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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芝麻绿豆

    年婶是给顺意堂的伙计们用门板抬回来的,神志不清,呼吸微弱。佛寄吓得半死,扑在母亲身上又叫又抓。

    谢正辕反而比较清醒,向伙计们打听缘由。原来,年婶是给她家老爷子害了,那个所谓的吴老太爷多半是个冒牌货,昨日早晨借口出去笔架山看个朋友,去了就没有再回来,城中不知道多少个达官贵人的仆人簇拥在江边旅社跟前要剥吴老太爷的皮呢,都说吴三省收了大笔大笔的银子。年婶到处寻找一番,并没有找到老爷子,惊惧伤心,竟晕倒在路边,幸亏被沈家贵遇到,还是沈家贵背她去顺意堂看大夫的。

    吴三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谢三爷派出人手四处查探,也没有下落。有人说,可能是给牛头山土匪绑去了,谢三爷亲自写了拜帖,备了厚礼,寻了中间人,遣谢贵年上牛头山去,回说从未见过吴老爷子的影子。

    满城内外,纷纷猜测吴三省是卷款逃跑了。丢了面子失了钱银的众多富商岂能善罢甘休?口口声声道负债女还,连谢三爷的面子也顾不上了,派出手下,日夜守在谢三爷前门后门,只等谢贵年与年婶出门。

    殊不知,年婶也同样是受害者,所受伤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毕生积蓄,不过二百元,本是佛寄的嫁妆钱,因老父一句手头紧,便双手奉上。她又伤心又生气又失望,心底里还忍不住担心父亲的生死,再也无法支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床上是病母,府外是债主,眼前是急得团团转的父亲,佛寄拭去眼泪,咬咬牙,说:“要不,你将我卖了吧。”

    “就算我们两个去死,也绝对不能连累你!”谢贵年斩钉截铁地说,眼睛里射出寒光。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佛寄不寒而栗,扑过去搂住父亲的腿,泪如雨下。

    谢正辕赶来,送上自己零用的两百元。

    两百元,不少,可是相比吴三省骗去的钱财,还相差太多。谢贵年虽连声道谢,却没有收下他的钱。

    谢正辕也心知相差太多,望着佛寄暗淡无光的眼睛,暗自悔恨平日不知节俭,胡乱花去了。

    谢三爷及时出手,将所有欠债一手揽下,一日内由帐房全部结清,又让顺意堂的先生悉心诊治年婶,不论多贵重的药材,也直接从顺意堂取。谢贵年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带着佛寄跪倒在他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说从此他们一家三口的命都是三爷的了。谢三爷安慰了一番,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年婶这一病,时好时坏,缠缠绵绵的,不知不觉四月将尽。佛寄日夜侍奉在母亲跟前,不时安慰,圆圆的脸竟退出了一个尖下巴,越发显得两眼圆大。

    谢正辕见了,心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说几句安慰的说话,后来忍不住,终于走到父亲书房,拜托他寻找吴老太爷。

    “他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用你管。”谢三爷淡淡地道,“你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事的,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还是放下吧。”

    他说得平淡,谢正辕却浑身一震,抬眼望望父亲,见没有什么异样,生怕再说惹起父亲怀疑,便起身告退。

    谢三爷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又想想佛寄晴朗的笑容,情不自禁陷入了回忆。他想起许久许久以前,自己也是如此寝食难安地期待着一个两眼晶亮如星的女子,千方百计不让她有半点烦恼,满怀信心要给予她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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