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章 医院之夜
芸姐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陈瑆本是可以“打道回府”的，但她越想越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到中心医院去看看。
陈瑆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正巧看到护士搀着芸姐向大厅走来，芸姐面色憔悴，头发蓬乱，眼神空洞洞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全身的重心都瘫在护士身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这样的芸姐是陈瑆没见过的，陈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仿佛失去了生命支架的女人就是那个平日里精明能干，永远都是一幅神采奕奕样子的芸姐。陈瑆明白，芸姐的丈夫最后还是离她而去。陈瑆走上前，在芸姐的另一侧扶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芸姐。
倒是芸姐微微侧过头呆呆地望了陈瑆一眼，然后喃喃道：“他还是走了，走了。”说着说着，泪水又一次从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眼涌了出来，身体也开始慢慢向下滑。
陈瑆和护士赶忙把芸姐扶到最近的座椅，然后护士嘱咐了陈瑆几句便离开了，留下陈瑆在这里陪芸姐，她知道，这时候芸姐是需要有个人在她身边陪她的，即使这个人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不出声，她也会好过些，至少不会感到孤独。
陈瑆静静地坐在芸姐身旁，无能为力地感受着芸姐那份从心底流出的悲哀，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陈瑆和芸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感情却很深。芸姐对于陈瑆，可以称得上是亦师亦友。
陈瑆刚来图书馆的时候，是在图书馆最基层的部门——外借部工作，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不知社会人事深浅的小姑娘，一心想着只要认真工作就会有好结果，可现实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单纯，她越是热心忙碌工作，主任越是表扬她，外借部的同事越是排挤她，为什么会这样？陈瑆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是烦心，那段日子，陈瑆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情绪低落的状态里，直到一日佟芸来外借部办事发现了被同事排挤在一旁的她。
这个用冷漠掩饰孤独，把自己伪装得像刺猬一样的女孩一下子打动了佟芸，让她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也许是感同身受过，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佟芸那天竟然管起了闲事。佟芸有意无意地走到陈瑆身旁，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轻声对陈瑆说：“有事来找我。”那时的佟芸是馆长助理，馆长身边的红人，人人都敬她，捧她，能够得到她的关照，陈瑆自然是受宠若惊。
后来经过佟芸的点拨，陈瑆才知道自己被排挤的原因，不外乎两点：嫉妒和挑拨。原来在工作中认真做事是要遭到嫉妒的，陈瑆真的是走出了大学才知道这个很难理解的道理。佟芸告诉陈瑆：在工作群体里，大家都有默认的做事规则，如果你打破了，就会被孤立。像陈瑆这样认真努力工作就是违反“规则”的，因为你的工作表现如果太突出，大家会公认你是为了某种名某种利，这是触犯了他们利益的大事，因此他们会自觉团结在一起排斥挤压你。还有一个让陈瑆意想不到的原因，和陈瑆同时竞争上岗而落选的那个女生竟然是外借部主任的侄女，因此在陈瑆还没来到图书馆报到之前就已经成为了这位小肚鸡肠的外借部主任的“仇人”，主任之所以一再在同事前赞扬陈瑆，无非也就是想加剧同事对她的反感，挑拨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让大家排挤打压她。这招 “借刀杀人”用得还真是“精妙”，给陈瑆上了生动而残酷的一课。
经过这件事后，陈瑆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社会不如江湖，江湖只是险恶而已，可社会则是险恶中的险恶——太险恶了，这险恶让陈瑆隐隐地感到害怕。但幸运的是，陈瑆因为这件事结识了佟芸，她工作上的第一个贵人。
佟芸特别喜欢陈瑆，陈瑆第一次见到佟芸时就知道，因为佟芸看她的眼神很像一个人，那便是她的母亲，那种充满爱意和包容的眼神让陈瑆感觉很舒服，也正是这个原因，从小就怕见官的陈瑆才敢走进馆长助理办公室请求帮助。就像陈瑆料想的那样，佟芸真的非常喜欢她，竟然默许陈瑆称呼她为“芸姐”。佟芸和陈瑆相差将近二十岁，他们之间又是上下级关系，陈瑆称呼佟芸为“芸姐”其实是很不合适的，但这样的称呼却又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见证，佟芸允许陈瑆叫她“芸姐”，无非就是默认她对陈瑆的喜爱之情。
有了和芸姐的这层关系，陈瑆以后的工作自然是顺风顺水多了。芸姐很快帮她解决了她工作上被排挤的这件事情，并且利用一次人事改革的机会，把她调到了一个闲暇时间最充裕部门，芸姐后来自己也成了这个部门的主任，她说当助理太累，想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调整，当然，这只是她对外界的一种说法，芸姐自然有她更深的打算。陈瑆却很高兴芸姐的这次“隐退”，因为从此她就多了芸姐这个保护伞。
