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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068弯弓辞月破天骄:如厕

    第六十八章如厕

    霍去病果然是个雷厉风行言出必践的人。

    说扒人家的衣裳就扒,毫不迟疑。

    容笑趴在别人的床铺上斟酌了一下,觉得此事还须商榷。

    一则,霍大人不是专业医师出身,施药之前既不消毒,也不试敏,万一病人出现不良反应,他管杀不管埋两手一撂骑着大宛宝马跑到未央宫,病人便是做了鬼也掐不住他。

    二则,臀部到底还属于一个人的隐秘部位,不该随随便便便让别人摸摸搓搓,万一被人摸上了瘾,顺手往前面一捞,结果发现少了样物什,最后臀部治好了脑袋却不保,那未免太不分轻重。

    基于以上两点考量,容笑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贱命一条无须大人如此垂怜的看法。

    可惜,忠言总是逆耳的。

    霍大人一门心思爱兵如子,固执己见得厉害。

    如此一来,两人少不得一番客套推让,一来二去就将箍着金边的香木桶给碰翻在地。

    泼出来的满桶热水不像他二人那样客气,转眼便将香喷喷的被褥给浸了个透彻。

    两人大眼瞪大眼,都是一脸忿忿,深感自己的意见不被对方尊重,心灵上遭到了极大的伤害,非宫廷秘制鸡汤无法治愈。

    尴尬沉默了半晌,霍侍中良心发现,终于想起来——

    人家之所以屁~股开花,归根究底都是自己心狠手辣军棍相加。

    心中一愧,口气就软。

    于是讪讪解释,说自己其实一开始便只想打四棍,不想苏文那个混账居然公报私仇阳奉阴违打多了。

    容马夫很识相,见领导低声下气,立刻铭感五内,趴在地上再三磕头致谢。

    并不住口说——

    领导你太给面子,居然只赏四棍!

    其实多赏些亦是无妨,反正自己从小被人打到大,挨打挨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见生来就是欠揍的货。

    下次领导再要揍人消食解闷,千万别客气,只管往死里打,正好小的也想挑战自己的体能极限。

    玄奴别的本领没有,若论挨打的本事,说是汉军第一也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故此,您找玄奴练手便是找对人了。

    咱们二人遇上彼此,那就是伯乐遇上千里马,便是传诵千古,也绝对是一段佳话。

    对不住,小的装聋作哑憋了两年,冷不防一张嘴,话匣子就关不上,领导你千万别在意巴拉巴拉巴拉。

    霍去病一听这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立刻咬紧牙关,手指头就有些伸不过去,还颤了几颤,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的震惊与痛苦。

    呆怔怔坐了会儿,仿佛心里一时酸疼难耐,他一双清亮的眸子便忍不住红了一圈。

    怕丢脸,一转身,背对着人,平稳情绪。

    容马夫眼睛贼,早把那抹红看在眼里,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我这挨打的还没哭,你这打人的猫哭耗子个什么劲儿,真当自己是刘备了。

    在你眼里,我姓容的好像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

    以为人人都跟你家小太监似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把人打得跟死狗一样,再给几个甜枣,心就不会再疼么?

    早干什么去了!

    念头这么一转,忍不住便悄悄将嘴角撇到耳根上。

    炭火噼噼啪啪细响几声后,霍去病到底还是担心马夫伤势,又放□段撇掉脸面不要,贴了过来,说自己体谅对方脸皮薄,不如吹熄灯火再摸摸搓搓。

    哪料想容马夫听了此议,深感后果会很严重,竟然不顾伤口崩裂,嗷一声从湿漉漉的被褥上跳起来,撒丫子就要往外跑。

    霍去病是何等心计,早提防对方会有此招,一见情形不对,立刻使出蹴鞠身法,将容马夫当成蹴鞠球一般猛地扑倒在被子上,压得病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怜的马夫翻着白眼,颤着手指,哆嗦道:“小的是要出去解手。”

    霍侍中眯着眼睛瞄她,满脸都写着两个大字——谁信?

    病人激动得险些垂下泪来,不禁幽怨做声:“别压我,就快挤出来了……”

    霍侍中生性好洁,听见此话骇了一跳,一跃而起,闪至三步开外。

    站在安全地带,他权衡利弊,果断决定让兵士们将恭桶拿到帐中,方便病人就地解决。

    容马夫天生就是个跟人唱反调的,一听此话,立即斩钉截铁表示,要让自己在霍大人面前解手,宁愿活活憋死在这被子上。等自己死了以后,大人正好可以用这被子裹住尸体扔到山脚,反正被子也是脏的,索性一举处理两件事,以提高我汉军的办事效率。

