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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表白

    大少爷身体一向不好,长衫穿在身上倒像飘在竹架子上的。可是,这一回,大少爷越发瘦了,脸皮活生生绷在骨架上的。

    他站在扶桑树前,不顾强烈的咳嗽,望着扶桑花出神。

    佛寄与他自幼相熟,不由心疼,跳了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脊,道:“大少爷,这里没有太阳了,你还是走开些罢。”

    谢正轩摇了摇头,依旧看着扶桑花,道:“她,一向不喜欢谢家,除了这一片扶桑花。”

    大少爷又想起少奶奶了,唉。佛寄不由也黯然。

    大少爷与少奶奶的确是奇怪的一对。大少爷能写会画,待人又好,如果没有病,他与少奶奶应该是绝配,偏偏他有病,病进了骨子里,人人都说大少爷活不了两三年了,少奶奶怎么不伤心绝望?她决然去死,想必也是不忍走在大少爷身后吧。

    佛寄还年轻,读书又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更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语,只轻轻拍着他的背,缓解他时断时续的咳嗽。

    谢正轩又呆了一阵子,觉得越发阴冷了,那冷意飕飕的钻进骨髓里去,遍体上下,无一处不冷,无一处不酸。他呵呵冷笑着,推开佛寄,径自往花深处走去了。

    佛寄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只觉得心酸,也不顾阴凉,坐在石凳上,揩起泪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谢正辕突然出现。他其实走进花园好一阵子了,见他们二人好不亲热,心头又生气又难过,握紧双拳才忍下了冲过去的激动。

    “大少爷并没有说什么。”佛寄无精打采地说。

    “别骗我!”谢正辕突然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佛寄大惊失色,挣扎着挣脱了他的束缚。

    “佛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我不喜欢你和他亲近,虽然他是我的亲大哥,虽然我欠他的情!我只要你对我一个人好,不要你对别的男人!”谢正辕不知不觉将心头涌荡了许久的话语向她倾诉。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吃醋,只觉得这番说话逼得自己不能呼吸,说出来了,心头才舒服。

    佛寄虽然比他年纪小,却早有了爱慕之情,此刻听了二少爷一番说话,分明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惊喜之外,倍添羞赧,心里早如灌满了蜜糖,转过头去,低声道:“胡说八道!”

    谢正辕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思,以为她不相信,一把扯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嚷道:“你听听,这心里头可有半句谎话!”

    佛寄挣出手来,道:“我不听,关我什么事!”

    她站起来,往自己房子跳回去。

    谢正辕本来要拉住她的,不知怎的,却呆呆望着她远去,心头一片怅惘,直到她在花树丛中一转不见了,才一声叹息,坐下来。低头见石凳下有一枝扶桑花,想起之前她曾经拿过,连忙捡起,嗅了一嗅,觉得花香之外,别有暗香,又笑自己胡思乱想,仔细再看,花枝上已经摘去了好几朵,疏密不同,想起她从小喜欢吸取花蜜,嘴角不由浮起浅笑。

    花已经不是好花,可到底是她拿过吸过的,谢正辕舍不得放下,看了一会,又闻了一会,郑重地拥在胸前,慢慢走回自己房间。

    他左右翻抄了好一会儿,找来一个淡青色的瓷瓶,将那枝扶桑花插进瓶中,自己趴在桌前,看一会儿,笑一会儿,觉得心情与往日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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