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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8章

    小狐狸!再不开门大哥可硬闯了啊!黎戍在外头大着嗓门喊。

    少爷,小姐在拜佛呢,说不让大声说话吵着她……小厮讨好地商量着。

    以黎狸在国舅府内受宠的地位,即便是黎戍也及不上,她的吩咐谁敢不听啊,小姑奶奶发起火来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黎戍当然不是旁人,会吃他们这一套?

    他小眼睛一眯,白了那个小厮一眼,他平日里是没什么脾气,跟下人也嘻嘻哈哈惯了,但这一瞪眼还是让小厮讪讪的,垂首乖乖退到一旁,不敢再拦着他了。

    黎戍随即用力推门,门开的时候他跟着就跨入了门槛,看着跪在佛像前无比虔诚的黎狸,问道:小狐狸,在拜什么佛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去?

    黎狸被打断了两次,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很不满道:大哥,你把我跟佛祖说的话都给打断了,我许的愿望都不灵了!

    瞧她的模样,是真的生气了。

    嗨,还跟佛祖说的话,搞得一板一眼,跟那个婧小白还有赫将军一个样儿……黎戍却不管她是不是真生气,一边朝黎狸走去,一边笑道,最近外头不太平,这么晚了你……

    黎戍的话才说了一半,余光扫到了一团黑影,他下意识地望过去,对上了一双藏在乱发中的仓惶眼睛,眉头顿时一皱:他……

    黎狸见他发现了躲在那儿的墨誉,只得从蒲团上爬起来,道:就是个偷供果的小乞丐,大哥,你瞧瞧他脏的,还弄得一身都是伤。方才有人来抓他,要是被逮住了,指不定要怎么小题大做。

    黎狸的模样异常天真无邪,黎戍却盯着墨誉瞧着,一直不曾移开视线,神色变了变。然而,在墨誉以为自己凶多吉少时,黎戍却收回了目光,手臂圈上黎狸的肩膀,恢复了一贯的笑脸:是吗,是个小乞丐就算了吧,反正也怪可怜的,走,跟大哥回去。

    黎狸的脸色有些许沮丧,被黎戍勾肩搭背带着往外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佛像几眼,引得黎戍发笑,问她:小狐狸,跟佛祖求了什么好姻缘,这样牵挂着?

    不告诉你!黎狸撇开头,哼道。

    哟,还瞒着大哥呢,就你那点小心思,大哥还能不知道?不说大哥就开始猜了啊!

    黎家两兄妹走后,外面的小厮和丫头也随着他们一同离开,佛堂里安静得厉害,佛像前的长明灯还亮着,照得佛祖金身耀眼无比。墨誉的视线自门口移开,拖着已半废的脚朝佛像爬去,并不远的路途,他爬了好久,等到躲在佛像后面,阴影将他整个人藏起,他这才安定下来。

    他敢肯定黎戍认出他了,那一眼的对视和凝望以及眼神的诧异,似乎都在说,他知道他是谁,他也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在抓他,但是黎戍却没有将他交出去……

    为什么他不说?他这种低到尘埃里的罪人,不是该被所有人追着赶着弄死吗?

    又或者,黎戍不是不说,他已经对京卫军通风报信,马上就有人来抓他?

    如此一想,墨誉又开始惶惶不安,这里非久留之地,然而他再无力气去逃,他缩在佛像背后,冷得几乎僵硬。时辰一点一点过去,没有人来,脚边偶尔爬过两只耗子,又被他惊得四窜,他靠在冰冷的金身佛像上,无声呜咽着哭泣,想着自己连方才的耗子都不如,倘若他的命可以留到明日,倘若那黑衣人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是否可以重新来过?

    他不再奢求太多,只求能活着,活着,还能痛,还能哭,就还有希望。

    黎戍的确认出了墨誉,他是人情场上的老手,一贯懂得察言观色,尤其是对男色简直过目不忘,墨家老四的风姿在男人里头也算佼佼者,光是那双眼他见之就不会忘。

    然而,他没有出声,只当不曾瞧见。

    黎戍是不信佛法的,做事从来只凭自己高兴,他不揭穿墨誉是因为没有必要,若他要死,明日也是要死,外头追捕他的人那般多,他又能躲到哪儿去?即便在这佛堂中藏得过今夜,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在他的眼里,婧驸马一死,婧小白成了寡妇固然可怜,可她到底仍旧是大兴嫡公主,权势滔天,要弄死一个墨誉,太过容易。他不参与他们的恩怨,也不愿小狐狸过多参与。该来的总要来,他顺从天命。

    就你那点小心思,大哥还能猜不出来?不就是为了赫将军吗?回去的路上,黎戍勾着黎狸的肩膀,笑道。

    黎狸当下就急了,身体侧向他,仰头辩解道:才不是!

