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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安置

    其实有些事魏紫并不大清楚,她一个半路过来的,对古人的一些传统了解有限,对宗族和家族的重要性了解不足,她觉得,林旭不肯回乡,只是年轻气盛或是脾气古怪,但在林氏族人看来,这孩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若不是林海压着,恐怕真把他宗族除名了,而这时代一个人若是被宗族除名,那基本上就代表他这辈子别想有什么成就了。

    而林旭的本意也并不是真要和家族决裂,他当时毕竟年轻,所以气盛,受不得气是一方面,再则也是林洵一家太过分,真要被他们粘上,他们家就别想过太平日子,尤其是林洵娘子嘴里无德,几年如一日骂他和他娘是拖油瓶,说林润是野地里捡来的,白吃他家的粮住他家的房,林旭从小听着,就真觉得这不是他家,他父子与这一家毫无关系,而林润又是为林洵家枉死,他觉得自己老父一条命,天大的恩情也该偿了。

    等林旭中进士之后,林洵倒是想修复一下关系,奈何在林旭母子跟前强硬无赖惯了,放不下架子拉不下脸,行动间仿若命令,林旭才真正下了狠心,宁可凭着不仁不孝,也要离他们远远的,即便丢了官,也不肯对他们低头,这才闹了一场,他自抱着自己老父的灵牌走了。

    林氏族人虽大多通情达理,对林旭的行为也颇有微词,只是林海这个族长特别留的有话,不许他们为难林旭,作为族中官职最高又是族长的林海,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而且族人们也留了个心眼,知道不能让林旭继续和林洵做一家子,扒着族谱找了半天,才找出老四房来,当年老四房的老太爷还未成年就去了。所以只有个名头,他这一房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几十年族里也没想起给他们家过继个后人,如今也是被逼得狠了。才想起这一房来。

    等事情办妥,林河给林海来了信说清楚,林海又给林旭去了信,让他把父母迁回祖坟,林旭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亏得这位叔祖多方照应。自己今日才能如此自在,心内自是感激,也愿意就坡下驴,只是他一时拉不下脸,不肯表露出来而已,也正因为好面子,错了也不肯承认,在自己娘子跟前也没说过。才让他娘子误会,以为他仍不想回乡,等他突发旧疾而去。遗言交代的含混不清,他娘子就误以为是就地下葬的意思。

    林旭的娘子是个温柔的女人,一辈子谨守三从四德,哪怕她觉得不能落叶归根不好,也不会违背丈夫的心意,她就是这种以夫为天的女人,所以,丈夫一旦去世,她的天就塌了,即使家里还有三个小的指望她照顾。她也撑不住,跟着丈夫就走了。

    林旭娘子一去,他家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从小也是没吃过苦的,他们知道些什么?还不是大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做,按理本该兄妹三个扶灵回乡的。他们也不知道,家里几个下人还是在本地买的,他们原先的事更是不知,听少爷说老爷夫人遗命就地安葬,他们就只管照着张罗,等老爷夫人入了土,少爷姑娘要进京投亲,只有七八个人愿意跟着,其余全都散了,林琛兄妹也无法,只能带着那几个人往京里奔,路上还遇了山匪,好歹这几个人还算有情义,没把三个小主子交出去,知道护着他们先跑,而这一伙山匪也不是那心狠手辣的,只谋财不害命,见他们大部分行李都扔下了,也不狠追,不过赶散便罢,小哥俩才算得了命去。

    惠民县离着京城并不算远,来回不过几日功夫,去的又是身手好的,虽然带了个林琛影响赶路,也没用十天就跑了个来回,结果回来的只有林琛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应该就是林琛说的他妹妹的乳母,只是却不见林琛的妹妹,魏紫便知不好。

    果然林琛一见魏紫,有跪地上去了,哭着说自己妹妹去了,他妹妹还没有大名,家里人只是“妞妞”“妞妞”的叫着,林琛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没照看好自己的妹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指望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笑起来很温暖的“二曾祖母”。

    魏紫忙让人带他下去梳洗休息,趁空儿细问那乳娘,那个乳娘路上便知自己要来的是高官之家,真到了才知道什么叫高门大院,心中十分忐忑,跪在地上就不敢起来,魏紫一问,她忙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那日大少爷和小少爷走了之后,奴带着小姐住在医馆里,那大夫好心肠,也不收我们的住宿费,只是给小姐开的药材名贵,没两天大少爷留下的钱就花光了,奴又把身上一只镯子当了,才能继续给小姐抓药,谁知一天半夜,小姐忽然发起高烧,奴忙叫大夫来看,熬了药也喂不进去,等早上小姐就……小姐就没气了……都是奴没照顾好小姐……”说着哭个不住。

    魏紫这些年眼光也练出来了,看这妇人哭得伤心,倒是真心自责难过,又见她穿着粗布衣裳,形容虽然狼狈,人却干净整齐,心里先喜欢三分,又想到林琛兄弟俩身边也不能没个熟悉的人,如果这个妇人能用。留在他们身边也好,因而问道:“你姓什么?是哪里人士?如今琛哥儿哥俩在我家住下,你是跟着留下还是想回故土?”

