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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二十九劫 炼狱海

    白裘美人麟冉川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

    麟冉川的身子抖了三抖,他一把推开我,身子向后缩去,惊恐的眼神打量我,犹如我是洪水猛兽。

    我拍着麟冉川的肩膀说:“幸好被你救了,要不然我不仅拿不到阎王殿下给的工钱,还得花钱买棺材!”

    篱铄仙君说:“你的官印都丢了,还能拿到工钱?”

    一语戳中我的痛处。

    我跑到麟冉川身旁,讨好地问:“麟冉川,能不能再给我配个仝僆玉?”

    麟冉川撇撇嘴,向后退了两步,没出声。

    青雾道长大喊:“那简单,只要杀个鬼差抢一个就是了!”

    我:“……”

    于是,如今的我就是丢了官印、丢了待抓魂魄的不合格鬼差一枚。

    好在,篱铄仙君安慰道:“青雾道长的仙法已经捆住了清欢,先收了她再说吧!”

    我打量了下四周,地方不大,没什么装饰之物,散着一个刚才关我的黑色壳子外,别无它物。四周浅红色墙壁呈环形陡坡状,头顶可见天,低部中心有一个井眼。

    “这怎么……越看越像个花盆里?”我嘟囔。

    青雾道长张牙舞爪地大力拍着我的肩,我咬牙忍着疼痛。只听他说:“鬼差姑娘说的正是!这里确实是个花盆,我和篱铄仙君就是从店家小二哥妹妹闺房中的空花盆闯进来的。”

    我眼泪打转,点头。

    篱铄仙君走过来,拍下青雾道长的大手:“青雾,叶栾禁不住你的拍击。”

    青雾道长讪讪地挠头向我干笑赔礼。

    我不是什么娇花,麟冉川比我更像娇花!

    我们说笑时,他正蹲成一团白毛团,专注地打量着中心圆井。

    我迈着步子走向他,刚想拍他后背,他一个向前移动,一头栽进圆井。我本能去拉他,只拉到白裘一角,脚下一个趔趄,也一同栽了下去。

    耳边风呼呼刮过,刺痛耳膜,眼睛充血,炽热火焰腾空而起,迅猛灼烧,我能感觉炽热难耐,却无灼烧之痛。

    轰隆隆震耳欲聋之声,浑身难耐,隐约间听见个女子的哭声:“花少爷,你何时为奴家赎身?”

    男子的声音听不大真切,只零星的听见“蒋菀小姐”、“土陶花盆”之词。

    女子的哭声又传来:“花少爷若是为奴家赎了身,奴家便是花少爷之人,哪有寻良家再嫁之理由?”

    哭声加重:“花少爷,你宁愿为奴家赎身也不肯与奴家相伴?奴家就这般不堪?”

    听来听去,觉得这个女子不可理喻。为你赎身,是恩公出于好意救你一番身家清白,若恩公不愿意与你常伴相守,大大不可还之于以身相许之礼。若是强求,便会令恩公极为反感、大为后悔救你之事。

    哭声还在继续,那女子说:“好好,你就这般走了,那么我就死给你看!”

    只听见“砰”得一声重物落地之声,耳中风声呼啸再无声响。

    我心中明了:这位青楼女子约是自己个儿没想通,跳了木楼竹梯,香消玉陨了。

    大约掉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和麟冉川纷纷落地。挣扎起身,四周炽热难耐,汗流浃背。

    麟冉川裹着白裘,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承受着这热气。

    我搓搓手,强忍着摸他脸的冲动。红色岩浆喷溅而出,热气灼人,我终是没忍住摸上麟冉川的脸,脸上冰凉冰凉的,好舒服。

    麟冉川木木地看了我一会,然后迅速的脱下自己的白裘,一把罩在我的身上。

    我瞬间被一团火热包住,本来就浑身是汗,又被极为保暖的白裘貂皮包住,简直像身处一个水煮闷罐子中。

    闷热难耐,也顾不得麟冉川脸上的冰凉,手忙脚乱的撕扯着身上的白裘。麟冉川不知使了何种法术,我百般撕扯就是扯不下来这件白裘。

    他倒是抱着双臂,站在我的身边眨着大眼睛,笑得天真。

    我吼着:“麟冉川,我热死了,把你的白裘拿回去!”

    他说:“我也热,穿你身上正好。”

    我扑到他身上,用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摸,冰冰凉的,一丝汗都没有,哪里有半丝热气。

    麟冉川揽住我说:“阿栾,你别乱动!”语气很是暧昧不明。

    我突然想起青雾道长送我的那些与名字很是不符,没什么图的春宫图。春宫图的文字曾描述过,一个男子身体因为对一个女子的身体动了情,才会出言阻止女子:“你别乱动!”

    我诧异地看着麟冉川,暗想他这般不可亵渎之人,怎么可以身体对我动了情?

    我说:“那个……麟冉川,你是不是身体有了反应?”

    麟冉川用着迷茫的小眼神看着我,说:“阿栾,这是炼狱火海,独木之桥,你若乱动就掉下去了!”

