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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9ⅩⅩⅩⅩⅢ

    刹那噤声。.

    肆意交谈的人们,目光中混合着震惊、同情和怜悯,齐刷刷地看向这个脸色苍白、形容姣好的女子。她精心编起的头发似乎有些散乱,淡妆相宜,唇色泛白,眼中却没有一滴泪。

    顾言曦呼吸急促地站着,像是一条晾在岸上的咸鱼,被阳光蒸干了水分。

    人影幢幢,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成一只哀伤的句点,那样的神色在她的瞳孔里急剧放大,变成一圈圈眩晕的光影。

    该怎样让别人去相信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情?顾言曦晃过一瞬的失控,沉默良久,颓然地摇摇头。

    她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踉跄地退回到座位上,沉沉合上眼睛。

    你有体验过什么是最深切的无助吗?

    就像是钝刀子磨肉,先蹭开表皮,再切上经脉,然后一点一点渗出血,把割口撑大。暗色的血液在皮肤上汩汩奔流,变成血肉模糊又无法愈合的伤口。

    然后,你看着那狰狞的血红,忽然爱上了那样滚烫而粘稠的触感,放任自己一步一步,交托给死亡。

    放眼所见的这座城市,一直因为纪司辰的存在而鲜活温暖。如今,那个人不在这里,四面八方都灌进空洞的冷风,把金属的廊柱和穹顶染上冰冷的色调。

    顾言曦麻木地紧了紧风衣。

    如果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听地坐在这里,宛如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平射而出的一道反光,直直投射到巨大城市漫天的虚无里,消失成千万光束中的一点,那该多好。

    可是,记忆总是在你越想剥离的时候,切肤入骨。

    顾言曦呆呆地盯着泛出蓝光的电子液晶屏发愣,一件往事忽然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

    那是05年刚刚起头的几天,她从父亲那里探监回来,一个人打车到长江边上散步。

    寻常的认知,让她始终无法把记忆中完美伟岸的父亲与监狱联系到一起。所以,她始终难以和任何人分担父亲入狱的事。

    因为还在春节的缘故,长江边上萧索至极,浑浊的江水静静流淌,连一只汽船的影子都没有。她浑浑噩噩地沿着水泥河堤向前走,沿途没有碰见一个人。

    直到傍晚时分,视线尽头的雾霭中突然融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穿着深灰色毛衣的纪司辰就这样奇迹般的出现了。

    他隔着长长的河堤,与她深深对望了一眼,继而飞快奔来,把浑身冰冷的她揽进怀里,拥抱到骨肉生疼。*非常文学*

    寒冬的江风将他的额发尽数吹起,他牢牢攥住她的手腕,目光笃定,就像天边那轮光艳长虹的太阳。

    少年说话的语气,容不得她有半点怀疑。

    他承诺,她就选择相信。

    他说:“无论你走到哪里,我总能找到你的。”

    他说:“真正爱你的人绝对不会离开你。纵使他有千百个理由放弃,也一定会找到一个理由坚持下去。”

    此刻,那些话语从记忆深处清晰起来,像是冥冥中有所指引。

    顾言曦在心中默念一遍,像是悟道的禅师,听见流水落花,忽而安定下心意——

    纪司辰你说过,你总能找到我的。

    我想,等待一事,只需要恒心,并不劳神劳力。

    所以,你一刻不出现,我不过就在这里多等一刻。

    若你是那个真正爱我的人,一定可以穿越时空的无涯荒野,遇见我,拥抱我,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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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言。”

    就当顾言曦下定要枯等到底的决心,身后哪个角落忽然有人低声唤她。刚刚平静下来的脉搏,几乎要被这一声缠绵的呼唤击碎。

    她愣了愣,蓦然抬起头。

    航站楼的出口处还是静悄悄的,显示屏依旧无情地标注着“延误”。

    是想念可以让人产生幻听吗?

    顾言曦苦涩一笑,轻轻拍打了两下脸颊。

    在他出现之前,你怎么可以自己先崩溃。

    “言言……”又是一声呼唤,将顾言曦的心跳煮得沸腾起来。

    分明是最熟悉的音节和频率,就像是每一个寻常的晨间,纪司辰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男孩双手抄在裤兜里,无聊地一下一下踩着台阶,直到她匆匆从门洞里闯出来,眼前一亮,接着,无奈地伸手拭过她的唇角:“早上偷吃了沙琪玛?罪证没处理干净……”

    爱有多深,痛苦就有多深。

    顾言曦疯狂地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断开回忆的通廊,专心等候一个奇迹。

    可是,那魔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可闻。

    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的脖子,双手温温凉凉地覆盖上来,身体的重量小心翼翼压在她的脖颈上,衣襟晨露微凉。

    顾言曦浑身一僵,如遭雷击般惊在原地,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我回来了。”背后的声音轻轻说:“言言,我在。”

    如果这只是一个太过于美好的梦境,能不能让我不要醒来?

