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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金风玉露一相逢

    皇太后五十岁寿宴这天,培安便随着晨贤王进了宫。对于皇上突然要召见他一事,培安心中隐隐有些概念,多少是与护龙的出现有关。

    马车停在宫外,晨贤王与培安是有太监引路带至了御花园,这场酒宴设在御花园中,也是因为近些日子天暖和,百花齐放,皇上有意让大家顺便一起欣赏这百花争艳的盛景。

    培安座位在晨贤王后方,不甚引人注意,培安也正好可以在这后方观察着酒席间觥筹交错里人们的虚情假意。晨贤王在朝中也是颇有地位,被一大堆人簇拥着阿谀奉承,培安细细看着晨贤王,他面上是温和的笑意,对每一个人都是客气的,但是他的客气又没有半点俗气,反而是透出些许谦谦君子的意味。培安不禁想到这么久时间以来的相处,他与他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单单从发生过的事情中开来,晨贤王绝对没有他面上那般温和,相反的晨贤王是心思缜密、善假于物的人。

    培安的视线还落在晨贤王身上时,边上就有太监喊道:“白泽侯到。”

    似乎这个名字颇为敏感,方是吵杂的宴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都不自禁的看向白泽侯到来的方向。培安眸光也是微颤。万千瞩目中,一人身着紫金暗纹长袍踏来,一路穿过林立花木,他目光浩瀚深沉,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气势内敛却也慑人。

    培安有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恐慌,这样的白泽侯似乎比他以前所面对的更加深不可测。

    白泽侯一路走近,晨贤王率先迎了上去:“王叔,好久不见啊!”

    白泽侯皮笑肉不笑:“王爷,好久不见。”

    :“王叔此番回京,倒是出乎意料,也不提前通知小王,倒也好为王叔接风洗尘。”晨贤王面上依然是温和雅淡的笑,一番话说的也是极尽周到。白泽侯却是几分生疏的说道,“怎敢劳烦王爷为在下接风洗尘。此番回京是因为皇太后五十岁寿辰,作为臣弟自然要来替她庆祝一番才是。”

    晨贤王点头:“王叔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王爷过奖。”白泽侯始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晨贤王也不甚在意,培安顿时觉的有些主次颠倒的意味,这晨贤王按理说才是名正言顺的王爷,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见着白泽侯的神情倒似他的地位要更加显赫一般。似乎觉察到培安的审视的目光,白泽侯撇过视线,培安匆忙移开视线,心中也是几分慌乱,这样的感觉倒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培安才惊觉自己为何要闪躲,白泽侯又如何,无论他是怎样的身份,都只是自己的敌人罢了。

    这座位安排下来,也是更加显出白泽侯的地位不同来。白泽侯位居地位左侧与晨贤王相对。虽然培安对朝中之事也是略知一二,但怎也不会想到,孟家一脉代代相传后,手中掌握的实权已是如此庞大,看来皇上和晨贤王的处心积虑确实是有必要的,这样在身侧养着一头狼,任谁都不会高枕无忧。孟家祖先是先祖皇帝的义子,行军打仗甚是英勇,后就被赐予世袭爵位,列入皇族族谱,并被恩许爵位等级不会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而降低,之后,孟家又多与皇族联姻,到了孟二爷这里,已经是关系极为亲密,皇太后便是孟二爷的嫡亲姐姐。

    仓木皇帝甚是年轻,培安仅见过他两次,所有的印象不外乎尊贵霸气,言行举止间流漏出来的傲气从来不加掩饰。白泽侯对皇帝还是很谦恭,较之对晨贤王的态度,以培安的目光来审视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培安不解,白泽侯也是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可是为何偏偏会对与他差不多同起同坐的晨贤王露出那样明显的疏离与冷淡。

    这样的家宴,出席的妃子只有三人,且都是位于妃子以上等级的人。培安自是见不着洛落,隐隐间闪过一丝失望也有点庆幸。太后也只是出来走走过场,象征性的说了两三句话,剩下来的事情无非也就是皇上及其臣子相互试探。这样的事情与培安是没有多大关系的,他一直一言不发,只等着皇上召见他。席间停顿时,晨贤王转向他低语道:“你到兰苑去,会有人引路的。”

