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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那双黑眸

    青铜香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袅袅青烟在偌大的南熏殿内细细散开来,弥漫得空气里皆是异香扑鼻,只是此刻这份安宁硬生生地被诡异的气氛所萦绕。

    左姚瑾在左下侧有些坐立不安,瞄了眼上首端坐着翻看着奏章的男人,楚辞一进殿就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徒留下他们二人坐在这里不言不语。

    从之前的交锋中左姚瑾已看出楚辞的城府极深,此刻她着实猜不出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若因嫔妃偷情之事要杀人灭口,便不该众目睽睽之下带她来此处。

    正想着,突然楚辞的双眼从奏章上抬起,投向用屁股蹭着椅子的左姚瑾,左姚瑾察觉了他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坐好,不忘回之以温柔至极的一个笑容。

    “神仙哥哥,你忙完了呀,那小姚瑾可以去睡觉了吗?”

    楚辞眉梢一动,薄削的唇瓣微微地勾勒,将奏章放在桌上后没有即可缩回手,修长的手指时有时无地敲打着桌面,幽幽地望着左姚瑾,良久,不咸不淡地开口:

    “为何朕总觉得左小姐并不傻,不知道左小姐可不可以为朕解开疑虑?”

    楚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九五之尊的威严之气此刻就彰显出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狠狠地砸向左姚瑾,左姚瑾呵呵笑着,厚颜无耻地回答道:

    “小姚瑾不是傻子,爹爹说了,小姚瑾可聪明了!”

    傻子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楚辞听了左姚瑾的自我辩护,眼底并未有过多的波澜起伏,仿佛早已料到了左姚瑾的这个回答,转而拿起桌上的奏章看向她:

    “这是左相今天呈上来的奏章,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

    “不想,”左姚瑾故作单纯地眨眨眼,抿着唇角,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爹爹说过,当人家问你想不想知道的时候,一定要回答:不想!”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难免招惹了杀身之祸,就像她刚知道了有嫔妃淫(和谐)乱后宫,要是再来一个秘密,恐怕真的嫌活得太舒坦了。

    楚辞却是一声轻哼,带着嘲讽的冷意,将奏章随手丢在桌边,忽然从椅子上起身走下来,朝着左姚瑾靠近,尔后站在左姚瑾跟前,用一双敏锐的眼逼视着她:

    “左小姐有时候说出的话真的很难让朕把你和傻子联想到一起。”

    左姚瑾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心里直翻白眼:我本来就不傻,只是顺应广大人民群众的猜测装傻而已,若不是前路漫漫一片漆黑,你以为我真愿意做这傻子?

    楚辞低头看着左姚瑾不谙世事的纯粹笑靥,也跟着嘴角上翘,本便是绝色之人,风华绝代之姿,如此一笑,仿若千年玄冰瞬间化开,映着初升的朝阳般瑰丽,又似那深潭中漾开的涟漪,圈圈点点,在春意融融中摇曳风情,带着极致的宁静。

    殿内用来照明的烛火忽然一阵恍惚,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楚辞那棱角鲜明的脸庞上,左姚瑾正仰头看着她,当烛火晃过,她看清黑暗中那双清冷深邃的眼,刹那间,和记忆中那金色面具下的那双黑眸重合在一起,心跳骤然一滞。

    “沈将军和秦乡君芙蓉并蒂,郎才女貌,朕本欲促成这桩沈秦联姻,可是左相却联合一干朝中大员与朕提议,将秦乡君送往赤炎国和亲,朕如今甚至为难,曾无意间听闻左小姐和沈将军之间的一些私密,才留小姐在此为朕分担烦绪。”

    楚辞话音刚落,便突然抬臂伸手越过左姚瑾的头顶,取下了她后面剑架上的一柄金黄色宝剑,利剑出鞘,杀气逼人,一道寒冷的芒光闪过左姚瑾的瞳眸。

    “朕素来赏罚分明,对有功之人定然重伤,若是欺君之人,也必……”楚辞说到一半,倏然回转身,手握剑柄,锋利的剑头直指左姚瑾的咽喉:“立斩无赦。”

    “差点忘了告知小姐,今日在凉亭中的女子便是当今四妃之一的霜贵妃,秦家嫡长女秦晚霜。”

    楚辞手中的宝剑寒气逼人,再配上他那冷锋迸发的眸光,的确能把人恫吓住,然而那本呆呆地望着他的人儿霍然起身,眼看剑头便要刺穿她的喉咙,楚辞退后一步,还没稍稍挪开剑,便见一双纤白的小手抬起合拢,直接夹住了他的利剑。

    这一招空手接白刃让楚辞眼底闪过诧异,但随即便眼神一凛,刚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本安静的左姚瑾却抬眸对上他冷然的双眼,目光哀哀凄凄,神情缱绻:

