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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荆州

    第五十七章荆州

    伽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住孩子。只要孩子在,她一定不再悲伤,她快快乐乐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想法设法去找王彧。不管千难万阻,她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对他说:不是说好去哪里都要我知道的吗?你怎么消失那么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找不见你,我就带着孩子去找师傅了,以后就算你找我求我,跪着喊小十一求求你饶了我,我都不让他见你。

    王彧看到可爱得要命的孩子一定方寸大乱,一定会哭着喊着说求原谅。

    傍晚的时候,王千若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季悠悠来看伽罗。伽罗躺在病榻,看着粉嫩可爱的婴儿在王千若怀里踢打,很想去抱抱,可惜自己力不从心。

    “六姐,我刚才还在担心。现在我放心多了,”伽罗说,“孩子保住了是吧,不然你不会带着悠儿来看我!”

    “哦?前几月阿彧来信说你生病变笨了,我看是一点没有啊!”

    伽罗心中一惊,脑海里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真的清楚了许多。不过此刻身子虚弱,想多了就头疼,她也不想深究。况且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孩子能保住,她便该谢天谢地。

    “幸亏孩子保住了,不然有朝一日见到二哥,我怎么向他交待!”

    说之凄然,泪水涌出眼眶。

    王千若一手拿绢巾拭去她的泪,说:“说好了不伤心的是不是?就要当娘的人了,可别让这坚强的孩子笑话了。这里有我和季昭呢,你别想太多了。”

    伽罗挤出笑容,点头。

    但是,事情不是说不去想就能不发生。

    北周换俘的条件是要齐王和寿春,但王彧不仅将城池和宇文镜交了出去,更将寿春二十八万兵力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北周。陈叔宝如王彧的愿安然回到建康,但回去后不久,他便将王彧的行径定为叛国之罪,王氏一族包括旁系分家三百余人,被赶出建康,永不得返。随后陈叔宝下令掘开君莫亭旁的将军墓挫骨扬灰。待掘开墓地时,却发现棺椁内空空如也。

    太建八年三月,陈叔宝昭告举国上下王彧之罪行,剥夺王氏世袭罔替的爵位,同时向荆州将军刘孝义发出征讨北周的圣旨。

    这便是王彧想要的忠义礼孝,其后果令人哭笑不得。

    等到伽罗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只魏潜要交给王彧的锦囊时,时间已经到了三月末。伽罗从一包逃亡时带出的衣物里翻到这个金色的锦囊,打开来,其它的字还没看清,结尾最后一行熟悉的句子映入眼帘。

    唯君之德,可堪重任。

    多么可笑的句子,那德才兼备、可堪重任的人,已经被生生压垮了肩膀。

    伽罗心酸,却也坐下来,慢慢看魏潜到底要将什么重任交给王彧。

    “……荆州刺史刘孝义,忠厚仁义,见此信犹如见吾本人,所有号令听持信之人。”

    这次交给王彧的荆州。

    刘孝义本是王宣下属,伽罗一早听说他对王家父子仰慕。但他更是魏潜门生,擢升调动后总少不了魏潜的影子。刘孝义听魏潜的话献荆州,伽罗不怀疑,可是她不明白,魏潜怎么会对朝廷怀疑太子嫉恨的王彧这么信任。

    很有可能,陈顼已经病入膏肓,魏潜的时代即将过去;更有可能魏潜也对陈叔宝失望了吧!

    伽罗将魏潜的信交给季昭和王千若看,要不了一个时辰,季昭派去的家丁已经将荆州刺史刘孝义请到季府。

    刘孝义其人而立之年其貌不扬。据说当年王宣护犊心切,舍不得王彧离开自己身边,将王彧立下的军功强行安在他头上,才成就之后他的仕途。

    见到伽罗,刘孝义向她行跪拜礼。无论他是出于对王将军夫人的尊重还是其他,他从行为上已经表明对伽罗的认可。于是伽罗站起来,开言了。

    “刘将军,请务必驻守荆州,切切不可北伐周国,自取灭亡!”

    刘孝义仰头看着这个怀有身孕的将军夫人,心存疑虑。但眼前之人的威仪气度,令他不敢开口询问。

    “北周正在攻打匈奴,无暇顾及荆州。但归降的淮南兵力犹在,若刘将军率军出城,北周反扑,必无招架之力。”

    更何况,王彧将淮南军交给宇文镜,就是想保存中原势力,荆州将士又何苦去自相残杀?

    后面这句话,伽罗不会说出口。她身为王将军的夫人,是朝廷通缉的重犯,能在荆州求得生存之地,季昭的作用不可忽视,身为荆州刺史的刘孝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彧将淮南军给北周,这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情,但是其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刘孝义自然也清楚伽罗的弦外之音,他抱拳道:“夫人之言,在下铭记在心!”

    伽罗和刘孝义的对话并未回避季昭。刘孝义走后,他问伽罗:“你这是让荆州与南朝决裂了,你可想好后果?”

    “王彧已经想好了,我不过追随他的脚步而已!”伽罗说得坚定。季昭知道,在她心里,王彧依然活着。果然,她又说:“姐夫,去找他的人有消息了吗?”

