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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结庐而居(一)

    哪怕是人死了,张府的一家老小都得披麻带孝给故去的人守丧。

    儿子辈的不用说,铁定都是守孝三年了,连张汪这个作为继嗣的长孙也是最好要守上三年的。

    这年头的三年是实实足足的三年,而不是后世清朝时满人所说的三年,大多直抵二十七个月。

    更何况张汪要比其余的人做得更到位,到祖父的墓旁结庐搭草棚以示缅怀。

    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家王朝,这样的习俗并不奇怪。

    带着一家守孝去,如今张汪也算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他去守孝,妻子儿女也一同跟着去。

    守孝,便是不能食荤腥,不能穿好衣服,连睡也不能睡得安稳,否则守孝不恭敬,传了出去对张汪这个还想出仕当官的人来说政治前途就都完了。

    旁人都不急,妻子山氏却要心急。

    不能食荤,连油都不能碰。大人吃不好,小孩在长身体也跟着吃不好。

    这个时代的油大多都是动物油,哪怕是炒一盘素菜都不能放油,吃着和嚼草也没差了。在现代,如果吃这样水里蹿一下的蔬菜,那叫健康,叫减肥。在古代原本物质水平就差,原本就没肉吃的时候,油就是个好东西。

    不说别的,就是如今家常炒青菜总比不上饭店炒青菜的最大原因,一个是火头不旺,还有就是在于油水不足。

    素菜里不加油,其实很难吃。如果说存在皆有理,那么过去的人如此推崇大油锅烧菜也就在于此了。

    吃不好睡不香,人的最基本需求都不能满足,还要维持个三年。多少人就是在这样过度极端的守孝礼仪下“哀毁过礼”,直接跟着先人一同去的?

    这大概是圣人孔子自己都没想到过的事,他在那个礼崩乐坏,黑暗残酷的时代生活,周遭的君主们完全可以灭了人性的只为消除敌方军事能力,就打量的屠杀敌方的普通民丁。

    在那样一个时代提倡“仁”,的确是得到了民众的支持,因为他直接说出了民众最渴望的心声。

    然而,几百年过去后,孔夫子的“仁”道过分拔高,成了一种怪异不合理的封建礼制后,多少人又是死于“温和”的儒道上的。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人在古代走,哪能不遇到些封建糟粕。

    春华这会儿已经四岁了,虽然还是个小萝莉,却也忧郁起她爹的身体状况。

    她爹已经三十出头了,隔这个时候就是做人祖父都是够了的,奈何自家小孩都还年幼。

    但一个小萝莉的忧郁实在是微乎其微了,托着腮坐在席上,看得她母亲还以为是她是因为吃不上肉食而在愁眉。

    小孩苦着眉头的样子,实在是好笑,山氏便逗她,“可是馋嘴了,阿娘下午给蒸糖糕吃。”

    这话被一旁的张淮听见了,也吵着说,“阿娘,我也要。”

    这位便是老爷子死前心心念念一定要张汪过继的小孙子,前些月改了家谱,如今也从善如流的融入了这个家庭。

    比起前些时候的拘束,现在也不可能要求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下子就忘记了原有的父母情,但却已不太拘束了。

    春华便故意羞他,开玩笑,“淮哥真是馋嘴。”

    张淮被一个小萝莉取笑有些脸红,虽然他也不过是个大不了多少的正太,“还不是你先提的。”

    四岁的女孩笑出了两个酒窝,大人之间的那些芥蒂,这对“兄妹”感情却很好。

    张汪夫妇对待这个莫名得到的“长子”,也不算坏,虽然与其生父母有些不愉快,却并没把这份怨怼加到孩子头上。更何况此时家中孩子也不多,夫妇没指望着他养老,至少也算是公正持平。

    但再不计较,心里也是有心结的。

    而张淮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人,亲生父母还活得好好的,对这对养父母也绝不可能像亲生父母那样的亲了。也是因为周围的大人教着他,否则就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离了父母,离了家庭,晚上睡人家家里会不会哭闹还是个问题呢。

    但对这个小“妹妹”,张淮在这段时日相处后却颇有了点感情。

    原有的家庭里,他也并不是没有弟弟妹妹,然而因为长子超然的地位,嫡亲的弟弟又还在襁褓,其余庶出的孩子更说不上话。

    在陌生的环境里住下后,张汪夫妇对他很好,也没在物质上虐待,然而小孩还是天生敏感的感受到了些许压抑,也只有内院中的这个小女孩还会和他做伴玩一起。

    但在山氏看来,她的确是不希望女儿直接把家中大人的那些怨气带到脸上,和养子两人针锋相对。

    可当自家闺女毫无芥蒂的和外面来的“小白眼狼”玩得两小无猜的时候,做妈的难免又有些不乐意了。

    你阿爹阿娘因为这桩过继的事出了多少力,动过多少法子,现在闺女你和个小白眼狼玩那么好,是不是没心没肺了点?

    也是自家闺女,山氏就算有点儿不悦,却没真生气上,私下得空把女儿拎过来教育了一通,也该让不知俗务的女儿懂点世故了。

    然而当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春华却是个主意大的。

    训诫了几句,小女孩并无反对,她不由松了口气,真挺怕这孩子特童真特正直地问她,淮哥怎么就不同了这样的话。

    却听她女儿很是平静地回道,“阿娘说的女儿都是省的,如今淮哥与我们却成了一家人,女儿是不妨给了善意的。”

    这话听了山氏也被女儿的明澄是非给惊讶到了。

    正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自家闺女,一转眼,却见女儿又一副天真烂漫地缠着她“淮哥”上树掏鸟蛋去了。

    好似刚才那番话并非是出自于她之口。

    还是个小孩吧。

    山氏也已经说不清女儿是个什么心思了,但看见她与养子两人一同玩,却从没吃过亏,上蹿下跳还不亦乐乎的是张淮,吃零嘴儿总被占便宜的是张淮,最后被邻里说是调皮捣蛋爱惹是非的还是张淮。

    偏偏每回张淮受了小妹妹的攒拥吃了亏,还不亦乐乎地继续和小妹妹一块儿玩,两人感情是越来越好。

    看得山氏也有了一丝的迷惘。

    这谁家的狡猾孩子呢,咋成了我闺女!

    看女儿头脑清楚,也没吃过亏,索性把这事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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