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帝后耕耘记之后耕耘时代

正文 4第四章 冬至

    “你对你这位表妹到真是超发好了。”

    冬至前一月,玄烨便开始留心着为宝仪甄选生辰寿礼。长期以来除了太皇太后和自己,根本没见他为其女人费过心思,现在一次次见他为个别的女人的寿礼忙活惦念,自然心里还是有些郁滞的,本来嘛,女儿家就是爱吃些小味小醋的。

    慈仁宫东暖阁里,小九子正带人呈来宫里今年新贡的玉籽由主子和皇上挑选。

    玄烨偏了些颈瞧着几对面举着一块和田白玉摸弄唇中却微嘟的妇人,粲齿轻笑。这女人自回宫明面上到还表现得大度,性子看似也沉稳了许多,在后妃、孩子们面前也极是威颜,可其实本性还是活脱些的小姑娘,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特别爱使些小性子、动些手脚什么的。一则是她本心就没有那些个世俗套理,二则他们之间相处本就没什么顾及,另则也是这十几年在宫里无忧无虑被自个儿刻意宠在一方蓝天里。男人宠女人无外乎是女人貌美、性温、智聪,可这个女人就偏不在其内,只因为她是他的宁宁,他就喜欢她的全部,包括小性子。

    忍住想扭她鼻子的兴志,玄烨满面春风:“宝仪今次是双十整寿,我这个当表哥的自然要送份像样的寿礼。你别小看宫里这些人事,如今又逢着战事,宝仪管着这么多人和财物,又要减名用度,都不是简单两语便能解决的。早两年孝昭还在时宝仪还能轻些俗事,这二年,事情多了身体越发不好了。宫中事繁,皆要劳她耗费心神,况且,宝仪又是百分认真不知消减的人……”

    见他谈及宝仪的病势紧缩了眉头,宁芳亦跟着担心:“是不是宝仪的病……?”

    “哎,喘症是生来固疾,根除不得。这几年用心过度情势是越发不好,去年里御医们几番会诊道是又得了心疼病。”

    宁芳不清楚什么是心疼病,只是揣测与现代自己得的心脏病有相似的地方,那种心疼的顽疾,大抵都是疼痛得厉害。只是她可以换心得救,身在古代的宝仪何来他心可换。

    “吃药——不行吗?”

    玄烨缓摆了首:“若是安心将养,大约还可活至克壮(30岁)。只是,以宝仪的禀性……”

    殿内一时沉静。

    虽然不知道宝仪的禀性如何,可小三对亲情照扶下的人天生执着。想是过去五年,自己不在他身边,内忧外患他都只能独自撑着,既是亲人又是妻妾的宝仪用心帮衬着两相扶持,那些宁芳无法涉足、更无权表议的曾经一定是温暖了他的孤寂,那些只属于他和宝仪的过往,也像他与自己曾经相偕着走过一般,即便令人忌妒得发狂也无法轻易抹去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不论自己和小三之间是如何的情深似海,也无法以自己和他的情谊轻易取代了宝仪和他的患难相扶,无论自己如何在意,都不可能……

    每一段记忆都是独一无二的花,即便会凋落,也不可取代。

    玄烨对宝仪身体的担忧只是片刻,偏首瞧她也消沉下来,忙整了启颜,递出手里的玉料:“瞧这块秋癸黄玉,是极为上好的和田软玉,手感温润如脂,给你做颗掌心石把玩如何?”

    宁芳丢开无用的计较,凝神去看他手间的玉石。这一批进上的和田玉有玄、青、黄、白四色,其中又以白玉和黄玉最为珍惜。黄玉通“皇”,色纯的子玉秋癸黄自然更为稀有几不可寻。以小三给她硬补的有关玉的浅识来看,他手上那块黄玉到真是漂亮的。

    “不要,黄不拉叽、斑斑点点、不纯不透的,还不如这块呢。”

    玄烨瞧她手里那块,虽籽料极为娇小却润白透亮,确是块极难得的羊脂玉,便取了过来:“小是小了点,却润清透亮,做不成玩石雕枚戒指到是正好。”

    白玉一从自己手里取走,宁芳就不乐意了,虽是自己随便从盛盘里取的,可也不喜就这么给了别人做了嫁衣,不由酸味上涌撇了嘴只沉默着。

    玄烨又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口里“嗯,真好,真是越看越漂亮”的说着,余光瞅她仍是默然不发作,便高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

