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韩玄墨看上去冷酷，却其实是个护短的人，能逼得他把自己的手下送出来，可见他有多恨瞿海凤了。
等把韩玄墨送走，我就问南宫令，“你剥削了他多少？”
“韩府原来那块地，出了事后现下也没人住，倒不如给我。”
“那地方偏远得很你要了干什么？”
他笑着摇头，“不干什么。”
“通常这时候应该要趁火打劫，搜刮他们家的家传之物不是吗？”
“玄真散？”
“是啊，听说练了可以驻颜的。”
“你想学？”
我点头，这套内功心法我可是觊觎很久了。
“得空我教你便是了。”
“哎？你教我，你会么？”
“虽说天下武学各成一家，但大致的套路还是差不多的。看过一个人的吐气韵律和步法走姿便可知他所学一二，何况玄真散并不算深奥也不够实用，但的确有驻颜保青春的功效，只是适合女人学的内功，师姐她们也都会。”
被他这么一说，玄真散好像真的一文不值一样。
“既然无用你又去学？”
“那个时候在安亭除了练功也没其他事做，看了些师父编写的杂集就记住了。”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神经质的抽了起来，“开玩笑呢，内功心法都可以混着学？相互排斥的话轻则真气互冲，重则丧命的。”
“心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将其相悖之处融会贯通就是了。”
难怪老头子把他当宝似的，这种人百世才一出，竟给我遇上了。
“对了，十月初我要去一次崤山，你去不去？”
我愣了下，怎么又说到崤山了？
“我当然愿意出去，可你去哪里做什么？”
崤山的山头向来被聚义庄的人霸占着，这聚义庄的名字听上去好听，实际上是个恶名昭彰的地方，方圆百里内都没人敢靠近。
至于聚义庄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规模的也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原本崤山脚下一块被废弃的庄园不知道何时开始渐渐有了人迹，整座山庄也被翻新过，起初人们觉得好奇就过去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聚在了那里，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是吓得人们抱头鼠窜。
庄子里那些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重级悬赏犯，是官府贴着榜通缉却拿着无可奈何怎么抓都抓不住的，十恶不赦、穷凶恶及的大恶人们。消息一传开也没见官府有什么动静，平日里那些个所谓的侠士最初好像有去宣扬过正义，但最后落得一身狼狈的逃回来后就再没见过谁有过什么行动了。一个个都只会柿子捡软的捏，碰到狠得就缩了回去。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又是迂回战术，分明看准了我的好奇心不会允许我不去的。
“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他抿唇莞尔，静若雪莲初开。
“说起来玄墨教的那两个人又怎么得罪你了，等把人押过来了你想如何处置？”
“哦，他们跟我抢东西。临安的惜红园知道吧，每年只酿三十坛花酿，那年最后一坛的梅花酿居然给他们抢先一步买走了，我可是等了整整一年啊，到手的东西就这样飞了，我能甘心吗？之后我追上去，还难得好心的和他们说我出三倍的价要那坛梅花酿，可他们竟然不领情，后来两人被我赏了几剑受伤不轻，但还是有一个抱紧了酒酿逃走了，另一个留下来拖住了我。再后来嘛追上来的封莫如把我带了回去，所以大福的小命就保住了。”
当我提到封莫如这个名字，对面的人吸口气又缓缓的叹了下，眼中闪过一抹扎眼的精光。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想到我娘常说我的一句话，说我薄情，往后定然是要吃苦受罪的。这话跳出的太过唐突，撞得我心口一颤，滋生出了丝丝地不安和惶恐。
可是南宫令有太多的不确定，如今看来虽相安无事，但他发起疯来谁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信任，到头来是不是又变成了一场空？
崤山终究没有机会去成，九月底的时候岳玲荷突然回了无月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娘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个我知道，可绝不会才几个月就突然到了不行的地步。但不管是真是假，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见我娘一面。
南宫令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愕然，却没有要陪我过去的意思，霎时间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
背部的刺痛一路延伸到了头部，带来一阵窒息的痛意，马车颠得我恶心的想吐。
“姐姐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强定了心神我摇摇头，闭上眼平息自己的情绪。
再次来到南宫家我感到了久违的敌视目光，不加掩饰的露骨。我挺直了背脊，每一步都走得仿佛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般的沉重。
对比我的苍白，岳玲荷却是神色自若，熟门熟路的带我往里面走，主客之分昭然若揭。
