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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山变 18离衡

    瑶山大半弟子受了伤。

    阮绵跟着秦思一路巡查,看着秦思的眉头越皱越紧。末了,秦思回了头,轻声问她,“绵绵,你当初……是怎么躲过的阴尸?我记得你刚上桃花郡的时候身上有阴毒,却没有致命。”

    瑶山弟子修行多年,身体自然是比她强些的,可是即便如此,阴尸的毒依旧在他们身上盘桓不去,普通药物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这毒虽然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却能让他们一天比一天畏寒,到最后毁了一个健壮的身体,每天只能靠药物度日。

    可是,当初阮绵不过是个凡人女童,如何撑得过这奇阴无比的毒?

    阮绵愁眉不展,低着头不说话。她跟着秦思下了山,亲眼见到了时隔一年的桃花郡。那儿依旧是深红色的土地,片草不生。海风带着腥味席卷而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瑶山弟子们个个神色凝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桃花郡的边缘在着火,确切的说,是桃花郡的边缘支起了数不尽的柴火,无数个瑶山弟子在不断地从山上运来柴火,他们在边缘做了个火圈,把瑶山团团围了起来。

    火圈外依稀可见的是三三两两的阴尸,他们一只接着一只爬上岸来,却在碰到火圈后又愤恨地爬下水,不一会儿又上来。

    这样的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阮绵站在秦思身边,问他,“秦瑟,为什么桃花郡上会有这些东西?”

    古往今来,每一种生物都是平衡的。阴尸和鲛人属于奈何海,他们只在奈何海里活动,而桃花郡是在奈何海外。当年她飘扬过海的时候,到后来除了风浪也完全没有碰到危险了啊……是什么原因,让它们远渡来到桃花郡?

    秦思沉道:“我也不知晓,也许是有人操控它们。瑶山中人世代生活在桃花郡,不曾涉足奈何海。也许,海中也有君王。”

    “没有。”阮绵脱口而出,“奈何海里面没有君王。”

    “你知道?”

    阮绵想了想,点头。

    “那……”

    “掌门!不好了,那边火墙又破了!”一个瑶山弟子惊叫起来。

    阮绵这才发现,漫长的海滩上的柴火的确破了一个缺口,阴尸们都缓缓地向那个缺口爬去……它们行动缓慢,然而刀剑却不能阻拦它们的脚步。甚至是火,都只能伤它们而已。

    “掌门!要叫师尊来吗?”

    秦思皱眉道:“师叔他体力衰竭,正在休息。”

    “可是掌门……”

    已经有一只阴尸爬过了火墙,所有的瑶山弟子都慌乱起来,举起剑徒劳地向它挥砍——

    阮绵握紧了手里的剑,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跃到了人前,朝着阴尸胸口一剑刺去。刹那间,那阴暗的生物化成了灰烬。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连秦思都没有。

    良久,才有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来,“这是什么兵器这么厉害!”

    出声的是个莽莽撞撞的豪爽汉子,一个很久不见的熟人,铸剑阁,朱九。他见阮绵回头,目光瞬间呆滞,“阮姑娘?你是阮姑娘?你不是一年前当了神侍去了天宫……”

    沙滩上刹那间静默如同死地。

    阮绵感到了背后焦灼的目光,仿佛要把她融化一样,比沙滩上的火圈还让人发烫。所有瑶山弟子在静默之后缓缓跪在了地上,一个跪下了,两个跪下来,三个,四个,跪成一片。

    有女弟子小声的啜泣声,她们在细细地念着,“是天宫上的那位神派神侍下来救我们吗?”

    阮绵无言以对,只能回头看秦思——秦思面色复杂,却没有跪下。他只是朝她苍白地笑了笑,缓缓伸手指向火圈的缺口。在那儿,已经有三四个阴尸跨过障碍,试图往山上攀爬。

    阮绵咬牙举剑斩杀,边刺边喊,“还不快围起来!”

    火圈重新被围了起来。她想了想,把剑递到了朱九面前,轻声道:“这个,你们先拿着……”

    朱九不接,只是磕头,“朱九不敢。”

    阮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朱九,我不是神侍。”

    “什么?”

    “我……上去之后,没有当神侍,所以你们不用拜我的……”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如同没有一个人敢接阮绵的剑。最后,秦思缓步到了两人之间,替朱九接过了阮绵手里的剑。他微微笑了,轻道:“绵绵,既然你非神侍,那就是我瑶山的客人。这剑暂且借我瑶山抗敌之用,改日奉还。”他转身,把剑放到了朱九手中,“接剑。”

    朱九终于接过了剑,神情激动,“谢神……阮姑娘!”

    一把神兵,瑶山的弟子们倍受鼓舞。他们重新燃起了信心,重新投入到抗敌中。

    阮绵却愁眉不展,神情恍惚。秦思带着她回了药庐,替她斟了一杯茶。

    茶香渐渐在药庐里弥漫开来,她捧着茶杯抱着膝盖,不发一语,只呆呆看着秦思站在窗口观望外头的情形。

    良久,秦思柔和的声音如同暖日下的水汽一样,缓缓浸入她的耳,他说:“绵绵,有心事?”

    “我……”

    秦思笑了,“绵绵,我不会勉强你说出你藏着的事情。瑶山……也许自有瑶山的命数。”

    阮绵闷声不响,一口一口把滚烫的茶灌到喉咙里。命数这东西值几个钱呢?当初皇兄杀父弑君,国师也说是命数,可她不信,不是被她找到了师父么?