陈瑆一直很佩服芸姐的魄力，一个女人能在这样一个明争暗斗的环境里生存的游刃有余是不容易的。其实图书馆的工作并不是外界想的那么纯洁，相反，越清闲的单位，人际之间的相互倾扎越厉害。芸姐后来也陆陆续续地给陈瑆讲了些这人际场上的道理，但多半陈瑆都是爱听不听的，后来芸姐发现她无心流连官场，也就不再和她说了，但她还是很喜欢和这个女孩交往，听她“芸姐、芸姐”的叫，和她说些自己从不和别人说起的心里话，久而久之，陈瑆和芸姐成了一对年龄跨度近“二十年”的朋友。
望着此刻眼前这个哭到麻木，没有一点生气的芸姐，陈瑆的心真的很痛，她努力在头脑中思考着，自己怎么做才能帮助芸姐减轻这份痛苦。
“天牧？天牧？……”芸姐突然用她嘶哑的声音叫道。
“是要找萧天牧吗？”陈瑆试探着问，同时心里打了个问号，按理说，萧天牧应该比她早到医院才对。
“嗯”芸姐此刻看来神志清醒了许多，已经能和陈瑆正常对话了，芸姐一边向四处看一边念叨 “他刚刚还在，怎么一晃儿就不见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了……”，说完还试着起身要去找人。
陈瑆忙稳住芸姐，护士嘱咐过，芸姐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一边安慰着芸姐，一边自告奋勇地帮她去找萧天牧。
这次又该到哪找？陈瑆走到医院大厅的门前，徘徊着是该到医院里搜寻，还是到医院外面寻找。这次范围太大，陈瑆真不知道该从哪找起，但她想，他爸爸的遗体还在医院，萧天牧应该不会走远。她决定到医院附近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陈瑆的判断是正确的，萧天牧真的没有走远，他就在医院庭院的长椅上坐着。陈瑆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认出了萧天牧的长相，因为除了那双眼睛，陈瑆还没见过萧天牧的全貌，她认出的只是停在萧天牧身旁的那辆鲜艳的宝蓝色摩托车。
“萧天牧！”陈瑆怒气冲冲地走向萧天牧，本想大声斥责他一番，教育他到底什么才是为人子女的责任，怎么能丢下伤心欲绝的母亲，一个人躲在这里。但当她走到萧天牧身边时，她满心的不满和埋怨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庭院里灯光很暗，陈瑆看不清萧天牧的脸，但从他一起一伏的肩膀判断，他是在哭泣，而且哭得很伤心。
“你妈妈让我找你回去。”陈瑆语气轻柔，尽量让萧天牧听起来舒服些。可萧天牧仿佛没有听到，依然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上。因此陈瑆又加高了声贝重复了一遍，语气尽量保持柔和。
萧天牧还是一幅没有听到的样子，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不出声，好像陈瑆根本不存在。直到陈瑆第三次想开口说话时，萧天牧才迟迟地回答道：“我去了，可还是晚了。”
“晚了？”陈瑆疑惑地瞥了瞥眼，马上明白过来，萧天牧一定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于是想解释，她的意思是他妈妈让他现在回医院去，可还没等她开口，萧天牧突然抱住了陈瑆的腰，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这举动让陈瑆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想推开萧天牧，却因他接下来的话而放弃了。
“还是晚了，我终究还是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萧天牧的泪水打湿了陈瑆的衣服，也打湿了她的心，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着萧天牧的每一次抽泣而跳动。这样生离死别的忧伤她也曾经历过，那种遗憾的痛彻心扉她也曾感受过。一种女性本能驱使着她，她轻轻地抱住了萧天牧的头，试图给他温暖，让他好受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秒钟，可陈瑆和萧天牧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这样的宁静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
一阵明快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宁静，也唤醒了陈瑆沉睡的理智。陈瑆慌忙地从萧天牧的怀抱中抽出来，一阵不安。她看了一眼吃惊而又满眼无辜的萧天牧，又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上高旭的名字，她感觉自己仿佛做了坏事一般，尴尬极了。她快速转到萧天牧身后，按下接通键。
“喂？”陈瑆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在接电话的瞬间压低了声音。不过幸好高旭没有察觉，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用温暖而平静的语气汇报自己的行踪，问陈瑆过得好不好，在干什么，当得知陈瑆在医院时，他的声音才变得紧张起来，问她生病了吗？待到陈瑆解释完原因，他才舒了口气，还问用不用来陪她。陈瑆知道，高旭这句话是真心的，如果她说用，高旭即使和她相隔地球两端，也会拼命赶来的，陈瑆很知足，她真的找到了一个好男人。陈瑆拒绝了高旭的好意，她怎么忍心折腾对她这么体贴的男友此刻从大洋彼岸飞回来陪她，陈瑆说了些让高旭放心的话，并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后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转过身来，陈瑆才发现萧天牧和他的摩托车早已经不在了，这让陈瑆深感不安。深夜时分，一个情绪低落的高中生，面对一场生死突变，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更何况还是骑摩托走的，陈瑆越想越担心，赶忙向医院大楼跑去，想找芸姐商量到哪去找萧天牧。