    随着李德全近身,眼瞅某女的神色果然更沉了,玄烨几乎捧腹大笑,先递出手里原先那块黄玉:“呵呵呵把这秋癸黄玉拿去造办处,好生叫人雕成个喜气的弥勒佛,可得小心了手笔、玉路,这可是朕专门要送给懿贵妃的寿礼。”

    本已气得背过身去的宁芳见他说完了话有些乐味地专瞧着自己,将他那话的意思理解了下,才不由罢了吃味气愤地瞪向故意等着看她笑话的小三。

    “至于这羊脂玉,你主子喜欢自然是归你主子,你且亲自捧了去造办处,叫工匠目好了尺寸、画些好样子出来先给朕过目了,就雕个金托的纯玉尾戒吧,这么小,怕是尾戒的籽料才刚刚够。”

    “不要金的,金晃晃的闪眼。”

    玄烨见她已放开身姿歪在高背上半端着架子的要求,轻笑着给李德全使了眼色。

    李德全笑眼眯眯地领旨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被皇帝陛下忽悠了一下的宁芳虽有些个被戏弄的腹气心里却是甜的、故作仪态地扒拉着几上盘中其他的玉料只不出声。

    殿内重新安谧下来,却完全不同于刚刚因宝仪而起的纷乱忧沉。一个明目张胆地含笑追视,另一个则时不时偷瞄一眼某男刻意地追迫视线郁气未褪。

    秋光的暖色透过洁白的高丽窗纸将这一方笼个满世,彼此像是超脱了俗世置身于天界华空之中,有一种繁华便在眼前的满足。玄烨绕过几去贴拥上宁芳,瞧她肩颈虽还强端着架子、腰身却软在他环臂里,不由蜜笑出声。那脸面有失的宁芳刚偏了偏身瞪他,他便扎住了其腰、凑上了鼻线、腻歪着她的鼻峰,享受这一刻的心无旁物。

    “宁宁……这样——真好。”

    顺畅的爱情总是会缺少一种生命的厚重,所以似春近夏却始终没有秋重冬藏的庆幸泣暖。虽然也会在生命的某个时候不觉回望,却不过只是场清风轻爽而过。

    也有**的抵死身陷,又生出一种仅是抚拥便亦满足的模式。也不知从何开始,回来的每天每天,他都要这么亲近了她、拥满着她,只是这么单纯的亲腻,不再如五年前那般看到她便只想着将她压于身/下。虽然她也十分迷恋这种不需肉(体)激情便能达到身心满足的平和瞬间,可意识里还是会为小三这种改变疑痘丛生。是不是他嫌自己老了?还是这幅身躯已经不再新鲜了?

    除了外朝祭天大典,宫里的冬至也是蛮热闹的。一早儿女人们便领着孩子、婢嬷们来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赏赐了人人一碗水饺子作为早膳后,令送了寿星懿贵妃一窜极好的冬珠链,苏茉儿便取了一幅描红的九九消寒图来请太皇太后开笔。

    宁芳上前瞅了一眼,还是那几幅固定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字九笔的九九句子。这九九消寒图也是近十年宫里才兴起的东西,虽然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但满人过去是不兴这个的。

    太皇太后以代表晴日的红笔描了第一字“庭”的第一笔,往后便一日一笔,晴用红墨、阴以蓝墨、雨为绿墨、风则黄墨、落雪填白,九日填满一字,待到出九,便正好完成。

    想来是玩了几年了也不稀罕了,众人的兴志不高,不过是走走过场。

    “皇玛嬷、皇额娘,不如让安嫔妹妹作幅九九对联雅图版的九九消寒图,安嫔妹妹善于诗绘,对这些新奇的东西比我等常于技艺。”

    懿贵妃的话到令太皇太后很有些兴味,便摆了案头、笔墨来。

    这是宁芳第三次打量这位连太皇太后都十分喜欢的安嫔,不是个怎么绝美的女子,却尤为端庄清冷。行了礼便上至案前,只消了半刻便以浅迹将九联九枝的寒梅以小楷勾勒了出来。

    仔细辩来,那宣纸上画着浅浅的梅枝,共九枝,每枝上九朵梅花,每日仍旧依了天气分色填充一朵,梅枝侧还有上下九字九笔对联一幅,书着“柔柳輕盈香茗賀春临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也是一日上下联各一笔。整幅图画字相兼,到比那九字的单一消寒图有趣了许多。

    宁芳打量着描笔工整轻浅的雅图,便不觉又多看了两眼已经坐回原处隐在女人堆里的安嫔,只见她心神微聚在浅浅的一处吾自半清半沉的浸思,既将效仿着雅图各自玩耍起来的妃嫔们的热闹听了三分入耳,又有七分的心思放外了出去暗自消谴着。这个安嫔看着是个绝对聪明的人,却看不到一分的野心和**。

