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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6四年

    仁德二百九十四年正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元节。

    上京城中,早早地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无论是豪门大族府邸还是平民百姓宅院,无论是繁华的四方主街还是遍布京城的长街小巷,都点缀着一盏盏美丽的花灯,点亮了这个欢庆的上元节之夜。

    上元之夜,皇宫中的元宵宴早早地就散了场。自从四年前镇国侯沐闻雨领兵出征西域荒漠后,皇帝陛下的脾气就一日坏过一日。他就像是一头时刻处于暴怒边缘的雄狮,任何一点小刺激都会让他扑上去撕碎所有胆敢触怒他的人。这样的皇帝陛下让所有人都惊惧不已,连以前最肆意的贤德王祝苍卓都小心翼翼地躲着,连宫门都不敢进。

    深夜,五皇子府内,沁园里,一身玄色锦袍的高大青年与一个披着一袭白色披风的青衣少年并肩站在院子里,沐浴着皎洁的月光。

    “子轩,你今晚怎么会这么早回来?”明越开口问道。今晚的皇宫元宵宴他并没有,反正只是去走个过场,看那些人虚与委蛇,还不如在府中修炼。

    祝子轩换了个姿势,从背后环抱住他,把他圈在自己怀里。他一边轻吻着明越的发顶,一边回答道:“父皇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刚刚在元宵宴上发作了右丞相李思一通就离席了,宴会自然就散了。”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嘲讽,“大皇兄那一派最近越来越急躁了。两年前我就成为了八星武者,大皇兄却直到现在还没有突破,怪不得他们着急。”

    “你父皇他没有又为难你吧?”明越想要扭头去看看祝子轩的脸,担心他又是一副悲凉、阴沉的表情。这几年里,他一直和祝子轩在一起,也终于知道皇帝陛下对祝子轩有多么苛刻。动辄就是责打斥骂不说,还时常刁难,派给祝子轩一些很棘手的任务。

    “不过是斥责几句而已。”祝子轩放松手上的钳制,让明越把身体转过来,然后低头轻啄着他的嘴角,“那个可怜的家伙,连舅舅的影子都看不到,也就只能找我撒撒气了。”他现在早已经看开了,不再奢望什么父爱,反倒乐得幸灾乐祸地看祝苍岚犹如困兽的挣扎。

    仰起脸,闭上双眼享受着心上人的温柔,明越有些疑惑地问道:“好像自从舅舅大婚后,你父皇就对你越来越苛责了,难道是因为舅舅不在吗?”

    在他们回到京城后不久,镇国侯就举行了大婚,迎娶了已逝女子徐梓馨为夫人。大婚当夜,沐闻雨就奉旨出征,带领着十万镇国军远征西方无尽荒漠深处的番邦佛国。沐闻雨扬言要将佛宗灭绝,屠尽佛国之民,至今未归。

    “只不过是迁怒我,他不敢真拿我怎么样的。”祝子轩漫不经心的说道。在月光下,眼前的明越俊秀白嫩的脸庞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水润的肌肤和嫣红的唇瓣都在诱惑着他,让他胸中又燃起了熊熊欲-火。

    看到祝子轩那似乎要将自己吞下去的眼神,明越哪能不明白这个家伙心中所想之事。他脸颊泛起红晕,抿抿唇,身体似乎也越来越热了。这段日子他闭关苦修,希望能一举破开瓶颈进入化神期,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今天才出关。算起来,他也有段时间没有和祝子轩亲近了,更别说行双修交欢之事……

    “越儿,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好不好?”唇舌纠缠间,祝子轩急促地喘息着说道。他一路吻着,含住嘴边白白软软的耳垂细细吮吸舔咬,灼热的吐息烫得明越耳根通红。

    明越支吾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心里也痒痒的,不知道在外面……

    正当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四年来无数次坏人好事的沐樊又出现了。他满脸无奈,敲了敲沁园的院门,高声喊道:“殿下,侯爷的信来了!”

