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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万两银子…

    却说贾元春一番算计,几年辛苦,到头来却落个贾太嫔的位份,如何能不心伤,好在本朝立国以来昌明隆盛,妃嫔殉葬是少有的,除非哪位帝皇当真十分喜欢某妃,特下旨令其殉葬。

    贾元春心思到底是转得快,上皇又爱惜其颜色,竟几日连连诏其侍寝,赏赐源源不断的搬进元春的望春殿里,惹得上皇其他妃嫔暗暗在那里说她“狐媚子”。

    贾太嫔身着一身水红绣金孔雀的广袖丝裙,懒懒瞥了一眼太监宫女手上的托盘,挥手让她们下去。

    身边抱琴轻声问:“姑娘,您这是…?”抱琴自小服侍贾元春,后又跟她进了宫,艰难时一起受苦,思想亲人时抱在一起偷偷哭,忠心不二,是贾元春在宫里最信任的人,这次贾元春晋位,抱琴理所当然成为大宫女。二人感情深厚,抱琴私下无人时依旧叫旧时在家的称呼。

    元春扫视了眼精心布置的望春殿,心里有些憋闷,这小小的望春殿竟就是她贾元春后半辈子的处所,她真不甘心!望春殿虽好,可哪比得了一宫的威严,如果她是皇上的嫔,哪会屈居一殿!

    上皇虽依旧是帝王,可到底这皇宫的主人是今上了,上皇处虽不敢有一点不周,可上皇的嫔妃们却不得不搬出昔日广阔的宫殿,挤在咸福宫不远的几处宫殿里,位份高的好歹还能有独立的一殿一阁,位份低些的只能几个挤在一起。

    贾元春新近得宠,又是嫔,掌事太监们自然将她这望春殿收拾的富丽堂皇,只是她依旧感觉憋屈,要知这望春殿所属的玉芙宫里可是住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贵人”!每每贾元春进出或是得了赏赐,都能从那一处处紧闭的朱门里感到针扎似的视线狠狠落在她身上,又时常想起昔日所在的皇后所居雍容大气的长春宫,怎能不堵心的慌!(长春和望春,一字之差呀…)

    这时,一个阴柔矫作的声音在殿外道:“贾太嫔娘娘可在?”

    元春忙道:“快请冯公公进来!”这是冯成上皇身边得用的老人儿,与婉太妃走的极近,如今婉太妃俨然对她翻了脸,可这冯成却很是要笼络好的。

    冯成打量了眼元春,堆笑道:“贾太嫔娘娘,上皇宣您去奏琴呢。”贾元春满面笑容:“有劳公公了,贾嫔这就去。”似乎是对贾元春恭谨的态度很满意,冯成笑道:“娘娘快些收拾罢,老奴这就去回禀上皇了。”

    抱琴忙赔着笑将他送出殿外,临走塞了一只扁扁的不起眼的荷包给他,冯成捏捏荷包,拢在袖中,笑道:“贾太嫔娘娘不愧是荣公血脉,最是敦纯良善的,上皇时常夸赞娘娘有荣公遗风呢。”

    ……

    妃嫔晋位不过数日,今上感念,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为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尚不能略尽孝意,犹是见宫中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故启奏上皇,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上皇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又下旨意,言眷属入宫未免碍于国体仪制,母女不能惬怀,特降谕:诸椒房贵戚,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略尽骨肉私情!

    这二旨一下,天下皆赞今上纯孝宽仁,太上皇仁德。

    都城中家有女儿身处后宫者,无不雀跃。

    这日正是二十六,贾母并王夫人早早就递了折子今日进宫看视贾太嫔。足候了一个时辰,才有小太监请入宫。

    贾母年高且惯常养尊之身,哪里受得了这般站立奔波之苦,无奈宫中仪制,只得半个身子都靠在王夫人身上硬撑着,王夫人虽康健,也有些吃不消,这时贾母又靠上来,不免心里暗自抱怨。

    如今上皇后宫婉太妃位份最高,自是先去向她请安,不免受了些冷眼,及至请候时间只余小半个时辰才见着贾元春。

    贾母老泪纵横,摩挲着元春的手,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

    过了一会子,贾嫔方忍悲强笑:“好不容易娘们儿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

    贾母毕竟风雨历多,这下忍下悲意,细细说起话来。

    殿内并无旁人,只抱琴依制侍候,三人说话却不必避她。只听贾嫔道:“如今和婉太妃有隙,已是不能回转,幸而我颇得上皇欢心,暂时无妨。只是咱们家到底在朝势弱,若不能添些助力,恐…若能外朝内宫相得益,咱们家势必更盛从前!”

    王夫人听说,忙笑道:“如今你舅舅又升了九省检点,来日必得再进,岂不为依仗?”