    季昭摇头。

    伽罗又说:“我想去找他!”

    “伽罗,天下之大,我们一点眉目也没有。你有身孕,什么事情,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说吧!”

    “不是一点眉目也没有。当时君莫亭只有两方的人在场,既然我们这边没有他的音讯,宇文镜就应该知道!”

    “这个人不是想见就能见得到的,更何况,他是敌非友……我再想办法去北周打探消息,你别太操心了。”

    “姐夫,你从未告诉我你怎么看王彧的所作所为!”

    “将淮南兵力全数给北周这件事?”

    伽罗点头,季昭展开折扇,笑了:“天下太平于我等商家有利,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再说,他宇文镜已经答应运河开凿之事,我已经十天前刚刚让人前往洛阳测绘水道。等第一份测绘图出来,我要亲自去看看!”

    原来获益之人不少,季昭可能是最大的赢家。不过季昭又说:“千若却不这么想,她觉得阿彧这么做辱没了王家的门楣。偏偏做这事的是自己疼之爱之的亲弟弟,她是有苦难言。”

    原来这便是这段时日王千若避而不谈王彧生死的原因,他若活着,王千若恐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背叛家族背叛南朝的弟弟。

    这世上是不是只有我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

    伽罗叹息,正在此时琉璃进来,说是有人在门外等她,已经大半日了。

    来者是清澜,君莫亭事件后,人人知道清澜是宇文镜的人。与从前温温软软的弱女子形象有略微不同,她昂首踏步走到伽罗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将身后一个大大的包袱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柄重剑渐渐显露形象,黄金的剑柄,流云火焰纹,寒光毕露的剑刃上似有流淌的杀气。这柄三十斤的重剑,一般人拿起都困难,若说能用得如行云流水,那得非比寻常的臂力。

    那是乘风,王彧不离身的佩剑。

    “那是……你从王将军手上拿到的?王将军让你送回来的?”

    伽罗上前一步,抚摸剑柄,手颤抖了,发出的声音也颤抖了,老天怜惜她,终于送来王彧的音讯。

    只见清澜摇头,此人从来话不算多,此刻面无表情,紧闭双唇的样子,怕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开口了。

    “那是怎么回事?告诉我,王彧在哪里?”伽罗追问。

    “王将军死在君莫亭,天下皆知。这剑当时被齐王殿下收走,如今齐王要将它还你。”

    清澜抬起头,看到伽罗惊痛的眼神。伽罗扶着肚子蹒跚着坐到一旁的鼓凳上,此时清澜才注意她有了身孕。

    清澜低下头,又说:“我和齐王的交易还剩最后一笔……”

    “哦,原来你并不是他的人,说说看,你和他是什么交易。”

    “我是黄金阁的弃徒,早年与齐王相识,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如今,我所做的都不过是应该还他的。”

    想来事情复杂,不善言辞的清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伽罗不想深究,当年宇文镜用安鉴之这个名,云游南朝十年,总该是有不少故事的。

    “那你不姓慕容?也不是那个少年刺客的姐姐?”

    清澜点头:“是,我从小养在黄金阁,是孤儿,没有姓氏。当时为了接近王将军,我顺势冒用了刺客姐姐名义,也是凑巧,那少年和我一样是绿眼睛。”

    这样巧的事倒也让她遇见了。其中的细节,伽罗也不关心了,因为她知道清澜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齐王要我想方设法带你回去,我本想找机会将你劫走……”

    “你都说了出来还怎么劫走我?……为何改变了主意?”

    清澜不说话,看着她。伽罗又说:“是因为见我怀孕了?哦,你的确是对王将军上了心的,你不想害了他的骨肉。”

    被说中心事,清澜扭过头去。伽罗抬手抚上乘风剑刃,在她的手指下,一串蝇头小字顺着流云纹路镌刻,不是迎光细看,不会察觉。

    “可是,清澜,”伽罗说,“不用你头痛,等今年七月孩子出生后,我同你去见他。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听说长安城以西一百里的()山巅,有处高楼,名为凌霄阁,是北周最高的楼阁。我要先去凌霄阁,再去长安见宇文镜。”

    清澜惊愕。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去那么个不搭界的地方?”

    “凌霄阁原属大佛寺,陛下灭佛后,寺庙荒废,凌霄阁也荒废了。不知军师所去为何?”

    “你将乘风送来给我,这一路上就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这把剑吗?剑刃上有些字,本来是没有的。我想这是王将军留给我的线索。这剑送到我这里来不是宇文镜的本意,而应该是王彧求他的……你也希望王将军活着是不是?”

    顺着伽罗的手指,清澜看过去,但是剑刃上反复的纹路扰乱了视线,她看不清楚。她将脸凑上去,又将剑刃轻微的摆动好几次,终于在从敞口透进来的阳光下看出那样一些字。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对,这是秦汉时期的一首古诗,只是最后一句。”伽罗说,脸上慢慢浮上欣慰的笑容,“这首诗的第一句是:‘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作者有话要说:二货,你到底是死事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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