    培安了然,趁着一众人其乐融融时,溜了出来。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这皇宫从前就是培安常来常往的地方,自然是知道这兰苑在哪里,只是此时走着这些道路,心境也是有些不同了,御花园依然是网罗天下奇珍异草的大观园,姹紫嫣红的盛开了一路竟是稀罕之物,却不见怎样稀奇它们,任由那一路芳华肆意绽放。最后在百花丛中无声无息的凋零淹没,溅落一地的碎红,零落成泥碾作尘。

    培安着藏青色的衣袍,极易与夜色融为一体,一路寂静漆黑,尚未走到那兰苑,便看见前方灯火重重处有人影孤单,培安尚未看的真切那人就已转过身来,面对向了培安,淡黄色的衣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直坠腰间的长发丝丝泄后,一双明眸似悲似喜,培安只是瞬间失神,两人在一明一暗中遥遥相望,隔着的一条小溪流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培安定了定神,恭敬的刚要行礼,那人已是踏上她面前的栏杆,一个跨步直接跳过了小溪,直扑到培安面前,幸而培安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培安脱口而出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洛落眼眸凝聚着水珠,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言不语的看着培安。培安一见着这模样又是不禁问道:“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安安!我不要呆在皇宫里!你带我出去吧!”培安话音刚落,洛落已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只是下坠。培安意识冷却下来,心底里的寒意逐渐袭来,扶着洛落的双手也是僵硬起来,洛落目不转睛的盯着培安,忽听得一旁有宫人喧哗的声音,洛落感激拉上培安就往着漆黑杂乱的方向而去。

    培安任由洛落拉着一路狂奔,直到了那御花园的尽头处,再往前便是宫墙高耸。

    洛落停息下来,几分形象大乱的喘着气,撑着腰。她额上沁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站头看向身后的培安:“你、、、、、、”

    一个你字恰在喉咙,洛落愣了一下,随即焦急的走到蜷伏在地上的培安身边,不停问道:“你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培安摇了摇头,双腿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捂着心脏的地方,洛落还待要说什么,培安已经缓缓抬起头来,气息也平复了很多,只是面色较之刚才苍白的多。

    培安微微隔开与洛落的距离,站了起来:“娘娘,请自重!”

    洛落怔怔的看着培安,似是不可置信,培安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洛落条件性的要伸出手去扶他。只是手伸到半空又强制性的放下来了,洛落自嘲的笑了笑:“我是知道你不会带我离开的!”

    洛落神情间的脆弱与哀伤已经掩藏起来,剩下的只是清冷与平静:“方才是我失态了,阁主切莫在意。”

    培安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的睫毛掩去了他眼眸里的情绪,这里是御花园的尽头,已经没有开的热闹肆意的鲜花了,也没有绿树成荫,只有一池还是满目荒凉的荷塘。洛落的目光便转向那荷塘,低声吟道:“留得残荷听雨声。以前我总是笑话这诗句太矫揉造作,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无病呻吟。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的内心也就像是这荷塘一样荒凉了,世间的事情都在你眼中变了味,能够用来了度余生的也只有残荷听雨了吧。”

    培安想到了初见洛落时,她的明媚朝气,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事情能够让她忧心。那时候她有与尔同销万古愁的豪气,有为朋友不屑一切的傻气。仅仅是三个月,现在培安所能看见的似乎只是一个空壳,失去了原来的灵魂的洛落。皇宫果然是一个大染缸,里面的人早已漆黑不堪,外面的人只看得见它的表象,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它的肮脏。

    而将她亲手推进这个大染缸的人正是他,亲手扼杀了她的灵魂的人也正是他。他甚至连后悔的权利都没有,这样一路走来牺牲的太多,他已经不能停手了。所以无论她怎样怨恨,他都只有这样向前,没有退路。

    洛落缓缓走到那方池塘的边缘,一点一点的挪动,培安定定的看着,碧眸里荡漾着惊惶,洛落似是失了神,眼看一脚快要落空,朝着这方园地来的甬道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洛落猛然回神,也是几分惊惶的收回脚。培安一颗心放下,却也皱眉看向那方路径,洛落还来不及说什么,培安几步上前,攀着池塘边缘,缓缓沉下池中,洛落惊讶的神情倒在培安眸中,只看见洛落双唇动了动,培安来不及分清她所说的言语,脚步声渐近,培安已是整个人沉入池中,池面上晕出阵阵水圈,渐渐荡开,最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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