岳玲荷推开门一股潮湿闷热的浊气就扑了上来，沾上一点就有一种像是能把人腐蚀掉的感觉。
陡然升起的怒气几乎红了我的眼，我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
“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
“容夫人怕你担心所以一直不让说的，我也是这次回来听到下人们在说才知道的，何况姐姐前段时间又一直不在洛阳，就平白拖了那么久。”
原来还错在我，我点点头，竟然是笑了出来。
“姐姐……”岳玲荷显然有被我吓到。
“我想单独和我娘呆一会。”
话音未落，不等她反应我就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了。
“娘？”
我唤了一声直直走进去，就见榻上已经瘦的皮包骨的娘费力的翻了个身。
“你还是来了……哎，来了也好，有些话我是要同你交代一下。”
我扶起她让她靠在软垫上，手下摸到一把骨头，咯得慌。
“娘，他们竟待你如此？这么热的天还让你住这种闷死人的屋子？”
娘叹口气，“也算是我们容家欠他们的……莲儿，你在令儿那里可有吃苦？”
“没有，他不会对我怎样的。”我觉得鼻头酸的难受，声音都哑了，“娘我这就带你走！”
娘却抓住我摇了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早年你大哥刚出生时宫里头正斗得厉害，连带着临安城都不消停，月子里没养好落了病根，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容家又遭此番变故，我自知拖不了多久，只是担心你……你可要小心令儿，这孩子太危险了。”
“娘……”
我抿了下唇却不知如何开口，爹的事娘或许并不知晓呢？
“你这丫头心思藏那么深，为娘有时都看不明白。但不管你是不是在试探令儿，你要记住是人总有个底线，娘怕你不懂得顾忌忘了分寸，届时令儿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你一个人如何周旋？何况，本就是我们容家欠他在先……”
“所谓欠，是指爹的事么？”
娘的脸上露出惊讶，“你……是令儿告诉你的？”
“不是，他为人自负骄傲，是不愿与我说这些的。”
“……我如今看，南宫夫人那小外甥女倒在南宫家有些地位，我也不知当初带你来是对是错。”
“地位？确实，能把您病重的事瞒到密不透风，在南宫家她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了。”
娘又是一叹，偏头咳了两下，我看到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中银白色又多了些，微微皱眉。
“不说这些了，再请大夫来看下，吃些药或许就见好了。”
娘点点头，似乎也是累了，同我又说了几句便睡下了。
我陪着娘过了十来天，短暂的眨眼就过去了，那天我照例端了药给娘送去，却见她睡在榻上面容安详，她去的时候很平和，几乎与睡着无异。
抓着她的手，还是一把骨头咯得慌的感觉，我在床前跪了一晚上，等到油尽灯枯东方微白之时我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我让看门的小秦帮我把娘抬到了稍远一点的郊外，那里有一片墓地。我给娘仔仔细细的整了整衣衫才把她葬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埋上土又重重磕了几个头，眼睛还是干涩到发酸。
没有想过让南宫令厚葬我娘，那个时候这样的念头竟然零星半点都没有冒出来过，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原来当时的我打从心眼里就已经不愿去相信任何人了。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岳玲荷同我一起回了无月宫，我径直往自己的屋里去，进屋就关了门落了锁。
于是，娘也没了。
就算爹是利用过我，但到底也是真心疼宠我的，虽然不能完全说是我害死了他老人家，可多少与我脱不了关系。而所有的事中娘是最无辜的，可因为我的自私和我的疏忽，平白让她受了这些罪。
说起来我真是一点都不孝顺，该死的是我才对。我咬紧了自己的手腕，血的味道也消不去心里头的苦，再痛哭不出来就是哭不出来。
“莲儿，开门。”
低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手指轻叩木门的声音，直刺耳膜，痛到记忆深处。
甜腻的腥味更浓了，却怎么也熏不开我眼中已凝固的干涩。
“莲儿！”
门外的人忽而提高了音量，紧接着脆弱的木门就被轻易的震开了。
我裹紧了身上的丝被，没有空气，心脏一阵紧缩的难受。
有人要拉开我身上的被子，先是轻轻地扯了一下，模糊的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渐渐地那人加了力道，我手上一痛没抓住，空气中灌进来的冷香太过急促，喉间发痒我松开口忍不住咳了起来。
那人站在床前手里紧抓着被褥，僵了般的一动不动。
我顺了口气，好不容易觉得缓过来了点，抬起头却又是一阵窒息。
他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莹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那圈白色紧绷的过分仿佛随时能破开滴下红艳的血。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冰如寒刺，厉如锋芒。
太可怕了，这样的压迫感，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喉咙口又冒出难忍的痒意，我呛了口稀薄的空气又开始咳，好难受。