    贾元春听了,心里也宽慰几分,只嘱咐道:“舅舅高升是好,可到底还是咱们家自己有人在其位才好。”想想又道:“宝玉自小与人不同,最是聪颖,天资极高,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却又不可过严生虞。如今上皇虽好,可几年后光景如何…在这深宫之中,还得靠宝玉争气才能…”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忙劝解宽慰她,见时辰已不早,贾母顾不得其他,低声道:“上皇虽已有年纪,但我与你母亲打听言说前几个月曾有一答应有孕,只时日尚短就落了,现下你该…”

    贾嫔一听之下既惊又喜,不由低声急问:“此言确真?”

    王夫人笑答:“错不了,原是从太医院的小侍嘴里打听来的。”

    王夫人满心都想自己的元春若能得一龙子,以后自己可不就是王爷的亲外祖母了么,岂不比老太太如今尊贵?

    这等宫闱秘事,却不敢多说,见贾嫔已有思量,贾母因道:“上皇恩准嫔妃才人等省亲一旨一下,都城凡有女儿为宫中贵人的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父亲已在家中动了工了,又有吴贵妃的父亲,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几位太妃太嫔家里,无不如是,尤其婉太妃娘家付家更是声势浩大,要修盖省亲别院呢。”

    若说之前贾元春还恐奢华过费,不欲出头,如今听了那事心里仿佛有了定心丸般,点点头道:“随父亲行事罢。”三人又深叙些离别情景,及家务私情…

    不多时,抱琴上前来:“老太太、太太,时辰要到了…”

    三人无法,贾母嘱咐道:“好生护养,下月还能再见…”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次日又传来好消息,原是贾太嫔见驾谢恩,回奏祖母、母亲入宫请候之事,龙颜甚悦,不仅赏赐了贾太嫔,更发内帑彩缎金银等物以赐贾府,对贾政亦有褒奖,贾府上下无不欢天喜地,洋洋自得。

    话说这次椒房眷属入宫看视请候之后,王夫人在府中重新掌握管家大权,众人无不巴结抬捧。贾政、贾赦和贾珍议定借东府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三里半大的地方建省亲别院。

    贾家这边正谋划大造省亲别院,林府里林臻玉却捧着账本子笑眯了眼,水泱见他这般高兴,有些无奈:有这么缺钱么?这都笑了半刻钟了!

    臻玉拍拍他的肩膀,继续乐呵,这可不是缺银钱的问题,看这些傻帽儿为着个虚名儿争相从铺子里买那些高价的木料建材,还有他的好外祖家,边看戏边赚银钱,可不得高兴!

    臻玉揉揉笑的有些发僵的脸,对水泱道:“这事儿还得谢你,要不是你事先告诉我省亲这回事,怕是现在再想屯木料赚钱已是晚了。”倒不是臻玉没在心里头打过趁各家炫富争建省亲别院的时候大赚一笔的念头,只是自他来后,事情变了很多,好些木料又金贵,他是不想去冒险的。

    水泱知道臻玉心思,在他心里林家家财都要留给黛玉和馥玉才好,是不想少了弟弟本该继承的,可林海对他疼宠有加,黛玉和馥玉两个又最爱戴亲近他,怎会愿意这般!是以臻玉从小热衷开铺子赚钱无非是想不亏待了弟弟妹妹。

    只是…水泱剑眉微挑——给他养就是了,莫说臻玉一个,就是林府上下他也养得起。伸手替少年揉揉脸颊,水泱心忖,他是很愿意养的。

    荣府里,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又使人打造金银器皿,往姑苏采买女孩子,向南下收集珍禽花鸟,可谓热闹喧闹非常。

    王夫人听着周瑞家的回禀报账,心里头有些发愁,公中账上的银子已是不够使了,算上老太太、东府、大房给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够使得,却要想些法子才好。

    想来大房大老爷和邢氏的嘴脸,就算去了也得不着银子,或许平白还会被哭穷几句白占了他们的园子。王夫人思量着东府也不妥,本就占了东府才修好没几年的会芳园,这次宁府又送来几万两银子。

    琏儿和凤姐儿倒应有些私房,可这夫妻俩忒滑手了些,王夫人本想以事多任重身体吃不消的缘由将支银子过账的事情交给凤姐儿,不想凤姐却又因前段时间操劳神疲力倦,不能担事,而琏儿竟变得中规中矩起来,每日监工造册,差事只领了银钱去办,半点不沾管账之事,王夫人有心发作,却无甚理由,只每每向薛姨妈抱怨。

    自贾元春封太嫔后,薛家送了厚厚的礼来,林府也备了一份不薄的礼,还是林臻玉亲自送来的。如今王夫人自然将银钱的主意打到这两家身上,理由也是实在的,亲戚家有这天大的喜事,如今来建省亲别院,对谁都是尊崇有好处的,怎能不出些力呢?