当陈瑆赶到医院大厅外的旋转门时，她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感动了：医院长椅上坐着一对看起来很疲倦的母子，因为虚脱而略显憔悴的母亲靠在年轻儿子并不宽阔却足以让她停泊休息的肩头沉沉的睡着，儿子则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目光坚定，仿佛他守候的就是他的一切。陈瑆不得不承认，她看低了萧天牧，萧天牧绝非她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不懂人世的小孩而已，他的肩头早已能担起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陈瑆不想去打扰这美好的画面，她知道，有一个比她更能给芸姐安慰的人此刻就守在她的身边。就在陈瑆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芸姐的姐姐和姐夫从医院大门匆匆忙忙地走进来，陈瑆曾在芸姐搬家的时候见过他们。这下，她离开的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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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经过佟芸的点拨，陈瑆才知道自己被排挤的原因，不外乎两点：嫉妒和挑拨。原来在工作中认真做事是要遭到嫉妒的，陈瑆真的是走出了大学才知道这个很难理解的道理。佟芸告诉陈瑆：在工作群体里，大家都有默认的做事规则，如果你打破了，就会被孤立。像陈瑆这样认真努力工作就是违反“规则”的，因为你的工作表现如果太突出，大家会公认你是为了某种名某种利，这是触犯了他们利益的大事，因此他们会自觉团结在一起排斥挤压你。还有一个让陈瑆意想不到的原因，和陈瑆同时竞争上岗而落选的那个女生竟然是外借部主任的侄女，因此在陈瑆还没来到图书馆报到之前就已经成为了这位小肚鸡肠的外借部主任的“仇人”，主任之所以一再在同事前赞扬陈瑆，无非也就是想加剧同事对她的反感，挑拨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让大家排挤打压她。这招 “借刀杀人”用得还真是“精妙”，给陈瑆上了生动而残酷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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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芸特别喜欢陈瑆，陈瑆第一次见到佟芸时就知道，因为佟芸看她的眼神很像一个人，那便是她的母亲，那种充满爱意和包容的眼神让陈瑆感觉很舒服，也正是这个原因，从小就怕见官的陈瑆才敢走进馆长助理办公室请求帮助。就像陈瑆料想的那样，佟芸真的非常喜欢她，竟然默许陈瑆称呼她为“芸姐”。佟芸和陈瑆相差将近二十岁，他们之间又是上下级关系，陈瑆称呼佟芸为“芸姐”其实是很不合适的，但这样的称呼却又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见证，佟芸允许陈瑆叫她“芸姐”，无非就是默认她对陈瑆的喜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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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牧！”陈瑆怒气冲冲地走向萧天牧，本想大声斥责他一番，教育他到底什么才是为人子女的责任，怎么能丢下伤心欲绝的母亲，一个人躲在这里。但当她走到萧天牧身边时，她满心的不满和埋怨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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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让我找你回去。”陈瑆语气轻柔，尽量让萧天牧听起来舒服些。可萧天牧仿佛没有听到，依然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上。因此陈瑆又加高了声贝重复了一遍，语气尽量保持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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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转过身来，陈瑆才发现萧天牧和他的摩托车早已经不在了，这让陈瑆深感不安。深夜时分，一个情绪低落的高中生，面对一场生死突变，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更何况还是骑摩托走的，陈瑆越想越担心，赶忙向医院大楼跑去，想找芸姐商量到哪去找萧天牧。
当陈瑆赶到医院大厅外的旋转门时，她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感动了：医院长椅上坐着一对看起来很疲倦的母子，因为虚脱而略显憔悴的母亲靠在年轻儿子并不宽阔却足以让她停泊休息的肩头沉沉的睡着，儿子则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目光坚定，仿佛他守候的就是他的一切。陈瑆不得不承认，她看低了萧天牧，萧天牧绝非她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不懂人世的小孩而已，他的肩头早已能担起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陈瑆不想去打扰这美好的画面，她知道，有一个比她更能给芸姐安慰的人此刻就守在她的身边。就在陈瑆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芸姐的姐姐和姐夫从医院大门匆匆忙忙地走进来，陈瑆曾在芸姐搬家的时候见过他们。这下，她离开的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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