纤长白皙的手缓慢的伸过来，也许是失了血又或者呼吸不顺导致眼花，他的手指竟带着细微的颤抖。
冰冷冰冷的，在这么热的天里他手上的温度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你……”声音更是暗哑。
我清醒了一点，感受着他的手在我脸上带来的刺骨寒意。
“难受的话，哭出来……”
云之，收起你的表情，这一点都不像你。而且你的声音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会哭出来？
张了张嘴还想要嘲笑他，可眼眶一热，温热的液体就滑落到了唇边，好咸。
我呆了呆，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整个人覆上来把我抱紧，几乎想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闻到熟悉的气味，手指自然的揪起他的衣服，压抑的苦意从四肢百合一股脑儿的全传到了发热的眼睛里，化成了泪水浸湿了他白色的衣衫。
后来我哭得累了就缩在他的怀里懒得再动。
“可好些了？玲儿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我揉着酸胀的眼睛，陡然间听到一个讨厌的名字，即使他的声音再温柔那两个字就抹杀了一切。
“我讨厌岳玲荷，你把她赶回去。”
他沉默一瞬，“我知道你难受，可也用不着拿玲儿……”
“如果是莫如他绝对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为难我的。”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可是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说什么莫如绝对会照着去做的。”
他的气息开始不平稳，手已经举了起来。
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我看到了没有掩饰的汹涌怒意。
“你还想打我？我告诉你，封莫如绝对不会打我，他连碰我一下都舍不得。”
细长凤目爆出的光芒比刚才还要摄人，举到一半的手转势将厚重的屏风一劈为二。
这个人怒起来手下就不知道留情，他推开我转身就走，背上撞到硬木床梁我一声没吭。
你为了一个岳玲荷竟待我如此，她和我再像又有什么用，到底是另一个人，你宠她做什么？她自作主张瞒着我娘的病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我才不信她是才知道这事的。
我睁大眼，源源不断的泪水滴落在五指间。
没了那股冷香喉咙又开始痒了起来，这一次好像连肺都要咳出来了，浑身都痛，仿佛要死过去一般。
容莲才不屑与其他女人一样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等把韩玄墨送走，我就问南宫令，“你剥削了他多少？”
“韩府原来那块地，出了事后现下也没人住，倒不如给我。”
“那地方偏远得很你要了干什么？”
他笑着摇头，“不干什么。”
“通常这时候应该要趁火打劫，搜刮他们家的家传之物不是吗？”
“玄真散？”
“是啊，听说练了可以驻颜的。”
“你想学？”
我点头，这套内功心法我可是觊觎很久了。
“得空我教你便是了。”
“哎？你教我，你会么？”
“虽说天下武学各成一家，但大致的套路还是差不多的。看过一个人的吐气韵律和步法走姿便可知他所学一二，何况玄真散并不算深奥也不够实用，但的确有驻颜保青春的功效，只是适合女人学的内功，师姐她们也都会。”
被他这么一说，玄真散好像真的一文不值一样。
“既然无用你又去学？”
“那个时候在安亭除了练功也没其他事做，看了些师父编写的杂集就记住了。”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神经质的抽了起来，“开玩笑呢，内功心法都可以混着学？相互排斥的话轻则真气互冲，重则丧命的。”
“心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将其相悖之处融会贯通就是了。”
难怪老头子把他当宝似的，这种人百世才一出，竟给我遇上了。
“对了，十月初我要去一次崤山，你去不去？”
我愣了下，怎么又说到崤山了？
“我当然愿意出去，可你去哪里做什么？”
崤山的山头向来被聚义庄的人霸占着，这聚义庄的名字听上去好听，实际上是个恶名昭彰的地方，方圆百里内都没人敢靠近。
至于聚义庄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规模的也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原本崤山脚下一块被废弃的庄园不知道何时开始渐渐有了人迹，整座山庄也被翻新过，起初人们觉得好奇就过去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聚在了那里，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是吓得人们抱头鼠窜。
庄子里那些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重级悬赏犯，是官府贴着榜通缉却拿着无可奈何怎么抓都抓不住的，十恶不赦、穷凶恶及的大恶人们。消息一传开也没见官府有什么动静，平日里那些个所谓的侠士最初好像有去宣扬过正义，但最后落得一身狼狈的逃回来后就再没见过谁有过什么行动了。一个个都只会柿子捡软的捏，碰到狠得就缩了回去。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又是迂回战术，分明看准了我的好奇心不会允许我不去的。