    “陛下诸事操劳却还心怀我们这些臣下子女的婚姻大事,小姚瑾真是敬得不能再敬了啊,这里没别的人反正,就让小姚瑾开膛剖腹,将这让小姚瑾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男儿郎告知于陛下,若陛下怜悯,必然能体会小姚瑾的一片痴心。”

    楚辞看左姚瑾开头颇为恭敬,只是话说到后面望着自己的眼神却是欲拒还迎,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娇羞,尤其这番露骨情话更是让他蹙起眉头,怎会有如此热情突兀的女子……

    想抽回被左姚瑾双手夹紧的宝剑,却又担心将她的手心划伤,只能如此僵持着,他的脸上早已收敛的笑意,抿紧淡色的薄唇,移开被她目不转睛盯住的脸:

    “朕与左小姐今日见面不过今日一次。”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想要问佛:要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

    “……神佛者,小姐慎言,”楚辞眉眼尽冷,忽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左姚瑾:“这番话不知左小姐可否对沈将军讲过,若是将军听过小姐的真心,怕是……”

    楚辞这般带着嘲讽的言语还未说完,南熏殿的大门便被蓦地推开,楚辞和左姚瑾一并转头,便见一道黄白身影闯入,身后跟随的是一众阻挠的宫人。

    “洛贵妃,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处理公务……”

    左姚瑾一见来人是自家堂姐,方才痴缠的神情一收,两只手也慌忙松开那把剑,秀眉拧成个山包,乖乖坐回椅子上,眼观鼻鼻对口,极力想要降低存在感。

    楚辞看到这位素来注重礼仪的贵妃竟然为了堂妹擅闯他的寝宫,眉峰一扬,不急不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宝剑,坐回上座,望着洛贵妃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咳一声:

    “咳咳,洛贵妃,你来了,朕正欲派人送左小姐回去,既然你来了,那朕倒是省了一番功夫,带左小姐回去歇息吧。”

    洛贵妃平复下疾走下剧烈起伏的胸口,脸上波澜不惊,不卑不亢地朝着握成拳的手搁在嘴边不断咳嗽的楚辞一欠身,虽然恭敬却不闻夫妻间的亲昵恩爱:

    “那臣妾便告退了,陛下身体不好,还是多加休息为好。”

    身体不好?刚才恫吓她的时候可不见这般孱弱不堪一击,左姚瑾眼角瞟向上座倚靠在桌边咳个不停的楚辞,眼中有深沉的神思一闪纵逝,来不及进一步地思考,楚辞正巧抬起眼,对上左姚瑾深不见底的打量目光,不由淡淡一笑:

    “左小姐若是喜欢朕这里,待空闲之际便可过来,朕对左小姐也喜欢得紧。”

    楚辞恍如一块温润的美玉,浅笑之中感觉不到任何冷厉的气势,和方才拿剑指着她时判若两人,左姚瑾看着楚辞温和的黑眸,此刻却无法将他和心中的那人联系到一块儿,莫非真的是她小人多虑了?

    “瑾儿……”洛贵妃走至望着楚辞怔怔出神的左姚瑾身边,一声略显严厉的轻斥刚出口,左姚瑾便骤然回神从椅子上跳起来:“若是陛下见到容家哥哥,还请陛下转达,容郎多次救助小姚瑾于危难,小姚瑾无以为报只得……呜呜呜!”

    洛贵妃突然一把捂住左姚瑾的嘴生拉硬拽地把她往殿外拖走,身后是一干宫人红了又白了的脸,这左家千金当真是……作风豪放不羁……

    楚辞看着门口被强行拉走的泼皮,轻咳一声,转而看向她方才坐过的位置,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线,眼底却是令人难以揣测的深沉思绪。

    被一路雷厉风行地强拖着带回的左姚瑾,此刻正安分地跟在洛贵妃身边,悠闲地东张西望,丝毫不见方才在南熏殿内的情真意切,和景云帝的难舍难分。

    本前行的洛贵妃忽然停脚步,左姚瑾也跟着缓下步伐,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还有洛贵妃那张活脱脱你欠了她几百万的僵尸脸,不由地弯眸一笑:

    “虽然小姚瑾的确美色倾城,但贵妃姐姐觉得陛下真敢对小姚瑾不利吗?”

    洛贵妃所有的训导之语只化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摇头,左姚瑾牙痒痒地很想喊难道她不是美色倾城吗,但鉴于皇宫这个特殊环境还是收了声,急慌慌地追赶上洛贵妃的脚步。

    “贵妃姐姐,陛下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这南祈第一美男子却是那沈钊?”

    洛贵妃淡淡地瞟了眼巴巴凑过来的左姚瑾:“陛下未参与排名。”

    左姚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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