    说来贾母之前有意将黛玉和馥玉接来小住,却都被婉拒,林臻玉说的也有礼,如今荣府人多事杂,黛玉前来叨扰却是不妥,至于小馥玉,如今请了坐馆师父,正认真读书呢。贾母心里虽有些不悦,但却挑不出理来,只得作罢。

    王夫人既有这心,立刻收拾妥当到薛姨妈的梨香院来。

    薛姨妈见荣府大姑娘封嫔,虽是太嫔,可到底是贵人了,这荣府门楣自然又高了些,正想卖些好处与他们,与宝钗商量,薛宝钗打量自家在京十分要靠贾家庇护,也是同意,只嘱咐薛姨妈不可多给,五万两顶天儿的。

    这番王夫人借钱来,薛姨妈听她说了几句便欣然同意,入内室拿来一锦盒,内里正有五万两的银票,而后两个老姐妹言笑晏晏,十分和睦。只王夫人回到荣禧堂,心里却有些嫌弃:这薛家富贵,家产少说了也得有几百万两银子,却只借五万两,可见吝啬!

    又想起林家来,更在心里发狠要多多从他家借来!正想着改明儿叫凤姐儿亲去一趟,却听外面金钏儿报说:“老太太找。”

    王夫人暗自撇撇嘴,教人叫了住在房后三间小抱厦内的三春姐妹一同向贾母上房去。

    贾母正和薛姨妈闲话儿,薛宝钗在下座陪着。

    王夫人等人见了礼,贾母随口问:“园子怎么样了?”

    王夫人笑答:“已有了章程,按着来就是,外头自有大老爷、老爷和琏儿管着。”

    贾母点点头,这话却不是她随便问的,刚薛家母女来请安,话语间隐隐便说这借银子的事儿,倒无他意,只是这薛家姨太太想透露出银钱不够了她还能借些的意思,无非是想卖个好而已。

    贾母心知前些日子为了能让元春获宠,不仅宁府去了个孙媳妇秦氏,荣府里更是花了大笔的银钱,库银已所剩无几,因而对王夫人像亲戚家借银子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心里头也是赞同的。

    今日叫来王氏不过是嘱咐几句,贾母知道自己这二媳妇颇有些爱财,向来只吞不吐,不过这私房银子将来也是要留给宝玉的,贾母并不与她多计较,只要不太过了,俱是无妨。只是林家那大小子很有些心眼子,贾母怕王夫人又弄巧成拙,前些日子王氏的名声可是不好听。

    其实贾母对前些日子王夫人的事知之并不甚详,一来碍于她的辈分,宴会上众人自然不便提及;二来,亲戚里纵有知道的,可谁又会到她跟前嚼这舌根子,生怕讨着好呢?因而贾母只觉这事虽不光彩却并不太在意,却不知都城里没有哪家不知此事的,这事儿的恶果还在后头呢!

    说了会子闲话,贾母正想单留下王夫人说话,鸳鸯掀帘进来:“老太太,二老爷来了。”

    只见贾政惯来严肃的脸上罕有的带了一抹笑,却是今日又有上皇使者赏了些金银物件,工部侍郎也多称赞他差事严谨,不免想将赏赐奉与老母,好叫老太太也高兴高兴。

    贾母果然高兴,让他坐下细说,上房里一片融喜之意,不几时,却听贾政提起林臻玉来。

    贾政捋捋胡须,笑道:“今日去视察部里工事,正巧遇到臻哥儿,谈吐行止,越发进益了。”

    贾母恐他又记起宝玉,不免斥责,因笑问:“那孩子好些日子不曾来了,形容可好?”

    贾政笑道:“好。今上已恩旨明年增设恩科,我朝恩科向来宽泛,臻哥儿母孝虽不足三年却早已过百日,也在恩例之中,却可以下场一试,倒也是喜事。”见贾母高兴,又道:“臻哥儿有心,言府里建造省亲别院银钱定不宽裕,因而将母亲所说一万两尽用来建造别院,也是他们的心意,那孩子语切情真,我便答应了。”

    贾母在之前林家兄妹委屈回家时,的确曾说过要将几乎分文未动的那一万两银子“生活费”退给孩子们,亦有表示清白不贪之意。

    贾政说的便是这回事,贾母听了犹可,只垂下眼角,笑容微淡了些。

    独王夫人受不了,那一万两银子早入了她的私库,如今还想让她拿出来么?

    偏贾政对这些庶务一分心思也没有,他只觉这外甥十分通情贴心,因而和颜悦色的对王夫人道:“就将那一万两归到外账上罢,好叫琏儿他们采买。”

    王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却不得不点头应下,还要听贾政对林臻玉一口一个的赞扬,余下之人为讨好贾母、贾政,也多是附和,直气的王夫人把帕子都抠烂了。

    回到荣禧堂,听闻贾政又宿到赵姨娘屋里,更是火上浇油,摒退丫鬟连摔了两个茶盏子。王夫人靠在石青金钱蟒引枕上抚着心口,脑中思量着从何处再倒蹬些银子,要她在自己私库里取,却是万万不能的!

    思量再三,叫来周瑞家的,让她去跟女婿冷子兴交代:“再多放两倍银子的贷,利钱也加一分!”周瑞家的虽是无知仆妇,听了也有些咋舌,这也太…只是见王夫人脸色不虞,并不敢多说,领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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