    哦?不是为了赫将军,那是为了谁?黎戍继续套话。

    黎狸心里藏不住太多事,撅起唇颇为沮丧道:我是在为婧公主祈福,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为了婧小白祈福?黎戍倒真意外了,摸了摸黎狸的头:你是个傻丫头,不为自己,倒为了旁人在这佛堂呆了一下午……

    黎狸有些话没说出口,她知道倘若婧公主好好的,赫将军也就会好好的,如果赫将军好了,她也就……

    大哥,我做得是对的吧?她攥着胸前挂着的长命锁,不确定地问,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方才求签求得并不好,她没敢拿出来让人解,竟是支下下签。

    对,你做的都对,世上再没有人像我们家小狐狸这么善良了。黎戍搂着黎狸,夸赞道。

    话音刚落,一顶小轿停在了法华寺门前,黎戍忽然就停住了脚步,黎狸很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顶小轿的帘子打起,一个挽着云髻的少妇弯腰从里头出来,面孔抬起的一瞬间,黎狸就认出那少妇是杨若兰。

    杨若兰的眼眸看过来,也微微一顿,却在丫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寺门走去,黎戍等人停在寺门之内倒显得有些局促怪异了。

    自那日法华寺一别,黎戍与杨若兰已有数月未见,即便是杨若兰同谢玄的大婚之喜他也不曾出席,这回倒是巧了,竟又旧地偶遇。

    黎老板。

    杨若兰已率先走到跟前,对着黎戍浅淡一笑,称呼仍旧不曾更改。

    杨小姐,哦,不,谢少夫人。黎戍礼貌地行着礼数,却还是叫错了尊称。

    杨若兰脸色微变,黎戍僵硬地笑了三声,立刻又恢复他那招牌的笑脸,小眼睛眯成一团,一副不正不经熟络的样子:天色不早了,谢少夫人这是要……

    杨若兰眉目依旧,只是眼神中不再有数月之前的渴慕,她清清淡淡温温柔柔道:我家相公近来身子不好,吃药总也不见效,所以我来这儿拜拜药师菩萨,可巧就碰见了黎老板。

    哦……原来……黎戍不知该说什么,是对谢玄身子表示关心,还是该应对她说的可巧碰见……他局促得手有点不知往哪儿放,连黎狸都察觉到了,一把将他的手攥住,对杨若兰笑道:既然是生病的大事,谢少夫人快进去吧,时辰不早了,莫耽误了功夫,祝谢公子早日康复。我和大哥先走了。

    说着,对杨若兰一示意,就拉着黎戍朝马车走去。

    一上马车,放下帘子,黎狸就鄙夷地瞪着黎戍道:大哥怎么忽然就傻了?你不娶人家,人家已经找到好的归宿了,都是你害得我连大嫂都不能叫,差一点就喊错了口!

    若是早前,黎戍的手早就上了黎狸的头,给她一爆栗让她别胡说,然而此刻的黎戍心里着实乱得很,他似乎默认了黎狸的抱怨,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瞧瞧,她没跟我,过得不是挺好吗?若是跟了我,她有的是不安生,难不成让我带着她去唱一辈子戏?

    黎狸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一挑:为什么不行?!唱一辈子的戏怎么了?

    目送马车走远,杨若兰身后的丫头提醒她:少奶奶,时候不早了……

    知道了。杨若兰蓦地打断丫头的话,声音仍旧温婉而沉静,步伐一丝不乱,可她的手却在袖中紧紧攥着帕子。爱过的人,再次遇见,永远不可能了无痕迹。

    全城搜索墨誉,事态已然闹大,原本在忙碌盘查中的京卫军不知接了谁的命令,全部停止了行动,人心惶惶的全城搜查这才停了下来。

    盛京城内这几日出的事不少,眼见晋阳王即日回京,又有西秦使者在此,这种如同家丑一般的搜查的确不宜张扬。

    然而,所有人都可以秉持息事宁人的态度,百里婧却绝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她一直呆在宫外等着搜查结果,却忽然被告知无法继续,京卫军校尉给不出答案,一直听命于司徒家的京卫军统帅当着她的面跪下,请求她处罚。

    处罚你有什么用?人呢?本宫只要找到他!百里婧的剑抵上了那人的脖子,他仍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好,找不到人,那就给本宫一个解释,谁准许你们擅自停止搜查,谁给你们的胆子放走人犯!你们是想人头落地吗!百里婧的怒已无法克制,蔓延到她周身每一处血脉,以至于她每吼出一句,身子都要发抖。

    属下不知。那人还是不肯说。

    百里婧气笑了:不知?好一个不知道!她忍着用剑挑断他脖颈动脉的冲动,扫视着黑压压一片跪地的士兵,蹙起眉头道:你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本宫去问那个知道的人。

    说完,她收剑入鞘,带着这利器入了刑部大牢,刑部尚书刘显成是黎国舅的门生,对此事一无所知,见百里婧杀入,忙匆匆赶来,恰好见她浑身戾气,早吓得腿软。

    刘显成曾亲眼见过百里婧对百里落下手,又曾目睹围场上韩晔中的那当胸一箭,如何能不对百里婧有所忌惮?若是她小姑奶奶一个手抖,他的项上人头还不得给她当蹴鞠来踢?

    人呢?说他死了,尸首在哪?!当值的是谁?谁第一个瞧见他死了?百里婧连连发问。

    婧公主,老臣不知啊!求婧公主明察!刘显成早已跪下了,匍匐在地上异常狼狈地求道,若是公主要搜查此地,搜查全城,不如求陛下拟旨,莫说找一个人,即便是找一只畜生,又怎会怕找不着呢?

    刘显成咆哮哀嚎中的话语虽然刺耳,百里婧却渐渐冷静下来,谁有这个能耐阻止她所有行动,谁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帮着墨誉逃出生天?

    若非有个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捣鬼,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誉,他可以躲到哪儿去?

    那个只手可遮天的人,又是谁?

    婧公主,皇后娘娘命老奴传您入宫。

    正混乱,一道声音响起,百里婧看去,正是母后身边的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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