    瑶山要是被这群东西给踏平了……她这一辈子,还能遇到几个瑶山?还能遇到几个秦思呢?如果没有瑶山没有秦思,她早就葬生于茫茫大海了不是么。

    一年不见,秦思依旧温和。可是再温和的人再日日厮杀中也会沾染杀气,她想象不出当他也杀气腾腾的时候,那是怎样一副情景?

    她在他离开前抓住了他的衣摆,呢喃道:“秦思,操控阴尸的人,叫离衡。”

    秦思静默不语,只是从柜子里拿了一味香轻轻点燃了。淡淡的香渐渐笼盖了整个药庐,阮绵在这香里面缓缓放松神识,把在奈何海里的遭遇娓娓道来:

    她和那位好心的将军分离的时候,只架着一叶小舟往大船的相反方向行驶。第一夜,她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声,第二夜,她听到了海里不知名的生物发错的让人恐惧的咔咔声,第三夜,她却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第四夜,有阴尸爬上她的小船,她被它掐住了脖子,那冰凉的触感和粘稠的滋味是她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她以为她死定了,死在传说中的奈何海,所以,不顾恐惧狠狠咬了那肮脏的生物一口。

    可是那一夜的尽头,当第一缕初阳曙光射破天际,她听到了一阵笑声……

    清脆的,宛若舞姬手里的铃铛的笑声。

    宛若春风过岗,夏雨成溪。

    黑色短发的男人坐在礁石上,眼角眉梢尽是妩媚,耳际边上,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人身,鱼尾,金色的。

    那就是离衡。

    “他救了你?”秦思轻声问。

    “没有。”阮绵咬牙,狠狠一击拍上桌子,“那个禽兽挨千刀的混账把我扔到了阴尸堆里!”

    如果不是离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么恐怖的经历。在一处礁石群上,数不清的阴尸趴在那儿,她被那条鱼丢到了那儿,被数不清的恶心生物包围!

    那条鱼却在那儿笑,他用一种嘶嘶的奇怪声响感叹,他说:“万恶的人类啊,你也成为我手里一只偶吧。”

    她当时浑身颤抖,却不知道为什么听懂了他那奇怪的嘶嘶声,恶狠狠吼了回去,“你才万恶,你这条恶心的鱼!”

    “然后呢?”

    阮绵狠狠灌了一口水,“没有然后,那条鱼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突然改了主意,不但把我拉上了船,还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抹了我一脸,放我离开。”

    我叫离衡。那天临别,那条鱼依旧用那嘶嘶声跟她说。

    她听明白了,迫于他淫威,狼狈地点头答应:嗯嗯嗯,我叫阮绵,后会无期。

    秦思久久的沉默。

    阮绵纠结了片刻,终于开口,“秦思,如果想要把那些东西赶走,其实可以去逮条那种鱼回来,放血。”到时候,那群行动缓慢的阴尸就可以慢慢一刀刀切了。

    虽然,这法子有些残忍,可是瑶山上那么多条性命,难道还比不过一条鱼么?

    秦思微微笑了,他说:“那是鲛人。”

    阮绵皱眉,“鱼。”

    秦思静静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是鱼。”

    她坐在那儿愁眉不展,他却真正地忍不住想微笑。她是个善良的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彷徨无措,不过是因为知道这法子残忍吧……所以,她坚持认定鲛人是鱼。一年不见,她容貌有些改变,那份纯粹的心却一直没有变。

    阮绵。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上有片地方软软的,如同踩在云上,让他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绵绵,从今往后,在瑶山住下吧。”

    绵绵。阮绵忍不住抖了抖,刚才的彷徨活生生地被驱散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秦思无比认真的神色,突然觉得脚下虚浮……

    她认真问他,“秦思,你……这个和谁学的?”

    “嗯?”

    “叫绵绵什么的……”

    秦思脸色微微有些异样,良久才低眉轻道:“我听绯色经常这么提你,故而……”想叫得亲近些罢了……

    阮绵欲哭无泪,抓着他问,“那绯色还讲了什么?”什么类似于没长开啊不够凸不够翘不够什么什么的……

    秦大掌门的脸色渐渐变了,慢慢地,起了一丝红晕……

    不期然地,很久之前的一场笑话又被重新拎回了脑海里:水灵灵的秦掌门啊秦掌门……

    这一次,阮绵只想死给绯色看。

    *

    猎杀鲛人的行动在第二天就开始。阮绵作为唯一见过鲛人的人,自然是要跟随着船队一起去的。瑶山上的人伤的居多,被派去猎杀的人只有五个。

    秦思,阮绵,朱九,绯色,凤色。五个人。

    当然,那只鸟不算人,他顶多算随船飞。

    “凡人,你为什么在船上!”白翎暴躁的吼声。

    阮绵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地嗤笑,“百灵鸟,那天被摔得疼不疼啊?有没有偷偷咬被单哭鼻子?”

    白翎炸毛,“你!胡说八道!”

    阮绵咧嘴笑,不知好歹地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诶,百灵鸟,某天你在神祈峰上药的时候可是泪汪汪来着,我记得药是放在你房里那个柜子第三格?”

    静默。

    僵持。

    白翎气急败坏,“你这个该死的凡人!这一切还不是你害的!你害的!!”

    他金色的眼眸快要冒火,嘴里轻声念着什么。阮绵熟门熟路,一剑朝他要害刺去——不至伤,却能打断他的术法。

    “你这个卑鄙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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