    我:“……”深刻自责自己这般不纯洁的思想,深刻认识到麟冉川是纯净天真不可亵渎的,也深刻意识到脚下不到半张桌面的岩石块是多么的弱不禁风!

    这块承载麟冉川和我重量的石头在四周岩浆的一个浪花接着一个浪花的打压下,摇摇欲坠。

    炼狱火海,顾名思义,惩罚罪恶滔天的鬼魂的火海。

    不过,以清欢之罪并不值得引起炼狱火海的如此滔天怒气,此时此刻它出现在这里实属诡异。

    炼狱火海除了吞噬罪恶滔天的魂魄外,我们这种小魂魄也是不能幸免于难的。

    我紧紧地抱着麟冉川生怕自己真的掉下去,那样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小心翼翼地观察脚下,我问:“麟冉川,炼狱火海怎么会出现在这?”

    麟冉川沉默。

    我真不该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报以得到答案的希望!

    石块开始下沉,我摇了下发呆看火海的麟冉川,让他千万不要睡觉。

    暗自想着办法,麟冉川和我不一样。他是幽冥贵族的正统血脉,算来也是仙族。而我是轮回魂魄,即使当了鬼差成了幽冥鬼族,本质上也是魂魄。

    幽冥鬼族族规开明,允许万界通婚,也允许轮回魂魄化成贱民或入仕为官,这与魔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了壮大族人数量的有效方法。

    所以这种怒气滔天的炼狱火海与我这个尤其是还没有仝僆玉护身的魂魄有着致命危险。不论这炼狱火海是为谁所开,开了便是开了,魂魄休想逃出!

    我盘算着想法,让麟冉川自己逃出去!

    高热的温度令我抓心挠肝、大脑不听使唤,抓着麟冉川的白绸锦缎外衫开始往下滑,跌坐在地。

    思考的麟冉川似乎被我惊醒,他伸出冰凉的手拉住我,才没有令我滚下滚滚岩浆中去。

    他稳稳地将我扶起,半蹲,指着自己的背,说:“阿栾,上来!”

    我摇头,他本就体弱多病,又是半盏魂,他自己倒有可能凭借幽冥鬼族的贵族血统逃出去。如若带上我,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眼前正好出现独木桥。此桥是历年来被炼狱火海吞噬的恶鬼们仅存的善念堆积而成。

    炼狱火海能吞灭凶残恶魂,却无法消化魂魄自身带着的一丝善念:这善念也许是对小猫小狗的一丝恻隐之心,也许是虎毒不食子的父母之爱,也许是孝敬父母、惦念报恩之情等,日积月累便形成这株可救命的独木桥。

    我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将麟冉川平安送出去。

    麟冉川不由分说地架起将我扔到背上,道:“阿栾,你抓紧了!”

    “不,放我下来!你自己逃出去,要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炙热难耐,我真有一死百了之心。

    麟冉川突然天真欢快地说:“好啊,你要是跳下去,我便同你一起,要不要试试?”

    我沉默,眼泪滴落,开始哭:“麟冉川,你明明就可以自己逃出去的,为什么带着我……”

    麟冉川不理我,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桥,那一瞬身后那半张桌大的岩石便被炼狱火海的怒气吞了,真是有惊无险。

    我继续哭:“麟冉川,你看到了,我们俩是承受不住炼狱火海怒气,不如把我一个人扔下去,平复一下它的怒气,你趁此机会逃出去……”

    麟冉川脆生生地说:“我怕浪费钱给你买棺材……”

    我一听“棺材”二字便“哇”的一声大哭:“炼狱火海连渣都不会给我留,我心心念了几世的棺材用不到了……”

    我大哭不止,麟冉川身上的寒意竟能隔着他单薄的白绸锦缎外衫和裹在我身上的白裘传来,降低了我酷热难耐的程度。

    但是过于高的温度煎熬使得我浑身无力,胳膊开始往下滑,手上抓不住麟冉川的衣服。

    他站稳脚步颠了我一下,将我摆回原位,继续前行。

    我趴在他的背上,能感觉到他背部纤瘦,体格单薄。

    幽冥大帝大许也是毫无办法了,否则怎么任由爱子身体这般纤弱,承受这般磨难。

    我好困,眼皮开始打架,麟冉川孩子气地问:“阿栾,你喜欢吃糖不?”

    “不……”本能的答,却是因为不曾吃过。

    麟冉川又说:“我喜欢吃糖,阿栾以后买给我吧!”

    “好……”意识已经游离。

    “阿栾……既然答应我了,就不许睡觉!”好聒噪,我好困。

    那好听声音又说:“不想知道关于我的半盏魂之身的原由吗?你别睡,我就讲给你……”

    我从他的背往下滑,说:“不想,我想睡觉……你别吵……”

    他哀求着说:“阿栾,别睡……求你……”

    恍惚间,这场景竟然如此熟悉,仿佛我曾经经历过一般。

    似乎那时,我手里抓着那人身上柔软的白色衣料,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知不知道,夫妻同一体,生死不相离……”

    那人只是说:“我只要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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