    “放开我!”明越“噌”的一声从祝子轩怀里跳出来,一边埋头整理自己大开的衣襟,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快去看看。”

    祝子轩黑着脸帮他整理好衣服,确定他被包得严严实实了才转身走去打开院门。

    “殿下,信在这里。”沐樊把手里的信交给祝子轩。看到祝子轩那张明显欲求不满的脸,他就知道自己来得又不是时候了。他欠了欠身,勉强板着脸说道:“打扰殿下了,那属下先行告退?”

    “嗯。”祝子轩点了点头。他瞄了一眼身后忙着害羞的明越,压低声音悄悄对沐樊抱怨道:“沐叔,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来得这么巧?!”

    沐樊苦着脸也小声回道:“属下尽量吧。”

    见祝子轩关上院门走过来,明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问道:“舅舅来信说什么了?”

    “是个好消息。”祝子轩一边走一边看信,面露喜色,“舅舅终于成功突破成为九星武者,近些日子就会班师回京了。”

    明越闻言也高兴地笑了起,走过去拿过祝子轩手中的信看了起来。看完,他抬头,眉眼弯弯,翘着嘴角说道:“舅舅总算是突破了。”

    镇国侯沐闻雨在八星武者的境界上困了近两百年,早前是杀戮太重心性不稳无法突破,后来就是心中有心结,始终不能突破那一道关口。如今祝子轩的毒解了,他的心结去了大半,总算是突破了。

    “近日你就不要闭关了,和我一起等舅舅归来,正好也好好陪我几天。”祝子轩抽出他手里的信塞进自己怀中,然后一把懒腰抱起他,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现在,越儿应该先和我一起共赴云雨。”

    “……”

    四年前,明越他们回到京城,随后镇国侯沐闻雨大婚、出征。后来,燕小三和莫东卓就在皇子府里常住下来。莫东卓独自要了个偏远小院,长年闭关苦修,燕小三死乞白赖地住在他的院子里,不过耐不住寂寞的他经常往外跑,前段时间说是去春岭郡的修真坊市淘宝,至今还没有回来。

    明越自然是和祝子轩住在一起,除了修炼就是和祝子轩如胶似漆,只是他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虽然巩固了,却始终无法突破。明越也不急,元婴期到化神期的门槛需要机缘才能触摸到,四年来他都没有突破的预感。

    要说这四年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缠丝毒已解的祝子轩了。他二十多年的积累如今一朝爆发,短短两年就跨入了八星武者的境界。皇极星辰诀一经施展,祝氏皇族威仪尽显,真气化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可护身可杀敌,可远攻可近攻,端的是厉害无比。

    按祝子轩的想法,等镇国军出征归来,他就禀明舅舅,然后奏请父皇准许他和明越成婚。不过明越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还没有问过掌门师尊的意思,不敢擅自做主。祝子轩被他说服了,同意等他父皇和舅舅都同意他们的婚事后就放明越回天机门一趟,去面见他师尊。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受到皇帝陛下的百般责难,但是祝子轩也开始参与政事。

    从五年前开始,几位皇子就都被安排着接手朝政。大皇子祝子钦主文,三皇子祝子鸿主武,五皇子祝子轩则主刑,最是吃力不讨好。而四皇子祝子狂在这几年里似乎被放逐了,一直在大陆上四处游历,未曾回京。

    事实上,这些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局势。天元皇朝是祝氏皇族的朝廷,历任皇帝都是一人独掌大权,说一不二的。也就是说,无论几位皇子现在斗得如何激烈,最终皇位传给谁,不过是身为皇帝的祝苍岚一句话的事。

    祝苍岚的态度暧昧不明,尽管对五皇子祝子轩极近苛责,动辄就是杖刑鞭笞,还不许他用真气护体,但是给祝子轩的权力也是极大。皇帝陛下责骂五皇子,从来都是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由,比方说衣冠不够整齐、走路时腰背不够挺直等等,却从来没有因为五皇子处理的政事责罚过他。

