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归画栋燕双栖（三）
厢房里，一个青色袍衫，身材高大的老人正背着双手，凝望着窗外。
幽蓝夜空中，不见散漫春云远，唯有萧萧霜月寒。逐月的流云为何要紧跟那一轮皎洁？月明之日，可会成为云破之时？
他的眉渐渐拧紧。
云破又能如何呢？
逐月，本就是流云的宿命。
帘栊一挑，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安西司马侯羿风笑意盈盈步入房中，绛色袍衫上犹带着醇酒的香气：“将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老臣叩见殿下。”罗将军一见他来，倒身便拜。
“将军请起，无需行此大礼。”
侯七双手相搀，拉他至席间坐定，笑着替他斟茶，罗艺慌忙接过，连称“不敢”。
侯七自斟一杯，噙了一口，笑得越发柔和：“这茶不好。今年的新茶已然长成，我遣人从江南采买了些将军爱喝的东白，想是再过几日便能送到交河了。到时我让檀陀罗给您带去。”
罗艺恭顺地低头拱手：“殿下如此厚爱，实在叫老臣惶恐。”
侯羿风一搭他手，深深望着他，动情道：“将军为我在西北蛮荒之地，吃了这些年的苦，我不过略尽些心意。原也是小辈该做的，何来惶恐？”
“殿下……”罗艺愣愣望着他，心中涌上一丝酸楚，脸上现出感激，“折杀老臣了……”见他温暖的笑意，他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低头吃茶。
面前的这个少年，由他一力保全，扶植成长。承载着他复仇的希望，也背负着他逆天的野心。十五年来，望着他羽翼渐丰，脱去稚气，终于变成今日战场里杀伐决断，朝堂上游刃有余的“七公子”。
他既感欣慰，也隐隐忧虑。
想来，长安城的侯尚书，一定比他更加矛盾吧。
那姓侯的倒也有趣，太液池边助着逆贼弑杀了太子，却又隐隐绰绰将太子的遗孤养在了自己身边。这样脚踩两只船的杀头买卖，确是不好做的。
这些年，看着七王殿下在他府中麾下，日渐长成，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滋味？他真以为，靠着那一个懵懂痴傻的丫头就能维持盟约吗？就连自己，近来也时常有些不安呢。
殿下如今确是人大心大了……
“将军。”侯七见他出神，恬然一笑，提了话头：“交河那里情况如何？”
“如我们先前所料，殿下一战立威的消息悚动了各州。乔师望也是焦急万分，仍是死死按住府兵。营里物议沸腾，他也只好装聋作哑。”罗艺得意地笑了起来。
侯七也觉欣喜，沉声道：“我们且静观其变。由着事态发酵，反利于行事。”
“殿下英明，深谋远虑。”
侯羿风淡淡一笑：“我的谋虑，还不是有赖将军的教导有方？”
罗艺被他说得心头暖暖，也就跟着微笑：“算来，唯有鄯州刺史杜凤举是最适合出这个头的。”
“恩。我已与涉归谈讲过了。诺曷钵的上表，加上杜凤举的帮衬……”侯七凝视着碧色的茶汤，轻轻道，“还有……那封书信，明日，便可以往东宫发了。”
“我们计划得这样周密，原本早些发出，料也无妨。殿下实在是谨慎的。”
他苦笑起来：“我这些年也是吓怕了。世事无常，还是谨慎些的好……”
罗艺望着他少年老成的形容，不由暗叹，这位少主到底比自己当年要高明。
侯羿风自觉失言，笑笑岔开：“其实这一趟，原不用劳您亲自回报，遣檀陀罗来也是一样的。只是多时未见将军，有些挂念。我又急着将这处的喜讯同您分享，所以不免叫老人家辛苦了。”
罗艺拱手回到：“侍奉殿下鞍前马后本是臣的分内事，何言辛苦？”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少年忽然抓住老人的手，深深望着他，缓缓道：
“将军……觉得羿儿……还能够成事吗？”
