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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世家(一)

    张汪是在春节前出了孝,于是新来的一年,对张家上下确是欢呼雀跃的一年。

    因为这家当事的夫妇出孝,张家便重回复了在县里与诸家的往来。

    这也是春华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味浓重的新年了,鉴于此女实在苦逼,出生是逃难,婴儿时期经济垮台,到了孩童时期又是长时间的守孝,这样的新年确是头一次。

    初一是在家中过的,原本往年都是要她妈去给别的长辈磕头,而如今却全是本家的亲戚不论辈分的说着奉承话。

    山氏自家子女不多,三个小孩,张淮,春华,最小的一个张纪今年三岁,一一给母亲磕头拜年。

    对小孩来说,春节便是收红包,发红包,后面的宴饮都与之无关,至多亲戚家的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耍。

    春华对于和群小屁孩玩幼稚游戏没兴趣,屋外也冷,坐屋子里抱着看戏的态度看这些亲戚家的女人带着笑脸样的互相排挤,却还被夸赞是“安静文雅”,“有教养”。

    这个时代对于女孩的要求的确是“静”,所以腼腆的小女孩就算不爱说话也不让父母急,换做现在小孩不说话不灵活冲不出去,父母都要给着急。

    纯粹是被这些要讨好她母亲,极力夸赞她的亲戚们给吓到了,这些“怪阿姨”们都喜欢把小朋友叫过去,捏捏脸蛋,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你几岁了”“你弟弟几岁了”“你早上吃什么了”这样的问题。

    一个人问完,下一个人又是翻版问一遍。

    春华于是找个空迅速地溜回房。

    等快傍晚,张淮过来敲她门,“阿妹可在?”

    “在的。”

    让丫头开门请他进来,张淮却不肯,瞅眼看去,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衣发上沾了雪,却毫不减脸上通红的兴奋。

    “妹妹也别老捂在房里了,外面海叔家的孙子也不知哪儿来找到了几只鞭炮,咱们快一起去看人放吧,去晚了可不成。”

    家中也有放鞭炮的,便是昨晚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后,一家到门口专请了人来,放完鞭炮又有戏耍绣球舞的很是热闹。

    春华估摸着张淮说的有些像是这些孩子私找的,那还好说,大多是被雪浸湿了或是放不出的。也有可能是这些“多才多艺”的路边小子们自己做的。

    那就麻烦了,说不准出事。

    春华谢绝了张淮的好意,“我便不去了,女孩子乱跑会被人说闲话,”(汉朝不太可能),“你给快进来,衣服都给雪荫湿了,进来让柳生给烤干。”

    张淮不免有些悻悻,“阿妹你也太讲究了,这在年节里谁会在乎呢。”

    春华笑道,“前院里刚蒸了的糖糕你也尝点吧,外面跑着早饿了吧?”

    张淮果没与她客气,未洁净便伸手便去抓,一边又说,“还是你记着我。”

    春华瞥了下一旁吴妈抽搐的嘴角,随口应道,“那是。”  出去时,又让人给去他院子里找见干斗篷替换。

    直到这位少爷走远了,吴妈忍不住终于说,“依老奴看,姑娘您对他也太好了。”

    春华冲她笑笑,也不解释。

    到了更晚些时候,外院有些乱,自然有想正屋主母汇报的,一来二去,由这些仆妇之间传递着消息,春华更是随父母住的,母亲房里的下人只卖个好,吴妈便带着点儿得意的给她说,

    “姑娘姑娘,您猜前面是怎么着了?那位”指指张淮院子的方向,“听说和群少年厮混,也不知怎的,便炸伤了眼睛。”

    “眼睛?”

    事后山氏跑去照看,其实并没影响视力,不过是眼周围擦伤了点皮,却是在短时间内破相了。

    正房这儿的人就没有不高兴的,吴妈自然也是在兴高采烈。

    看着四周其他丫头都在,春华也不能直接给了她不体面,也太打脸,却是记着下回要给提个醒。

    首先问了,“母亲可去照看了?”

    吴妈早打探好了,消息可靠,也算周到的人,“夫人当然是去了,看着没事,这正日子里还有客人呢,又回来了。”

    春华点头,她妈才不会落人口舌呢。

    “去给送点伤药,便说我得了空就去看望他。”

    “姑娘?”

    “你照做便是了。”

    一小丫头这儿会有什么好伤药?无非做做人情。

    闹了一晚上,虽然没小孩什么事,但春华也实在不用真到这个点上去探望人。

    这个时候便显了出来,到底不是亲生的长兄,更没有放在心底里的担忧。

    就算是这样,到了晚上客人散去,各人回房歇息,作为母亲的山氏还不免再去探看一次,而春华则自己回了房。

    吴妈给打了水晚间洗漱,看没旁人,总算把白天憋着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对那个……过继子倒比亲弟都要好上两分?”

    正愁没时间和她通个话呢,春华心里自然有数,和旁的小女孩不同,吴妈也知道自己这个小主子主意大。

    “那照吴妈妈您看,我是怎个好呢?”春华笑了,“你可让我每天把‘过继子’三子挂嘴上,成天和他吵架吗?”