    对于其他皇子,祝苍岚就宽容多了。对武道进境快得惊人的三皇子几次三番大加赞赏,对处事手腕不凡心性圆滑的大皇子也是时常赏赐。除了祝苍岚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究竟属意谁接任皇位。

    二月初,镇国侯率领的镇国大军终于班师回朝,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京城。皇宫中第一时间传出圣旨宣召镇国侯进宫面圣,却被镇国侯当面回绝。

    沐闻雨是这样对前来传旨的伊行说的:“是陛下让微臣滚,滚得越远越好。微臣本不该这么早回来的。既然陛下不愿见到微臣,微臣还是不进宫的好,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这话被伊行原封不动地带回了皇宫,让皇帝陛下的御书房里又损失了不少珍贵的摆设物件和桌椅。

    在皇宫里一片狂风暴雨的时候,五皇子府中却是春暖花开。

    沐闻雨回侯府换过衣服后,就直接来到了五皇子府。祝子轩和明越早就接到消息出来等候迎接他了。

    一番寒暄后,还是明越忍不住了,担忧地问道:“舅舅,你不进宫去真的没问题吗?”

    “我都不担心,你呀,操心什么。”沐闻雨爽朗一笑,揉了揉明越的头发。他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就算是心中有愧,沐闻雨也不想主动向那人示弱,那样的话就太没面子了。

    四年时间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沐闻雨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此次从荒漠回来,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加内敛、洒脱,洗去了仇恨带来的血尘、磨去了过于尖锐的棱角,此时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他看向祝子轩,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轩儿的修为进步真快。这次舅舅带兵荡平了西域佛宗,将那番邦佛国中的修真者屠戮殆尽,也算是为你报仇了。敢追杀轩儿你们,他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那个佛国可是修真宗派统治的国家,把所有修真者屠戮殆尽,那得多重的血腥杀戮啊!”明越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舅舅,你这样杀戮,会被天道诛灭的!”他想象不到,眼前一脸温和笑容的沐闻雨会是一手创造滔天杀戮的人。

    听到他的话,祝子轩捏了捏他的脸颊,哭笑不得的说道:“说你爱操心你还真操心上了。我都忘了和你说这个,舅舅的杀戮远没有达到天罚的限度。天道赋予了我们祝氏皇族替天行道的权利,自然也赋予了朝廷军队屠戮天下生灵的权利。天子一怒都要尸横遍野,只要人类的死亡数目不达到天道的底线,就不会有问题。”

    “轩儿说得对。”沐闻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过,舅舅不会再杀戮了。在滔天血海中濒临死亡,突破到九星武者的那一瞬间,我幡然醒悟,突然能够放下心中的一切了。等你们到了那个层次,就会明白的。”

    “……”

    看着沐闻雨有些恍惚的神情,明越和祝子轩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沐闻雨哈哈一笑,拍着他们两个的肩膀,说道:“你们两个傻孩子,可比舅舅幸运多了,也幸福多了。你们两个只要好好珍惜彼此就够了。”他侧头望了眼皇子府大门的方向,故作神秘地继续说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们,四年没见想念的紧。这会儿,他早该急了,人也该到了皇子府了。”

    “谁啊?”明越好奇地问道。祝子轩挑眉,问了沐闻雨一句无头无尾的话:“舅舅,你想通了?”

    这时,府外侍卫来报,皇宫中有圣旨传来。果然,没一会儿,伊行就捧着圣旨快步走了进来,砰地一声往地下一跪,对沐闻雨高声道:“求侯爷即刻进宫面圣。”

    “好了,你起来吧,本侯跟你进宫去。”

    沐闻雨轻轻笑了起来,扭头对祝子轩说道:“不是想通了,而是悔悟。一直以来都是我太执着,折磨他也折磨自己,现在想想,何苦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阵明越和祝子轩,留下一句“爱,要珍惜。”就带着伊行离开了。

    明越还在喃喃念叨着沐闻雨留下的话,一脸的迷茫。祝子轩宠溺的摸着他的头,看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心中喜爱的不得了。扫了眼皇宫的方向,他在心中暗暗想道:求?这姿态可真是卑微得让他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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