    那妇人忙给魏紫磕一个头,说:“奴娘家姓秦,因为夫家不容,早就无家可归了,还是先夫人心善,收留奴让奴伺候小少爷和小姐,如今因奴之过,让小姐枉死,奴本该以死谢罪,只记挂大少爷和小少爷,老夫人慈悲,若是让奴继续伺候少爷,奴万死不足以抱老夫人恩德!”

    魏紫叹口气,说:“你对琛哥儿几个倒是忠心,我也听琛哥儿说了,若不是你死命拉着琚哥儿抱着妞妞,只怕他们两个也走散了,妞妞的事……原也怪不得你,大概是她的命吧!你既然愿意继续伺候琛哥儿哥俩,那是最好不过,不过我家规矩多些。我会让人教你,你可要仔细学着,别给琛哥儿他们丢脸。”

    秦娘子又磕一个头,嘴里说着“一定遵守老夫人家的规矩。不敢给少爷丢脸”的话,魏紫让专管内院的方娘子带她下去了,因派去查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魏紫尚不能确定该如何对待林琛兄弟俩,因而并不曾给他们添加人手,只安排让两个二等丫鬟过去伺候着。

    又等了几天,查探消息的几个人才赶回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五六个衣着破烂狼狈的人,这几个人中只有一个女孩子,其余皆是男的,魏紫也就没见,家里只有林晗在,就让他带着两个便宜侄儿过去见了,她只把那个女孩子叫道内院问了几句话。知道他们这几个就是跟着林琛三人一路来的,他们要么是感念林旭夫妇的恩德,要么是在老家没有活路。因而才愿意跟着小主子远赴他乡,魏紫听了,也感念他们没有抛弃小主子自己逃跑,便留下了。

    不多时林晗进来回话,又把详细情形跟魏紫说了一遍,林琛和林琚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果真是林旭的儿子,探查消息的人在当地还见到了上月来送礼的两人,他们两个能被主家派出来送礼,也算比较受重用的。家庭条件不错,因而不愿意背井离乡,故不曾跟来,而探查消息的人回来时特意路过惠民县,一来是查那些山匪的下落,二来也是看能不能找到跟林琛来的人们。山匪的消息是没查出多少,那几个人却全都找到了。

    说来这几人还算忠心,小主人不见了,他们也着急,好容易几个人聚到一起,把身上值钱的都当了,就在附近找,林家人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找了七八天了,还到衙门里抱了官,却一直一无所获,都急的不行。

    魏紫明知道他们这么尽心未尝没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毕竟这时代对逃奴的惩罚十分严厉,但就凭他们一没有抛弃小主人自己逃跑,二来事后主动先放设法找寻小主人,对魏紫来说,他们都算是忠义的,而且,这几个都是林旭家旧人,留着他们还另有用处。

    事情既已查证,该如何安顿林琛哥俩就该正式有个说法,小瓜尔佳氏快生了,万事不用她操心,富察涵雅新妇进门,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仍是魏紫和林海、林暄、林晗四人商量。

    首先,收留他们是一定的,林旭这些年对魏紫和林海真的很孝顺,他不在了,留下的遗孤怎么也要给人家照顾好,这一点没的说。但怎么照顾是个问题。

    按照林海的意思,反正林家房子多,客房整年空着,让他们两个住进去便是,林暄和林晗也没意见,不就两个小孩子嘛,家里养得起,怎么样都行,魏紫却有些不同意见。

    “你们男人家就是粗心,如今琛哥儿哥俩还小,住在咱们家也没什么,可再过两年呢?难道他们成亲也在咱们家?那让他们哥俩面子往哪儿摆?以后都抬不起头去!依着我的意思,他们俩这两年住在咱们家也无妨,正好他们也有几个老家人,我从私房里拿出点银子,给他们哥俩买几亩地,让那几个人过去照看着,也算给他们一点产业。至于他们以后的房子,我记得如海你手里有几个三进宅子,送他们一处便是,等他们大些,能自己顶门立户,也是正经有个家。你们看如何?”