    待到安嫔发觉了宁芳的视线,也只是起了身微作一福又分了三分心思在身侧妃嫔们的游戏上。

    “那是安嫔李氏,抚西额附李永芳的孙女,为人清静,皇帝最喜欢到她房里清闲。”太皇太后瞧着宁芳对安嫔上了心,便调笑着对宁芳轻语。

    老太太越发喜欢玩这种挑“味”的戏码,宁芳到没怎么吃味,只是对这个安嫔到有几分留心。

    这宫里,各色禀性的女子皆有,李氏到真算个异数,便如她刻意叫人忽略她的存在般你总想不起她的脸,可只要她寂静地对立在你的视野时,只凭一个剪影,你便能将她轻易地辩识出来。

    宁芳想,安嫔的背后,一定也有个精彩而寂寞的故事。只是可惜,小三自个儿的生活已然太过精彩而壮阔,所以虽然有些个喜欢李氏的清静却也没任何心神去承载她的那段境遇起伏。

    慈宁宫里又热闹了两刻,传奏处的太监便来禀传佟氏一门进了宫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懿贵妃是佟家的女儿,皇上怜惜这位表妹身弱,早几日便特旨了贵妃的亲族于冬至这日入宫与贵妃家宴相聚,盼着这份热闹能消散些贵妃长期病怠的心神。

    老太太打发了其他人嫔妃只留了懿贵妃,皇帝的两位舅舅佟国纲、佟国维偕着夫人领着各自的其他子女进了殿来。

    两位国舅和他们的夫人宁芳每年在家宴上都是见过的。佟国纲的夫人身材健硕、很有些夫妻相。宝仪的额娘、佟国维的夫人是另一派婉约之风。且看这佟家两个男人于夫人的挂意、眼神,依稀可知宝仪的阿玛佟国维更为心细体贴。

    老人家喜欢孩子,太皇太后看着高兴便将孩子们叫到跟前依依认了个遍。

    佟国纲的两个儿子神似其父,一看就是性格纲愎之人。佟国维的三子看起来就老实许多,至少外表是这样。其中一个十岁左右、脸大肉也厚的小胖子竟然就叫隆科多,宁芳一听这名字不觉失声一笑,到令所有人为之注目。至于宝仪那十二岁的妹妹黛仪到比姐姐长得还好看些,只是太过羞涩了始终低垂着头。

    人家一家子相聚自然需要独立空间,太皇太后便谴了懿贵妃领着人去了景仁宫。

    “你喜欢隆科多那小子?”老太太心眼多,人一走便提出疑惑。

    宁芳窘了窘,总不好说隆科多将来会像《雍正王朝》里演的那般帮着您曾孙子夺天下?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看着肉嘟嘟得可爱。”为了将老太太的视线从隆科多小朋友身上引开,宁芳只好没话找话说,“怎么只见到一个丫头?”

    “大国舅爷家没个嫡出的格格,二国舅爷除了贵妃娘娘与二格格外还有两个格格,只是都为妾出,进不得宫。”

    宁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佟家不是没有妾氏,只是妾氏进不得宫。妾身们生的孩子若是哥儿到能占个席位儿,女儿可就没有露脸的必要了。

    又陪着说了会话,老太太便要念经去,宁芳便转出了慈宁宫。

    御花园里迎面拐近几个内侍领着一个男童。宁芳停步细看,那男童不过六、七岁模样,身小体瘦,一身冬衣虽是料子不错却明显久旧,且穿在他身上极为宽大不合,脸面瘦黄也就算了,颊侧还有几块新鲜的青紫,只是一双眼睛叫人难忘,有一种倔强却又卑微的纯净矛盾。

    “这是谁家的孩子?”小九子见太后对那孩子好奇,便开口叫至前来。

    “回太后,是一等公佟大人家的二哥儿,贵妃娘娘命着叫领进宫来瞧瞧。”

    领人来的内监忙给那男童使眼色,也是那男孩本就知礼,虽对禁宫中的一切心怀恐惧,却强制镇定行了大礼,微道:“奴才佟法海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

    法海?宁芳一听这名字便想到雷峰镇白蛇的那个矫情和尚,一时没忍住轻笑了出来,没想到还有人给自家孩子取这么个和尚名的。

    昨夜新下的雪,甬道上虽已扫去雪痕但那么跪在地上行大礼还是叫这个孩子不住地发颤。

    宁芳仔细一看法海的腿,便知道这孩子在家定是不受待见的,那绵裤竟然只是薄薄的一层,看着便不由心疼,上前亲自把他拉起。察觉这孩子一身冰寒、周身抖颤,便除了身上这件冬薰貂衣裹住这小人,只是衣服明显过余宽大,一半拖在了地上。

