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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现实与偶像

    楚翰这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三世纪名人的滋味。

    那日他唱一曲男儿当自强完全是偶然,是因为与诸葛亮的谈话而使他大发感慨,而这首男儿当自强无疑是最适宜他当时的心境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莫名的被刺客盯上,更没想到这刺客竟然为他这一首盗版曲子里的豪情折服,非但没有下手,反而死活要跟着楚翰。这让楚翰想起了有关刺客要杀刘备最终却离去的故事,如今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而且比起当日,刺客竟主动留下,这段佳话迅速传遍整个成都,让楚翰想不到的是这种出名方式竟然如此迅捷。如今他自己想想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看来说汉末三国时人邀名之盛历代鲜见倒是不假了。

    这次的成名也让他动了些许小心思,既然一首豪情万丈的曲子便能奠定自己的地位,何用如此被动?就像这次的意外收获诸葛亮都没有想到一般,自己完全可以做更多时人意想不到的事。在诸葛亮得知此事后很快便有了决断,他并没有顾及楚翰的感受,而是直接对楚翰讲要借此事发展酒业,很让楚翰不满的,就是要他将叶月交出去,供出背后主谋。这种行径生生的将那佳话变作楚翰的笑话,他可惜的不止是叶月一人,而是……因他盛名来投奔他的人将来自会不少,尤其是那些游侠,保不齐谁身上都有些案底,现在将来投奔自己的叶月交出去,那么将来呢?他拿什么让人信服?

    虽然他知道叶月只是作为证人出现而已,可这还是让他感到不满,以前不觉得诸葛亮此举过分,现在反倒隐隐有种不喜诸葛亮如此专断无人情的作风。这一桩风雅逸事若是放在魏国与吴国,定然不会让楚翰如此尴尬收场。说诸葛亮可谓能用刑自秦汉以来未之有也一点也不过分。素来他是敬仰诸葛亮的,只是在后世幻想里的那个偶像当与现实中碰撞的时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这个时候,楚翰竟然怀疑起自己所敬仰的那个诸葛亮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真实的人来,或者说,他只是敬仰他印象勾勒的那个完美人物,而非现实中的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这便是幻想与实际的差距吧,至少在幻想里,楚翰觉得自己不会因为此事而对诸葛亮不满,反倒会因为此事更加钦佩诸葛亮的极公尽虑。只是当事情主角是自己时,却无法说服自己能做到维护国法如此苛刻地步。他微微叹息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至少虽然交出去了叶月,可至少让他的酒业在成都有了立足之地。只是心情还是说不上的惆怅,惆怅之下他打算出去走走散心。只带了一个随从,来到了大城的一座酒楼,他想听听如今成都舆论如何,尤其是事关他交出落月一事。这个行为让楚翰蓦然觉得,自己爱惜羽毛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在酒楼听了一会,楚翰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出乎他意料的,蜀人似乎习惯了诸葛亮的苛刻,他们称赞的只是楚翰的那首曲子词,而非事关叶月。这让楚翰在放心之余,又有些羞愧,那句“诸葛亮用刑自前汉以来未之有也”前面明明应该加一句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诛之而不怒,天下有不服者乎!看来到底是自己器量小了,楚翰不禁为之前自己的小肚量而感到些许羞愧。

    在楚翰自己与自己斗争反思现实与偶像的时候,丞相府,一国宰首正眉头微蹙。他刚得到消息说邓芝已然启程,孙权答应了联盟之事,只是这次让诸葛亮疑惑的是那份自邓芝送来的盟书,其上有一条是“若任何一国与魏国发生战争,另外一国无需即刻出兵相助,然至少要保持善意中立。”善意中立四个字,望文生义,他差不多已经猜到,可他没想到邓芝竟然自作主张说什么善意中立的话。以他之智,自然明白魏国独大而蜀吴弱小,非联兵不能以之抗衡,那为何又做出了这般决定呢?邓伯苗绝非擅自专断之人,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他耐心的看下去,却不想看到了更让他吃惊的事情:正值魏国曹丕提兵南下之际,吴国内部却连连出事,孙登太子被劫持,镇守交州的步骘身死,来禀报军情的宗室孙恒罹难,就连他的兄长诸葛瑾都差些丧命。接着邓芝道出了那“善意中立”之事的原委:孙权本意是想让蜀国自汉中出兵骚扰魏国,可邓芝知道这样出兵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是浪费钱粮,如今蜀国正是积蓄国力之时,不便擅动战机,所以在他的争取之下,在盟书上加了这么一条。末了邓芝强调,这善意中立一说,还是郝承提出的,言辞间不乏对郝承的赞赏。

    邓芝此举虽然给蜀国争取了一定时间,但于长远来说,却是埋下了两国结盟的不定时炸弹,这让诸葛亮微微感觉不满,若是将来他们与魏国交战,吴国亦不出兵的话……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诸葛亮面部表情转而柔和许多,以孙权的性子,能让他一直保持中立,便是最好的消息了。若是他冷不丁的背后突袭一次……且若是将来汉兵节节胜利,他孙权又如何能坐得住?这善意中立一条,于长远来说,变更的余地更大一些。诸葛亮微微点头,邓芝这次不辱使命,并且仅凭这善意中立一条便可看出本国与吴国之间外交有了相当分量的话语权,这倒是该感谢那个刺客——石头。

    “去唤幼常来。”想到石头,诸葛亮吩咐下去。此时正是办公时间,马谡很快便来了,叙礼坐下之后,诸葛亮朝马谡问道,“可有石头的消息?”

    马谡摇头,“自陈斐将石头自落月处带走,便再也没了消息,落月也曾派人暗访,依旧一无所获,之后她去了北方,便不知内情了。”

    诸葛亮那那封书信朝前推了推,“幼常看看这个。”

    马谡眼带疑惑起身,拿起书信看了一遍,放下之后,先是问道,“谨大人无恙吧?”

    “虚惊一场。”

    “这个曹子桓!”马谡有些不满。

    “不过也多赖他促成此事。”

    “谨大人之事,要不要告诉乔公子?”

    “择个时机告诉他吧,免得他听了外面流言忧心,”诸葛亮停顿了下,“幼常看,李四良此人……”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来报都乡侯刘琰求见,诸葛亮允了,继续说道,“李四良此次虽说于我解张惠恕困局有些许无意之功,然则若留此人为曹子桓爪牙,怕是将来国内不得安生。”

    “丞相意思是?”

    “陈斐……”诸葛亮喃喃了句这个名字,马谡眉头微皱,“恕谡直言,此女子并不可信,落月于那李四良有救命之恩,不若一试。”

    两人正说话间,身着华服琼佩叮当的都乡侯刘琰到了门口,马谡素来不喜这个刘琰,想不通为何诸葛亮偏偏带他如此优容,见他进来,马谡告辞道,“吴地之事,谡自会留心,丞相且忙,谡先去了。”

    诸葛亮自然明晓马谡的心思,微微点头允了,刘琰看也不看马谡一眼,径自朝诸葛亮道,“葛公。”马谡与他错肩而过,这个称呼让马谡相当不满,却素来知道刘琰为人,也懒得多说,迈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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