    林海笑道:“还是母亲考虑的细致,我们本不耐烦这些,都听母亲的。只是给他们哥俩置办田产的事,从公中出钱便是,没有用母亲私房的道理。”林暄和林晗也都称是。

    林家公中现银不少,不过那是要给林暄哥几个分的,既然他们没意见,魏紫也便罢了,又说起另一件事:“旭哥儿葬在山东总不是个事儿,如海你去跟琛哥儿说一声,还是迁回去的好,正好趁他们哥俩扶灵回乡,去给四叔祖磕个头,省得他们连祖宗是谁都不知道。旭哥儿刚硬了十几年,总不好连个根都没有。”

    林海忙说:“母亲说的很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昨儿已经让晗儿去探了琛哥儿口风,他倒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只说全听咱们的吩咐,这么个好孩子,还真不好委屈了他。我想着若只有琛哥儿哥俩回去。洵二哥恐还要闹,虽有大伯父和三叔父在,他们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管的太多。不如让晗儿送他们回去,也让他们有个畏惧。”

    魏紫想了想,说:“晗儿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四,到底年轻些,又低着辈分,洵哥儿要闹起来,拿着辈分压人。到时候你让他怎么办?”

    林海还没说话,林晗先笑了。“祖母,您老人家多虑了。您忘了我父亲是谁?堂堂朝廷二品大员,林氏一族的族长,回去谁敢拿辈分压我?族里出效益的几个田庄和铺子,都是咱们家出钱办的,除非他们想回去过苦日子,不然哪个敢得罪咱们家人?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呢!再者说了。伯祖和叔祖都在,还能看着我受欺负不成?我送琛哥儿兄弟俩回去,不过是向族里人表明态度:别看旭族兄没了。琛哥儿他们还有咱们家照应,谁也别想欺负他们。”

    魏紫也笑起来:“外头大事还是你们想得清楚,我就不操这个心了,你们看着安排吧。”

    林晗领了差事,自去点了人手,一部分跟着他到林旭任地迁坟,然后抬着几具棺木慢慢往老家走,另有几个先一步轻车简行回去,跟林崮禀报一声,让他先做好准备工作。林崮还没接到林旭的死讯,初听时也是大吃一惊,想起林旭去时才不过三十出头,不免感叹世事无常人生苦短,又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感,又想起他年幼时。自己一家只顾明哲保身,明知他们孤儿寡母受尽委屈,也不曾仗义直言一句,而族中众人多是冷眼旁观,也怨不得林旭心存怨念,他虽然也气林旭不懂事,但现在人死如灯灭,气愤埋怨早烟消云散,只记着自己的疏忽了,接到林海的亲笔信,自是一一照办,还特意把林洵夫妇叫来警告一通,等林晗护送林琛等人回来时,不许他们胡闹,不然年终族中分东西就没他们的份。

    林洵夫妇自然不乐意,可是他们更怕族里不管他们,一家子好吃懒做的,一年到头手里没个余钱,就等着年终族里分些钱物,而这正好是林崮在管着,若真不分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更憋气的是族里也没人会给他们说好话。没办法,人缘太次,一般人不敢沾惹他们是真,但看他们笑话却也不落人后,等着他们倒霉的人可不少。

    按下最有可能捣乱闹事的一家子,林崮稍稍放下心来,焦急的等着林晗一行,只过了一个多月,才算把人等到,族中老少齐力把林润四人葬了,一家子族谱早改到四房名下,也不必再费什么事,一切都挺顺遂,就算有人眼红林琛哥俩抱住了粗大腿,也不过说几句风凉话而已,并没有给林晗此次之行带来多大困扰。

    林晗一行前脚出门没两天,小瓜尔佳氏就发动了,产婆和奶娘是早准备好的,有魏紫坐镇,倒也没什么慌乱之处,一切井井有条的进行,她还没进产房,魏紫就打发人去瓜尔佳府报信,董鄂氏忙赶过来,娘家妈和婆婆两个一起给她打气,小瓜尔佳氏这一胎生的倒挺顺,疼了两三个时辰,就生下来一个六斤九两重的小子,喜得董鄂氏念佛不止。

    等林晗带着林琛哥俩回来时,他的小弟弟百天都过了,他特意去看时,只见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正在睡觉,用手戳戳他的小脸蛋,他的脸就皱成一团,别提多可爱了,不由遗憾没能见到小家伙刚出生是什么样儿。

    小瓜尔佳氏现在有子万事足,家中诸事一概不理,都交给富察涵雅料理,富察涵雅也是从小学管家的,而且她家也是大家子,家里人比林家多得多,她小时候老太太还在,四房人住在一起还没分家,家中关系可真是复杂,所以,林家对她来说简单多了,初管家时忙乱几天,随后就理得井井有条,魏紫和小瓜尔佳氏都很满意。

    林晗带林琛哥俩回来,此时他们百天热孝已过,魏紫就正式摆了一桌欢迎他们,席面自然全是素食,家里人也都穿着素净的衣裳,哪怕算起来他们和林旭关系已经很远了,到林海这一辈时就出了五服,林家人并不需给他们服丧,但人家孩子正值孝期,林家人就自觉不去穿那些鲜艳的衣裳,女眷们首饰也戴的很简单,林琚什么都不懂倒还罢了,林琛却是个明白人,心中自是感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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