“殿下……何出此言？”罗艺甚是惶恐。
幽蓝夜空中，不见散漫春云远，唯有萧萧霜月寒。逐月的流云为何要紧跟那一轮皎洁？月明之日，可会成为云破之时？
他的眉渐渐拧紧。
云破又能如何呢？
逐月，本就是流云的宿命。
帘栊一挑，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安西司马侯羿风笑意盈盈步入房中，绛色袍衫上犹带着醇酒的香气：“将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老臣叩见殿下。”罗将军一见他来，倒身便拜。
“将军请起，无需行此大礼。”
侯七双手相搀，拉他至席间坐定，笑着替他斟茶，罗艺慌忙接过，连称“不敢”。
侯七自斟一杯，噙了一口，笑得越发柔和：“这茶不好。今年的新茶已然长成，我遣人从江南采买了些将军爱喝的东白，想是再过几日便能送到交河了。到时我让檀陀罗给您带去。”
罗艺恭顺地低头拱手：“殿下如此厚爱，实在叫老臣惶恐。”
侯羿风一搭他手，深深望着他，动情道：“将军为我在西北蛮荒之地，吃了这些年的苦，我不过略尽些心意。原也是小辈该做的，何来惶恐？”
“殿下……”罗艺愣愣望着他，心中涌上一丝酸楚，脸上现出感激，“折杀老臣了……”见他温暖的笑意，他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低头吃茶。
面前的这个少年，由他一力保全，扶植成长。承载着他复仇的希望，也背负着他逆天的野心。十五年来，望着他羽翼渐丰，脱去稚气，终于变成今日战场里杀伐决断，朝堂上游刃有余的“七公子”。
他既感欣慰，也隐隐忧虑。
想来，长安城的侯尚书，一定比他更加矛盾吧。
那姓侯的倒也有趣，太液池边助着逆贼弑杀了太子，却又隐隐绰绰将太子的遗孤养在了自己身边。这样脚踩两只船的杀头买卖，确是不好做的。
这些年，看着七王殿下在他府中麾下，日渐长成，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滋味？他真以为，靠着那一个懵懂痴傻的丫头就能维持盟约吗？就连自己，近来也时常有些不安呢。
殿下如今确是人大心大了……
“将军。”侯七见他出神，恬然一笑，提了话头：“交河那里情况如何？”
“如我们先前所料，殿下一战立威的消息悚动了各州。乔师望也是焦急万分，仍是死死按住府兵。营里物议沸腾，他也只好装聋作哑。”罗艺得意地笑了起来。
侯七也觉欣喜，沉声道：“我们且静观其变。由着事态发酵，反利于行事。”
“殿下英明，深谋远虑。”
侯羿风淡淡一笑：“我的谋虑，还不是有赖将军的教导有方？”
罗艺被他说得心头暖暖，也就跟着微笑：“算来，唯有鄯州刺史杜凤举是最适合出这个头的。”
“恩。我已与涉归谈讲过了。诺曷钵的上表，加上杜凤举的帮衬……”侯七凝视着碧色的茶汤，轻轻道，“还有……那封书信，明日，便可以往东宫发了。”
“我们计划得这样周密，原本早些发出，料也无妨。殿下实在是谨慎的。”
他苦笑起来：“我这些年也是吓怕了。世事无常，还是谨慎些的好……”
罗艺望着他少年老成的形容，不由暗叹，这位少主到底比自己当年要高明。
侯羿风自觉失言，笑笑岔开：“其实这一趟，原不用劳您亲自回报，遣檀陀罗来也是一样的。只是多时未见将军，有些挂念。我又急着将这处的喜讯同您分享，所以不免叫老人家辛苦了。”
罗艺拱手回到：“侍奉殿下鞍前马后本是臣的分内事，何言辛苦？”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少年忽然抓住老人的手，深深望着他，缓缓道：
“将军……觉得羿儿……还能够成事吗？”
“殿下……何出此言？”罗艺甚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