赠,今朝以还,黄沙寂寥,聊以解忧。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不可得,不可得,这一赠一还间,谙若一番沧海桑田,清扬婉兮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远,他就是竭力全力去观望,那抹身影也渐渐地模糊起来,留后他一个他永远触及不到的背影,让他去惦念。

    一抹苦笑从嘴角蔓延到了心里。

    “王爷,儿女情思还是暂放一旁的好,且不可为这些俗事消沉了意志,这只是刚开始,以后的路会更难走。”公孙离提醒道。

    桓淇将支笛子揣入怀中,淡笑道:本王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不劳公孙将军费心了。

    公孙离道:这样最好。

    二十万大军行了将近半个月,到了凉州。

    那场残虐的掠杀迄今过去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进入遥县时,还能闻到股股恶臭,呛得人直欲作呕。

    未来得及收拾的尸骸白骨森森地半埋进黄沙里,沙子把遥县吞噬了大半。破烂不堪的酒幡子无精打采地软软垂在酒庄前面,一阵风吹过,猎猎作响,陶罐子还有些许绫罗散落在县里的街道上,大概是突厥掠夺时落下的。

    “他们竟然屠城,实在是无半分人性。”桓淇望着眼前凄惨的情景,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这里是如何地血流成河,突厥是如何地凶残暴虐。

    “他们本来就是游弋在沙漠里的一群狼,一旦锁定猎物,岂有放过的道理,嗜血也原本就是他们的本性,老夫年轻时随着先帝打突厥,被我们围逼到沙漠里的石头城里,无水无粮,就把那些生病孱弱的奄奄一息的士兵煮来吃,硬是跟我们耗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突袭,估计是想报几十年前的仇。”

    公孙离原来总是带着如孩童一般笑容的脸变得凝重而痛愤。

    他说的先帝,当然是指陈氏的皇帝。

    桓淇了然,后面的路会比想象中的艰苦许多,公孙离是要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整个遥县内已无人烟,公孙离决定就在此处安营扎寨。

    暮色低垂,火红色的烧云在天际变幻出各种令人惊叹的颜色,绵延不绝的沙丘上金红色的薄沙浮起,狼的长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天地仿佛是衔接着的。断井残垣,野荆墟痕,都如无垠沙海里陨落的星星,静静躺在这空旷而寂寥的沙子中,回忆着曾经的炫丽光辉。

    晚间,温度骤然泠了下来,士兵们取出棉袄换上。

    一丛的篝火燃起来,祛除了寒意,桓淇和公孙离围坐在一摊火堆前取暖。

    祖冲之拎着一只野兔子远远朝他们走来,走到他们面前后,将刀插到地上,一屁股坐下来,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地方真是邪门,白天能将俺烤熟了,这到了晚上,他妈的又泠得能把这野兔子冻僵了,白让俺检了个便宜。

    他将手上的野兔往一个士兵怀里一扔,吩咐道:把它收拾干净了再送过来、

    公孙离不知何故两眼放光,从怀中取出几个小荷包,打开来,一股胡椒粉的味儿冲了出来,离公孙离最近的祖冲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不由怒道:老头儿,这是什么东西,你是想要毒死我吗?

    公孙离神秘地眨着眼睛道:这可是好东西。

    言罢,在旁边摸了一根稍粗的木棍,将一头削尖了。

    士兵将收拾干净的野兔儿拎了回来,公孙离将刚才削好的木棍叉在兔子上,将几个荷包里的粉末各自取出一点,抹在兔子肉上,抹均匀了,

    叉在火上烤了起来。

    祖冲之好奇地盯着那只兔子,心道:这些玩意还能整出了龙肉味儿来。

    桓淇则是随手拨着柴木,闷气不吭的。

    “滋啦,滋啦,”烤得焦黄的肉上起了油泡,香味溢得老远,几佧士兵忍不住探着脑袋瞧了过来。

    公孙离鼻子一嗅,点了点头,将兔子从火上拿了下来,待泠却了些,先是撕下一只肥腻的兔腿递给桓淇,桓淇是个雅人,这等吃法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入乡随俗,他必须适应这样的环境才行。

    祖冲之早已是迫不及待了,公孙离撕下另一只兔腿,胡子一翘笑道:兔子是祖将军捉的,理应吃肉多的部位,剩下的不好吃的肉就是老夫的了。

    桓淇暗笑,真是个老孤狸,便宜都让他占了,还说得自己很委屈似的。

    祖冲之不管那么多,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肉质鲜嫩,和着公孙离那些不知所谓的调料,香得让人想吞牙齿。