“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他抿唇莞尔，静若雪莲初开。
“说起来玄墨教的那两个人又怎么得罪你了，等把人押过来了你想如何处置？”
“哦，他们跟我抢东西。临安的惜红园知道吧，每年只酿三十坛花酿，那年最后一坛的梅花酿居然给他们抢先一步买走了，我可是等了整整一年啊，到手的东西就这样飞了，我能甘心吗？之后我追上去，还难得好心的和他们说我出三倍的价要那坛梅花酿，可他们竟然不领情，后来两人被我赏了几剑受伤不轻，但还是有一个抱紧了酒酿逃走了，另一个留下来拖住了我。再后来嘛追上来的封莫如把我带了回去，所以大福的小命就保住了。”
当我提到封莫如这个名字，对面的人吸口气又缓缓的叹了下，眼中闪过一抹扎眼的精光。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想到我娘常说我的一句话，说我薄情，往后定然是要吃苦受罪的。这话跳出的太过唐突，撞得我心口一颤，滋生出了丝丝地不安和惶恐。
可是南宫令有太多的不确定，如今看来虽相安无事，但他发起疯来谁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信任，到头来是不是又变成了一场空？
崤山终究没有机会去成，九月底的时候岳玲荷突然回了无月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娘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个我知道，可绝不会才几个月就突然到了不行的地步。但不管是真是假，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见我娘一面。
南宫令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愕然，却没有要陪我过去的意思，霎时间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
背部的刺痛一路延伸到了头部，带来一阵窒息的痛意，马车颠得我恶心的想吐。
“姐姐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强定了心神我摇摇头，闭上眼平息自己的情绪。
再次来到南宫家我感到了久违的敌视目光，不加掩饰的露骨。我挺直了背脊，每一步都走得仿佛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般的沉重。
对比我的苍白，岳玲荷却是神色自若，熟门熟路的带我往里面走，主客之分昭然若揭。
岳玲荷推开门一股潮湿闷热的浊气就扑了上来，沾上一点就有一种像是能把人腐蚀掉的感觉。
陡然升起的怒气几乎红了我的眼，我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
“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
“容夫人怕你担心所以一直不让说的，我也是这次回来听到下人们在说才知道的，何况姐姐前段时间又一直不在洛阳，就平白拖了那么久。”
原来还错在我，我点点头，竟然是笑了出来。
“姐姐……”岳玲荷显然有被我吓到。
“我想单独和我娘呆一会。”
话音未落，不等她反应我就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了。
“娘？”
我唤了一声直直走进去，就见榻上已经瘦的皮包骨的娘费力的翻了个身。
“你还是来了……哎，来了也好，有些话我是要同你交代一下。”
我扶起她让她靠在软垫上，手下摸到一把骨头，咯得慌。
“娘，他们竟待你如此？这么热的天还让你住这种闷死人的屋子？”
娘叹口气，“也算是我们容家欠他们的……莲儿，你在令儿那里可有吃苦？”
“没有，他不会对我怎样的。”我觉得鼻头酸的难受，声音都哑了，“娘我这就带你走！”
娘却抓住我摇了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早年你大哥刚出生时宫里头正斗得厉害，连带着临安城都不消停，月子里没养好落了病根，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容家又遭此番变故，我自知拖不了多久，只是担心你……你可要小心令儿，这孩子太危险了。”
“娘……”
我抿了下唇却不知如何开口，爹的事娘或许并不知晓呢？
“你这丫头心思藏那么深，为娘有时都看不明白。但不管你是不是在试探令儿，你要记住是人总有个底线，娘怕你不懂得顾忌忘了分寸，届时令儿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你一个人如何周旋？何况，本就是我们容家欠他在先……”
“所谓欠，是指爹的事么？”
娘的脸上露出惊讶，“你……是令儿告诉你的？”
“不是，他为人自负骄傲，是不愿与我说这些的。”
“……我如今看，南宫夫人那小外甥女倒在南宫家有些地位，我也不知当初带你来是对是错。”
“地位？确实，能把您病重的事瞒到密不透风，在南宫家她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了。”
娘又是一叹，偏头咳了两下，我看到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中银白色又多了些，微微皱眉。
“不说这些了，再请大夫来看下，吃些药或许就见好了。”
娘点点头，似乎也是累了，同我又说了几句便睡下了。
我陪着娘过了十来天，短暂的眨眼就过去了，那天我照例端了药给娘送去，却见她睡在榻上面容安详，她去的时候很平和，几乎与睡着无异。
