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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宁静之夜

    以冷流云冷酷无情的秉性,我一旦落败,定难逃死命!

    剑鞭在空中飘洒出星光点点,金戈之声幽幽回荡,凌厉的寒芒飘转而至,我身形优雅如兰,飘荡开来,只觉臂上一凉,竟被不慎剑锋擦破。

    “这不关你的事,没人规定晚上不可以穿夜行衣!”

    我强忍胸中粉石碎玉的怒意,心不在焉地应付,他却是全力相搏,毫不留情。

    他眸中神光潋滟,此刻却耀目慑人,白靴斜踏柳枝,蓝白衣袍翩跹,星月剑在风中流转,一剑天外飞仙,势如闪电,直逼向我身侧。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却又变幻万千,更有开山裂地之力。

    我冷汗涔涔,慌忙退跃,却终退至石拱桥上,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那锋利的剑刃,已不容置疑地横在纤细脖颈边,冷意沁入骨髓。

    侧颊边,一缕流水一般的青丝,被横厉的剑气扫过,从束发的黑色缎带中被削落下来,伴随着漫天飞雪,缓缓沉淀在大理石铺就的桥面上。

    我攥紧手中银鞭,眼角因剑刃的寒光而微微眯起,“放了我,我要去救人!”

    锋刃不为所动,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竟沁出血来。

    冷流云毫不松懈手中星月剑,鸷冷的眼眸直直望进我的灵魂深处,锋锐如刀,“还想狡辩,说,你是不是唐门派出暗杀少主的?!”

    我被他目中神光所摄,原来他会出现在此,竟是为了唐门之事。

    “我不是唐门暗杀者,我只想赶去救人,放了我!”

    “休想!”他平日平静无波的冰眸中恍若盛了两团火焰,灼热而凄厉,唇角噙着毫无温度的弧度,“既然你不是唐门暗杀者,留着你也没用!”

    我背抵桥栏,退无可退,立刻以血肉之手攥紧锋利剑刃,硬生生地拦住剑势,任凭手掌被锋利的刀刃割得血肉模糊,却不肯放松一分一毫!

    被剑划破的束腕黑袖中,莹然雪臂上,一道血痕在月下宛然,触目惊心。

    “我不能死,我要去救人!”

    河道中波光一闪,石桥上的气氛,因这一份对峙而分外僵硬。

    他冰封的面容在月下飘渺,目光落在了我握住星月剑刃的手上,看着我的鲜血一滴滴地从剑身上滑落,眸中一时火光冰焰,一时幽渺诡谲。

    他手中不容置疑地微微使力,欲要一剑穿喉,却被我坚定不移地紧攥手心,不得寸近,任由右手鲜血淋漓,痛如刀绞,亦浑然不顾。

    “你……”他的视线从我滴血的手上移开,与我明亮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顿时仿若激起几重恍惚波光,掺拌着些许懵懂,似曾相识。

    他竟鬼使神差地,冰魄般的修指缓缓探上我的脸颊,似要将我的面罩取下。

    我即刻以手反挡住他伸来之手,波澜不惊,“放我走!”

    趁着他恍惚的瞬间,我梯云纵一展,立时身如凌波飞燕,踏枝飘然而逝。

    湖灯微渺的街巷旁,朱门在月下紧锁,春华院只见衣香鬓影,静谧似水。

    我自侧院翻墙而入,在脂粉烟香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探查房间无数,听得西厢房中骂声隐约,便以指拨开窗纱一角,于廊下阴影中无声窥视。

    雅屋中满是熏香的紫烟,迷离氤氲中,仿佛有无穷的梦魇藏身。

    老鸨不过二三十岁,风鬟雾髻,却面目狰狞有如套了画皮的女鬼,软榻旁伫立两名彪形大汉,持斧霍霍,肌肉发达的裸臂,在烛光中油光焕发。

    老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蛇鞭,于床前来回踱步,“小公子,你想好了没有,倘若你肯加入春华院,必能吃香的喝辣的,若是不从……”

    她盈盈步于软榻边,恍如凝脂一般的玉手,力道狠重地捏起云隐的柔腻下颔,以狠绝的目光瞪视着他,“就别怪老娘心狠手辣,将你扔到河中喂鱼!”

    云隐双手被锁链反缚,不断朝身后蜷缩,目间不免惶恐无措,缎巾束就的发丝凌乱不堪,斜斜散落床褥,却因口中被塞以绢布而不发一言。

    事不宜迟,我蓦然挥袖,两抹流光从袖中飞出,两名大汉应声倒地,老鸨立即察觉,三千青丝纷飞,仿佛千指,又如利戟,直刺而来。

    我快疾腾挪闪跃,瞬闪至她身后,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她便不省人事。

    云隐瑟瑟蜷缩在床角,眼瞳深寂涣散,如同一泓噬人的清澈死水,却在我摘下面罩、真颜毕露的刹那,化为雨过天晴的喜悦,忙不迭挪身过来。

    我轻车熟路地为他松绑解锁,他静静地凝着我,一双大眸在烛光中晶莹生灿,“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我顺势就坐榻沿,垂眸黯然,“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他一径笑得温顺纯真,目光如炬,一眼瞥见我左手深刻的血痕,白皙柔腻的手掌,两道平行的剑伤触目惊心,被潺潺而出的血泉沾染浸润。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他跪坐在我身畔,轻蹙丹眉在粉红纱幔中若隐若现,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恍如梨花花瓣一般香甜的唇瓣轻轻落下,为我吸去汨汨不断的鲜血。

    温热的肌肤相触,锦衾重叠间,我依约能嗅到他发间的清雅幽香,那并非是屋中常用的熏香,而是薄荷一般的洁净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他撕扯了碧袖半晌,不见动静,尴尬地朝我笑了笑,转而竭力撕咬,方得一块裂帛,随即为我谨慎包扎伤口,凌乱发丝中的容颜,纯洁无瑕。

    我缄默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下苦涩难耐。

    这样清透无瑕的少年,将如何面对唐门的重重险阻呢?

    夜深露浓,霜华压枝重,鸳鸯瓦冷,衾寒谁与共。

    “嘻嘻,蝉衣,你真好,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黑影万重的街道上,我回望背上的少年,寥落月华和清影,那嫣红欲滴的朱唇,因着面庞的莹白而越发幽丽,双眸却掩映在紧闭的眼睑下。

    均匀的呼吸萦绕后颈,仿佛告知了主人的沉静。

    我无奈摇首,轻瞥一眼手中黄金罗盘,继续背着梦境中的少年默默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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