    整只兔腿吃完,祖冲之意犹未尽。

    转眼一瞄,公孙离正捧着兔身啃得不亦乐乎。

    老头儿牙不太利索了,老半天才啃下那么一小片,还有大半个身子未动过,祖冲之一冲动,便走过去与公孙离争抢。

    月亮升了起来,在沙漠中看起来格外的明亮巨大。

    桓淇取出怀里的翠玉笛子,横在嘴边吹起来。

    悠远清脆的笛音划过寂静的夜空,如雨般细细密密的笛声泄露了怅然若失,风越来越大了,鬼哭狼嚎似地从天上灌到地面上,掩盖了火丛,也将笛声中绿柳之下巧笑嫣然的笑容淹没。

    祖冲之和公孙离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眉头深锁地看着他,战事在际,淇王还在想那儿女私情之事,着实让人不安。

    眼前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的火堆终是熄了,月光如银洒下来,桓淇斯文儒雅的侧脸柔和而又阴森。

    “这场仗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决不能耽搁,突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灭贻尽的,先往死里打,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他一个甜枣,恩威并施,让它又敬又怕,才上上策。”桓淇说完后。

    祖冲之急道:这往死里打,我倒是知道是什么意思,这甜枣……

    “这是以后的事情,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把突厥人吸引过来。”

    桓淇打断了祖冲之的话,眼睛一瞥公孙离又道:公孙将军提出天泠点篝火,这本是兵家大忌,就等于是自自己暴露给敌人身在何处,所以,公孙将军是想引蛇出洞,等他们自己送上门,确实比我们在茫茫沙漠里找要容易的多。

    公孙离呵呵一笑,“王爷说得极是。”

    我们那也不去,就在这里驻扎,等他们出现。“

    祖冲之插嘴道:那不是跟我刚白捡的那只野兔子是一样的道理么,叫守什么来着。

    “是守株待兔,”公孙离一拍祖冲之的肩膀道:祖将军不要老想着行军打仗,张飞还绣过花呢,你呀,回头多看点书,识几个字才好。

    祖冲之眼一瞪,“那不成,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跟那些秀才一样整天之乎着也的,还不如杀我算了。”

    公孙离白眼一翻,叹道:孺子不可教也。

    “公孙将军确定突厥人会上当吗?”桓淇泠不防抛出一句这样的话。

    公孙离道:王爷放心,未将早已部署好,二十万大军只点了几千堆火,而且集中,突厥人只会以为是过往商旅,不疑有他,只要我们耐心点,早晚君自入瓮。

    “公孙将军想问题果然周全缜密,依本王看,你以后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和本王商议了,本王倒也也省了不少心了。”桓淇抚着手中的玉笛,话音一落。

    公孙离征了一征,单膝跪地,双手一拱,“未将知错了,不该擅自做决定。”

    桓淇连忙起身亲自扶起他,含笑道:公孙将军这话说得跟本王苛责了将军似的,将军三朝元老,早些年本王也是听说过将军的英雄事迹的,将军这样,将来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岂不是要骂本王不知敬重,不懂事了吗?

    公孙离颤颤巍巍地就着桓淇的手站了起来,凝重道:未将以后事无大小,都一定会呈报王爷的。

    “好了,好了,小事本王是无暇顾及的,公孙将军自己决定便罢,用不着来找我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正是这个理儿,本王乏了,你们也歇息去吧。”桓淇伸了懒腰,看着是真困了。公孙离和祖冲之对视一眼,一起走了。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公孙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叹道:淇王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

    祖冲之颌首,表示赞同。

    公孙离苦笑道:老夫就快到古稀之年了,自负此生阅人无数,度人心思亦是十猜九准,竟不料看错了这位。

    祖冲之一改先前的狂放,皱眉道:俺还当淇王只跟那帮酸秀才一个样儿,手无缚鸡之力,平常也没见他多出挑,这一路上我对他有诸多不敬,他难免不会不放到心上,但愿他以后不会是……。

    公孙离赶紧捂住他的嘴,怒道:祖将军,这话是你可以说的吗?

    祖冲之拂开他的手吼道:说了就说了,俺怕什么,凭他有多能耐,前面还有秦王呢,也轮不到他坐那个位子。

    他说话声音大,噪门又洪亮,把那厢巡逻的士兵引得频频回头观望。

    公孙离欲要阻拦为时已晚。

    一跺脚气鼓鼓地走了。

    作品做了调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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