抓着她的手，还是一把骨头咯得慌的感觉，我在床前跪了一晚上，等到油尽灯枯东方微白之时我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我让看门的小秦帮我把娘抬到了稍远一点的郊外，那里有一片墓地。我给娘仔仔细细的整了整衣衫才把她葬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埋上土又重重磕了几个头，眼睛还是干涩到发酸。
没有想过让南宫令厚葬我娘，那个时候这样的念头竟然零星半点都没有冒出来过，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原来当时的我打从心眼里就已经不愿去相信任何人了。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岳玲荷同我一起回了无月宫，我径直往自己的屋里去，进屋就关了门落了锁。
于是，娘也没了。
就算爹是利用过我，但到底也是真心疼宠我的，虽然不能完全说是我害死了他老人家，可多少与我脱不了关系。而所有的事中娘是最无辜的，可因为我的自私和我的疏忽，平白让她受了这些罪。
说起来我真是一点都不孝顺，该死的是我才对。我咬紧了自己的手腕，血的味道也消不去心里头的苦，再痛哭不出来就是哭不出来。
“莲儿，开门。”
低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手指轻叩木门的声音，直刺耳膜，痛到记忆深处。
甜腻的腥味更浓了，却怎么也熏不开我眼中已凝固的干涩。
“莲儿！”
门外的人忽而提高了音量，紧接着脆弱的木门就被轻易的震开了。
我裹紧了身上的丝被，没有空气，心脏一阵紧缩的难受。
有人要拉开我身上的被子，先是轻轻地扯了一下，模糊的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渐渐地那人加了力道，我手上一痛没抓住，空气中灌进来的冷香太过急促，喉间发痒我松开口忍不住咳了起来。
那人站在床前手里紧抓着被褥，僵了般的一动不动。
我顺了口气，好不容易觉得缓过来了点，抬起头却又是一阵窒息。
他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莹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那圈白色紧绷的过分仿佛随时能破开滴下红艳的血。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冰如寒刺，厉如锋芒。
太可怕了，这样的压迫感，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喉咙口又冒出难忍的痒意，我呛了口稀薄的空气又开始咳，好难受。
纤长白皙的手缓慢的伸过来，也许是失了血又或者呼吸不顺导致眼花，他的手指竟带着细微的颤抖。
冰冷冰冷的，在这么热的天里他手上的温度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你……”声音更是暗哑。
我清醒了一点，感受着他的手在我脸上带来的刺骨寒意。
“难受的话，哭出来……”
云之，收起你的表情，这一点都不像你。而且你的声音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会哭出来？
张了张嘴还想要嘲笑他，可眼眶一热，温热的液体就滑落到了唇边，好咸。
我呆了呆，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整个人覆上来把我抱紧，几乎想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闻到熟悉的气味，手指自然的揪起他的衣服，压抑的苦意从四肢百合一股脑儿的全传到了发热的眼睛里，化成了泪水浸湿了他白色的衣衫。
后来我哭得累了就缩在他的怀里懒得再动。
“可好些了？玲儿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我揉着酸胀的眼睛，陡然间听到一个讨厌的名字，即使他的声音再温柔那两个字就抹杀了一切。
“我讨厌岳玲荷，你把她赶回去。”
他沉默一瞬，“我知道你难受，可也用不着拿玲儿……”
“如果是莫如他绝对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为难我的。”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可是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说什么莫如绝对会照着去做的。”
他的气息开始不平稳，手已经举了起来。
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我看到了没有掩饰的汹涌怒意。
“你还想打我？我告诉你，封莫如绝对不会打我，他连碰我一下都舍不得。”
细长凤目爆出的光芒比刚才还要摄人，举到一半的手转势将厚重的屏风一劈为二。
这个人怒起来手下就不知道留情，他推开我转身就走，背上撞到硬木床梁我一声没吭。
你为了一个岳玲荷竟待我如此，她和我再像又有什么用，到底是另一个人，你宠她做什么？她自作主张瞒着我娘的病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我才不信她是才知道这事的。
我睁大眼，源源不断的泪水滴落在五指间。
没了那股冷香喉咙又开始痒了起来，这一次好像连肺都要咳出来了，浑身都痛，仿佛要死过去一般。
容莲才不屑与其他女人一样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