    “小九子,把他抱去景仁宫赶快弄些红枣生姜水喝下,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住。”

    小九子领旨上前抱了法海便往景仁宫里奔,那些领孩子来的内侍亦更快地跟进去料理。

    法海伏在小九子肩头闪烁着眼睛盯着越发远了的皇太后,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偎于风衣里老实被小九子抱着。

    景仁宫里,一身太后冬薰裘衣被慈仁宫九公公抱进家宴的法海一出现,不但宝仪一惊,佟国纲一家子的脸色也是一变,恨不得当众溺死那法海。

    貂衣褪下,宝仪见法海的衣装便心里有数这位小堂弟的遭遇了,不觉感叹自家家门也出了这等是非,便招了法海将自个手里的手壶放于他胸怀抱着,又续道了几句,便使了喜浓拉了法海偏殿去寒、增衣再行过来用饭。

    这日出宫,佟法海得了两样东西归家,一件太后的薰貂衣,一册贵妃特赏的《四书》、《五经》。此后,法海虽仍是受父兄辱骂不待见,却再不曾再受欺打或短少些什么。

    “你到是舍得,将件上好的貂衣给了那小小子。”玄烨一进慈仁宫便极为不满。

    “我是看他可怜。你没看他那一身旧衣,也不知是拾谁,只是明面光鲜。里面的绵袄绵裤怕才是自己的,轻薄的一层都没有,大冬天哪里能给个孩子穿那些?想不到你的外家也会出这种事情。”

    玄烨隔几坐下,接过修睫递上的热茶:“旦凡大家,这种嫡庶、尊卑、宠疏都是极平常的事。”他并不放在心上。

    “到也是。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也一样受人欺负。”忆起过往,宁芳吾自一乐,“不过,也还是没这孩子可怜些,至少用度上没人减压。你不知道,我一摸他那小手,就跟冰块似的。怎么说也是你母家,也叫他们注意着点。”

    玄烨的心思不在其中,只一挑左眉:“你摸他了?”

    某女好笑着瞅着某男:“摸了,我把他扶起来自然摸了。”

    某男继续挑眉:“摸哪了?”

    某女搭着自己的手情景再现,再想想,又摸了摸肩。

    偏玄烨最忌讳她和小男孩间的相处。想当年他就是因着“可怜”二字落入她的大网,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再和个孩子生出情爱来,可旦凡有人重复他与她走过的老路怎么都叫他不痛快些。

    “你挺有同情心的嘛,既然他这么可怜,不如你亲自上门哄抱了唱个睡前小曲之类的再下了小厨炖个鱼汤什么的回忆往昔。”

    宁芳听他浓浓的侃语是既无奈又可笑。这男人如今也二十有六了,怎么还存着这等不成熟的煞醋胡乱吃。不过,她偏就喜欢他吃醋、使性、动手动脚时的坏样子。

    他们之间,像是有使不完的小性子、做不完的小动作,明明加在一起都过了八十岁的两个成年人,却时不时像一对十一、二岁情窦初开的孩童,永远成不了别人故事里那种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笑一笑也成熟淡定的爱情,有着太多太多没完没了的逗拌、嬉怒、情绪波动,却也自有一种浓情蜜意在这些看似不成熟的小性子里始终强烈不散地流动、融汇、围溺。

    想起这些,不自觉便柔了线条,伸出手去裹着他放于几上的手背:“小三只有一个。你已经把我的人生占得满满的,又哪里还有一点缝隙滕给别人。”

    果然,这短短一句话便叫玄烨眉峰上扬、眸光闪亮。合拉过她伸出的柔胰,笑道:“有满满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总是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过是大舅舅与奴婢生的庶出孩子,你也有空虚寒问暖的。”

    原来,这佟法海是佟国纲与府里奴婢偶戏所生,根本不受待见。佟夫人又是厉害刚强之人,府里自然更没有法海母子的容身之地。加之正房嫡出鄂伦岱性子顽烈时不时欺辱,才致使已然八岁的法海看着更为弱小。今日贵妃大寿,本是唤了佟家嫡亲的两支儿女齐齐入宫,但所有人都将法海这位一等公的次子给漏了。宝仪偏偏最为仔细,点着人头见少了一个,便使人将这个堂弟接进宫来这才与宁芳有了一面之缘。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