    吴妈挥挥手,“那也不成,夫人可要难为了。”

    “那不就得了。”

    自家姑娘懂事当然是好,如果家中兄弟姐妹不睦,这位充当了乳母角色的吴妈自然是要为姑娘急的,但便是像如今,姑娘太会做人了,不由又要担心。

    说到底,春华忽然也悟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

    要是她如今胡搅蛮缠,全把心思放脸上的和张淮斗,或许才更和了这院子里所有人的看法,然后大家该做思想工作的给她做思想工作,该给她普及腹黑学的普及腹黑学去。

    一时哭笑不得。

    竟然都是因为“太懂事”惹的祸。

    回头便跟吴妈说,“您也别担心这个事了,明儿个初二回门,外祖家在邻县,但各位从张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们还要回门,切不可忘了提醒我早起的事。”

    封建大家族过年和打次仗样的折腾,不过话说回现在,过个年回家,家里拥着一群小孩就让刚工作没领上多少工资的小年轻头疼,一个个都讨债的!这还是喜庆事,最怕的便是被三姑六婆围住问,“小张工作挺不错吧?今年二十几啦?”下一句就揪心了,“有对象了不?”

    吴妈显然是没想到她家姑娘脑中还可以扯出这么个现代段子,看春华做事仍是一如既往的有条理,对此也习惯了,应了声也出去了。

    次日晨起,各位张家回门的女儿女婿显然还未到,趁着空春华也便依照昨天的约定去探望了张淮。

    张淮伤得不重,小孩子自制的土鞭炮,出事也不会规模大去哪儿,就是脸上左眼边擦伤了皮,看着吓人,也就是皮肉伤,还不是那种会留疤的程度。

    所以张淮生理上早就活蹦乱跳了,不过是小孩子遇上了意外都有点吓破了胆,回家不免被父母责骂叮嘱一通。

    今天张淮就自己在院子里可以活动自如,唯一的损失就是因为如今破了相,出孝后头一年年节的与外交际都要停下了。

    想想这娃也挺可怜,古人寿命短,成家立业步步抓紧,春华今年七岁,这孩子也有十一岁了,因为家中办丧事的问题,在世家的这个层面上还没露过面,没结交过人。

    学历方面,张汪倒没亏待他,给请了有学问的西席,而寻常族中子弟则去家塾。但没亏待,却也没绝对的优待。

    至少如果春华是个男孩,到张淮这个年龄,张汪早要想方设法让他去外面拜名师游学,结交同学什么的。

    在没有科举制的年代里,一个读书人的仕途主要靠门第,人脉。

    张淮到现在都没结交上什么人,而就今年张家全体出了孝后的头一个新年,还自己把自己给弄破相了,不免又要耽误段时间。

    不过作为孩子的张淮,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多。

    这昨日的险情,让他先是恐惧得以为自己要死了,而后让人给上了药,脸上凉凉辣辣的,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很怪异。

    病人都喜欢乱想,小孩子想象力又丰富,见到平素一直关系良好的妹妹,也很欢喜,“阿妹那么早来可用过朝食?”

    张淮坐在堂筵外的木廊上,两条腿自然下垂,很是松散的样子,春华便也靠着他坐下。

    看着他脸上的伤也有点不是滋味,“淮哥还疼不?”

    张淮咧嘴笑,“早没事了,就是让爹娘担心了。”

    要说不愧疚也不是没有,之前的确是担心过那些小孩弄的土炮不可靠,却没真提醒他,由此中便可见亲疏在春华心里也并不是没有个底。

    但当时也不过就是有这么一个安全隐患,谁知道会正巧给她想中了。可以想到,这位如果是她亲嫡长兄,那么姑娘便不但要提醒了,就是歪缠也要跟着一起去,预备等着情况一不对就拉了人跑。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哥哥不是我爹亲儿子”的条件下,她也只是想到个安全隐患,而不是个先知,本来一个小孩哪有对另一个小孩的“必须”义务了。

    便是这么想,道德上她还总有一份恻隐。

    但张淮在物质上就没被亏待过,甚至还要比她更好些,实在用不着她去想着“弥补”。就算要弥补,也是她爹娘的事。

    还是有些心酸,“你也多注意养伤,开春了又要交上功课,至多你那些字儿我替你一起写了。”

    张淮听了这话笑得露齿,“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字还是要自己写,被先生看出来我们俩都要给吃排头。”

    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张淮是个真·孩子,定性自然不能和伪儿童春华相比,平时也有些个时候会偷懒对机械地练字反感,于是这活常由他妹子给完成。

    一次两次瞒得过,次数多了,老师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学生抓来一同骂,骂完了,姑娘给回去,小子给留下来吃手心板。

    张淮眼珠一转,忽的就拍手想出个主意来,“妹妹你最近可在学女红,就给我绣个锦囊吧。”

    一想到后世著名的《演义》上某神人的三个锦囊,春华又忍不住崩坏。

    “好,就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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