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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玄心魔诀

    初上的夜色将雕窗染成凝墨,月光如练,鹅毛大雪纷飞,幽黑至蓝的苍穹,千重雪絮从天阶落下,淹没了八溟万物,亦遮盖了繁华若梦。

    我负手倚窗望,看漫天烟花绽如雨,春花朔雪中,千焰灼目贯长虹。

    渝州城千家万户张灯结彩,爆竹声后,碎红满地,灿若云锦,喜气洋洋。

    虽有唐雪死亡的阴霾不散,唐家堡内却仍欢度佳节,四处张贴着春联剪纸,众人仍是团聚着品尝了一顿丰盛的饺子盛宴。

    轻盈脚步踏入暗室,一点火星悄然燃起,瞬间退散了鬼影幢幢的黑暗。

    “为何不点灯?”

    “我习惯了黑暗,这样,便不会有人找到我。”

    云隐将烛台放置案上,捧着雪色姑绒斗篷行至我身后,握住我雪袖下的素白柔荑,黑葡萄般硕大的眼睛弯弯眯起,连同唇边划落的笑意,流溢着无与伦比的纯真清韵,“今天是新元佳节,除夕之夜,我们去城中玩吧。”

    纵然心似双丝往,中有千千结,我依然笑靥如花,静默点头。

    两人各着一件姑绒斗篷,携手走出唐家堡,漫步在风雪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满城繁景,百姓们闹钟馗、耍社火、敲锣打鼓,烟花爆竹无处不在,更有精彩绝伦的表演,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我拢了拢姑绒斗篷,把玩着鲜红精致的凤麟呈祥的手工结,于繁街中浅踏白雪,埋首雪白绒帽中,隐有一帘愁思,眉间心上无计回避,“最近圣天教大为肆虐,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灭了七八个武林名门,我担心……”

    云隐脚步未顿,斗篷中隐露出碧绿锦裳,“你担心魔教会攻到唐门来么?”

    “嗯,目前唐门已经危险重重,若是魔教有意灭唐门,那我们可就……”

    “如今唐门面临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他们若是攻来,我们确实毫无反抗之力,唯有自求多福了,魔教教主有多可怕,我们谁也不知。”

    我径自苦笑,我永远不知道苏游影要干什么,他,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

    “昨晚管家已将唐门机密都交予我,冷流云之前送来的信中记载,连云老庄主曾赠给唐堡主一种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秘法,是极为恐怖的魔功‘玄心魔诀’,练成则为魔,祸害天下,未成则为鬼,身死黄泉,几百年来,练成此功的人凤毛麟角,如此害人的功法,我想将它烧毁,不知你意下如何?”

    “也好,既然它这百害而无一利,留着它迟早是个隐患,它在哪里?”

    “唐家堡禁地!”

    “禁地?”他清眸中划过一泓琉璃般的华彩,手中的红结在雪中飘荡,红白色彩分明。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唐门镇门之宝七灵蝶也在那里。”

    “爹曾经告诉我,七灵蝶是一种强大的仙灵,能解世间百毒,而且还有其他神秘的力量,据说和上古神物有关,唐门至今还未见过此仙灵。”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禁地看一看。”

    雪地之中,几名身着棉袄的天真孩童,无忧无虑地踢球打闹,其中一个女孩横冲直撞地奔来,冷不防撞着我的腿而跌倒,一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被从心不在焉中唤醒,手足无措下,只得从街旁买了数串冰糖葫芦,连笑带求地哄着,女孩方才破涕为笑,兴高采烈地拿着冰糖葫芦跑开。

    云隐随意坐于街旁饺子铺中的长木椅上,嘴角处隐约盈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婉柔恍若一点明煦的光,荧荧而耀,“你还真像个大哥哥!”

    我抖了抖斗篷上的积雪,摘下边沿缀以雪绒的轻柔篷帽,亦率然坐于他对面,百无聊奈地双手托腮,不以为然地搬唇撅嘴,“我像个大哥哥,也比你像个小屁孩要好,你除了智商比较高之外,其他的根本就是小孩子一个!”

    小二豁朗地送上两碗水润的肉馅饺子,喜滋滋地接过不必找零的一锭银子,点头哈腰道谢之下,又转身迎上接踵而至的客人,应接不暇。

    我信手取出竹筒中的竹筷,脑中顿时一个激灵,所有的动作停顿在夹起饺子的那一刻,抬眸回盼,“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他托腮凝注着我,睫毛弯弯,无垢的笑颜温煦如许,竟似催化了眉间积淀的一捧尘雪,“因为今天聚餐时,你什么都没吃,我想你一定饿了!”

    我怔住,心间淌过一片暖流,微笑,“现在的你比较像个大哥哥。”

    他口角噙笑不语,细嚼慢咽起来,我亦随之放口大吃,安享片刻无忧。

    烟花漫一片片,星火漫天,逝雪年年,风剪寸寸柔肠。

    我不徐不疾地步于依然繁华如梦的街道上,抬首望着漫天烟花,任由雪絮冰凉盈面,独生千里愁,“虽然不知唐门中其他人如何,但是汝鄢婵和管家定是能相信的人,你丝毫不懂武功,我担心你一人在唐门不太安全。”

    “只要你愿意,可以留下来一直陪我,或者带我离开唐门!”

    他步入街旁酒楼,逐级而上,纯洁俊颜在绒帽中朦胧,回眸一笑,染尽轻描淡写,一种晶莹的期盼,不知不觉地从眉目之间流露出来。

    我以袖拂落二楼栏杆上的积雪,撑栏跳坐其上,转身面对气象万千的街道,双腿前后交摆,“我不想留在唐门,可你不担心你爹么?”

    我在雪中伸出素手,将他拉上木栏,比肩坐于身畔。

    他幽幽垂眸,手足无措地对食指,眼底卷出了几分喜悦,又覆上了一分黯然,“我也无法放心爹,而爹更不会放弃唐家堡,所以,我只能留下。”

    一声喟叹恍然如梦,自唇齿之间溢出,袅袅飘散在夜色中。

    他在风花雪月中转首顾盼,眸光定格在我绒帽中的侧脸上,望着我的明眸蕴着几分探究,一贯地淡若秋水,“你,会为我留下么?”

    我双手撑在两侧栏杆,转首,缎带拂颈,明眸凌波送,在木栏之上与之相对,直直看入他眼底那一泓透明清澈的水晶,柔肠百结如醉。

    他沐着雪光的面容,强撑的一缕浅笑中,却隐约流露出心底的无助与寂寞,渴望关爱与不忍烦扰的矛盾挣扎,宛若风烛草霜,荡漾在眉目之间。

    两人相顾无言,模糊了街上错落的乱影,仿若只在对方眸中目见彼此。

    我彷徨,垂首,望着脚下石街光影纷繁,委实不忍拂逆他的希冀,却实不愿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更不愿,将不幸带给一个天使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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