    霍侍中生平虽不怕威胁,却到底对人家干了亏心事在先,思量再三后指示——

    出去解手也可,但须领导全程陪同。

    容马夫躺在被子上,屁~股剧痛,沉思良久,终于表情坚毅地点了点头。

    与会双方和平处理了争端,均感前途还是光明的,尽管道路总是像李广利吹的笛调一样曲折。

    可是,临出帐,又遇到了一个新问题。

    容马夫身上单薄,此时又重伤未愈,霍侍中有鉴于此,提出要借给对方一件大氅抵御风雪。

    领导如此体贴细致,下属没有理由反对,自然默许。

    领导大喜,顿觉这次马屁终于没有再拍在马脚上。

    霍帅哥别的没有,当季长安最流行的衣服成百上千。

    领导左挑右选,拣出件最拉风的红色皮草要给下属围上,结果遭到下属对其品味的狠狠嘲笑。

    帅哥一怒,撒手不管。

    下属眼睛一瞄,用手指了指某袭雪白轻裘。

    领导不允:“那件太薄,穿着好看,却不挡风。”

    下属一脸便秘样,揪住这件披风不放。

    领导拍拍额头,猛然醒悟:“本侍中白日里穿的便是这件!原来你是躲在暗处,看见我与李家姑娘披着这件轻裘并肩而行,所以一直嫉妒,可见你对本侍中多么念念不忘!”说完,两眼放光地为下属将白裘结好围拢。

    容马夫摆出一张臭脸,由着领导给自己装扮,好像自己根本是纡尊降贵,在给对方一个天大的面子。

    霍侍中见她趾高气昂眼珠灵动,活脱脱便是那个跟自己打架打成猪头的容甲员,登时大喜过望心花怒放,不顾人家反对,拦腰一抱便将病人给抱出了帐。

    内侍们早被吩咐退下,守在帐外的只有几名太乙兵士还有天离。

    太乙兵士们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剧情逆转——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侍中大人,此刻竟然面带微笑,将贱奴抱在怀里,仿佛身怀至宝一般小心翼翼。

    半个时辰前还被人揍得皮开肉绽的低贱马夫,现在竟把脸放得比冰还冷,被人抱着还神气活现,好像谁欠了他八百文钱。

    一惊之下,太乙兵们齐齐将眼珠子掉了一地。

    天离是个见过世面的,不但不惊讶,反倒振奋莫名,趁机迎上来,跟着霍侍中的脚步,边走边小声报告:“大人,属下打了苏文八十棍。他伤势很重,便是能活下来,只怕也会变成残废。”

    容笑倚在霍去病怀中,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睫却定定的,动也不动。

    霍去病低下头,瞧她神色瞧了半晌,也看不出那是喜是怒,遂淡然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天离退了回去。

    往前又行两步,见天离距离甚远,听不见这边的响动,容笑突然张口,冒出一句:“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

    霍去病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小宦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容马夫垂着长长黑睫,一字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霍侍中皱眉看看她,忍不住想起上次李广利的事,记起容笑当时的毒辣手段,心头未免不喜,于是劝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战场上生杀予夺乃是无可奈何,平日里无须将每件事都处置得腥风血雨。消了气,便罢手吧。”

    容马夫倏然失笑出声,抬起眼睫看向他,双眸湛亮,柔声道:“大人果然只是对小的下得去手!若换了大人的舅父受~辱,大人可还会如此讲话?哈哈,也对,小的一个无姓贱奴,如何敢自比卫大将军,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毕,不待回答,自霍去病怀中一跃而出,轻轻巧巧站在雪地里,指指茅厕方向:“快到了!我自己过去。你背过身,不准看!”

    霍去病不放心,想过去扶住她:“你现下有伤在身,腿脚不灵便,雪大难行,我怕你会摔倒。你放心,我送你过去后,只守在门口,不进去,万一有事,你还可隔门唤我!”

    朔风里,容笑眉目如画,披着白色轻裘,裘角微卷,站在茫茫深雪中,浑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退后几步,摇摇头,她黑瞳闪亮,语意坚持:“大人且背过身去。”

    霍去病拗不过她,一抿双唇,转个方向,面对主帐:“这回好了吧?”

    容笑不应声,隔着仿佛永远浮在半空的鹅毛大雪,仔细端详他背影。

    两年了,他果真长高不少,比起从前,更加英俊傲然。

    这样的翩翩儿郎,任天下谁家的女儿碰上,都会一见倾心。

    只可惜,两年前,将自己抛下地狱的,也是这个俊朗如神的背影……

    霍去病听不见她的声响,背着脸,担忧开口:“完事了吗?怎么这么静?”

    容笑站在冰雪中,见他想回头张望,忙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别催我!你这么催人,谁解得出来?”

    这口气也活脱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容甲员。

    霍去病羞赧一笑,也暗骂自己心急,一刻见不到容笑就慌张至此,当真不成话。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又是惶然又是悸动,终于背着脸道:“好吧,我不催了。你慢慢来,不着急,有事便叫我。”

    容笑答应一声,再无声息。

    过了良久,雪越下越重,霍去病的双腿都快被雪花淹没了,容笑还是没出现。

    他穿单衣出帐,受不得这么长时间的寒冷,开始不停地打冷颤,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背着脸喊道:“还没完事么?”

    没有回音。

    霍去病皱着眉头,又催一遍。

    茅厕中仍是寂静无声。

    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脑海,霍去病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转过身。

    深雪中,他单衣拂地,跌跌撞撞地冲向茅房,用冻得僵硬的五指一把拉开茅房小门……

    旁边的火把照得清楚,茅房内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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