    强忍了一个上午的眼泪终于肆虐而下,顾言曦颤抖着手指去碰那双大手,如同朝觐的圣徒,攥住他根骨分明的手指。

    这双握紧过无数次的手掌,纤长细致,浅浅的青筋浮在皮肤下面,每一处纹路都流淌着契合的习惯。

    那人在她的耳边一遍遍重复:“言言,我在。”

    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精疲力竭的生还者,顾言曦拼命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你,你怎么才来呀!”

    如果这一刻真的只是幻影,那么,请带我一起走吧。

    “Mutti,你怎么哭了?”身后突然加进一道稚嫩的童音。

    顾言曦正忙着把眼泪鼻涕蹭到男人的衣袖上,听闻这句德语,瞬间噎住。

    紧接着,一个蜷曲着红棕色头发的小男孩,扑闪着宝蓝色的眼睛,摇摇晃晃跑到她面前,偏着头盯住她看了两秒,然后一下子扑上来,死死抱住她的膝盖:“爸爸弄痛你了吗?Noah帮你揉揉。”

    隔着鼓鼓囊囊的小衣服,孩子把脸蛋贴上来,靠在她身上来回摩挲:“Mutti,Mutti,Noah真的好想你!”

    如果说之前发现纪司辰凭空从背后冒出来还只是觉得震惊,那么现在,顾言曦已经完全对发生的一切反应不能。

    她像是看到外星来客一般,把八爪鱼似缠在她身上的小男孩轻轻拎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仔仔细细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结结巴巴道:“Noah!你……你怎么会……哦!天哪!”

    “是爸爸把我从安太太那里接过来的!他说,在见到你之前一定要保守这个属于男人之间的秘密,要给你一份大大的惊喜!”

    “爸?爸爸……?”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忍不住神情雀跃地跑到椅子背后拽纪司辰的衣角:“抽屉里不是一直收着一张爸爸的照片吗?Noah第一眼看见爸爸就认出来了!”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又骄傲地昂起头补上一句:“我觉得爸爸比照片上长得帅多了!”

    顾言曦眼睛微眯,忽然想起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Noah和所有三岁的孩子一样喜欢在家里翻东翻西,有一天他居然从抽屉里找出了纪司辰二十一岁生日时,他们两个人捧着生日蛋糕的合照,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问她照片上的陌生人是谁。

    那时,她正伏在桌案上画图,看到照片心里一酸。

    当年她和纪司辰斩钉截铁地说了分手,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面的可能,却神使鬼差地在行李里带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靥如花,从来不曾设想也不曾预料会有分离的一天。

    “他是谁呀?”Noah满脸期待的表情,让顾言曦忽然想起他从幼儿园回来,曾经失落地抱怨过为什么独独只有他没有爸爸。

    成人的世界太复杂,既然她和纪司辰永不再见,不如给孩子一个安慰。

    于是,她停下手中的笔,接过照片,认认真真点了点图画上笑得肆意飞扬的两个人。

    “你看,这个叔叔和妈妈紧紧靠在一起,他是爸爸。”

    Noah珍重地接过照片,再没有多问,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居然会把照片上的人记在心里。

    一时间百感交集。

    顾言曦讷讷地站起来,抱住身前柔软的小身子:“爸爸他怎么会……”

    “我从Gerkan那里要到了你在德国的住址。”纪司辰绕过椅背,深沉地看着她,“本来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想你在德国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Noah。”

    抱住孩子的手紧了紧。

    那人有些懊恼地接着道:“我以为你不会来接我,我也不知道法航的飞机会出状况。等我和Noah赶到家,发现你不在,我立刻就给鸡毛打了一个电话……”

    “所以说,你去的不是法国,而是德国?”

    “恩,我把我们的儿子接回来了。”

    眼泪再度不争气地落下来,顾言曦透过朦胧的泪眼,定定看着那个还没来得及卸下一身风尘的男人。

    纪司辰突然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缓慢而坚定地张开双臂,上前两步,把她和小小的孩子一并搂在怀中。

    “你不必担心,我总会陪在你身边的。”

    怀抱像是缠绵又醉人的酒香。

    顾言曦用力嗅着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感受着大小两个拥抱的温度,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爱因斯坦说过:“世界上没有侥幸这回事,最偶然的意外,也都有其必然性。”

    那么,我到底修了怎样的福祉,才能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独一无二最好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下一章大结局

    该冒泡的冒泡,该浮水的浮水,该挥挥手绢跟姑子白白的,也赶紧出现吧!

    以及。。由于姑子才疏学浅,三个人所有的德文对白一律采取中文翻译版!

    多么奇怪而有爱的一家!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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