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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求婚

    民国十九年。

    恰好是周日,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天阴沉沉的,热气腾腾蒸得死人,就是不下雨。

    谢佛寄的拷绸衣裤紧紧贴在身上,汗津津的。她一手扯着领口,一手扇着葵扇,烦闷不已恨不能跳进大水缸里泡着。她稚气未脱的圆脸上也满是汗,细碎的汗珠粘在鬓边的绒毛上,亮晶晶的,越发显得她皮肤洁白细嫩,两只眼珠又圆又大乌溜溜的犹如龙眼核。

    她是谢三爷府中最俊俏的女仆,每逢出街,虽然配的是简简单单的白竹布衫黑色拷绸裤红皮木屐,不知引得多少路人驻足。

    “阿寄,姑娘家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就算人家胜记来提亲,也不能——没个人样!”年婶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耳朵却禁不住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传来的好消息。胜记老板苏裁缝虽然三十五岁,到底靠手艺吃饭,再说,年纪大些更会体贴妻子。

    谢佛寄并没有像母亲说得那样猴急,她只是热,烦闷。她见过千百次苏裁缝佝偻在满店挂着的衣服堆里了,小时候还跟二少爷爬上过他窄而黑暗的阁楼,亲眼见到重重叠叠的布料旁边一张五颜六色千疮百孔的旧布被加一个竹枕头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二少爷还笑过苏裁缝的被窝像狗窝,她可从没想过他会是自己的丈夫。

    一想到往后自己也要埋在那堆衣服里,也要蜷在阁楼上睡觉,吵着吵着便心死了,生儿育女一辈子,她不寒而栗。

    终于鼓起勇气,对母亲开口:“我还小,不想——”

    “还小?十六岁人家早做娘了!老公可不是你挑的,就算让你挑,要有钱的、年轻的、俊俏的、体贴的,是不是?我们谢家还没有这门风水!姑娘家,好看也就这几年,错过了就错过了,到时候做填房还是做姑子?听我的,没错!”

    年婶口不停,手也不停,飞针走线缝着一幅花花绿绿的被面,身旁的叵罗中满满的都是各家各户要来的碎布头。

    谢佛寄只觉得一座大山劈头飞来,撞得她头昏脑胀,啪的扔下葵扇,说:“我热得很,刮一刮痧!”她站起来,要去破木柜顶拿刮痧的铜钱和装了油的崩口瓷碗。

    年婶及时扯住了女儿:“说不定等会儿老爷传你呢,刮什么痧!”

    谢佛寄拔腿就跑:“我出去一趟。”耳旁两枚小小的柳叶银耳坠一晃一晃的闪着细细的光。

    年婶在后就追,出了房门,女儿已经不见了。

    “这孩子!”她叹了口气,想起为表小姐将要出世的孩子缝制的百纳被,赶紧回到屋中。孙少爷提早出世,百纳被错过了,表小姐那头万万不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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