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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临盆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书房里,舒玉摇头晃脑的朗声诵读,许氏在旁边听,开始还笑着点头,又渐渐地隆起了眉头。

    “我记得上一次并没有讲这一篇。”许氏看着舒玉的眼,似乎想看出什么。

    舒玉小时候虽然闹得厉害,可自打懂事之后就益发沉静,有时候许氏都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句子读起来爽利,就多读了几遍。”舒玉笑着回视许氏,“读了几遍,心里也有所想,照此句看,举凡世上奇清诗句,大都为心中不平,而心中不平,则便是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怀?”

    “而心中不平,”许氏接下去说,“大抵是因为人看不透自己。将自己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上,才会有不平。有志气有心气,是好事,可若是一概的不平而转去全副身心的琢磨文字,便注定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用在别处,徒有不平语,生活却无法如意,也是人生中一大憾事。”

    这就是在替文老爷解释为什么那么反对舒彦一心扑在吟诗作对上,在许氏看来,诗词只是平日里闲暇时的小乐趣,可身为一个男孩,总要承担起将来的家庭责任,眼瞅着舒宁已经转去学医,若是舒彦再不专心仕途,怕是将来文家就真的要败了。

    “可我看文人墨客大多如此,也未见其生活惨淡。”舒玉终于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能千古留名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许氏笑了,捏了捏舒玉的鼻尖,“且不说那些写过诗作的文人,就算是当今朝廷宰相,莫说千年,就只百年之后,又有谁记得他是谁呢?更何况,就算百年之后名垂青史,也未必就能过得舒心快意。”

    舒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吟诗作画在这个时代也只是业余爱好,而舒彦若是一心只想做一个纨绔,文老爷估计是要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我不爱读诗。”舒晴撅着小嘴参与讨论,不甘心被母亲和姐姐抛在一边。

    “晴丫头为什么不爱读诗?”许氏扭头逗她。

    “二姐说我脑袋笨,读不懂。”舒晴小嘴翘得更高,一脸快来哄我的泫然欲泣。

    “舒颖那是在逗你玩。”许氏垂下眼,摸摸舒晴的脑袋,“难道晴丫头是那么禁不住逗的?”

    “当然不是!”舒晴窜起来,扒住舒玉的衣袖,小脸上净是急于表白,“姐姐昨儿还夸我背得快。”

    “是背得快。”舒玉从善如流的也摸了摸舒晴的发辫,笑着点头,“比我当初快了一刻。”

    舒晴立刻满足了,一脸骄傲的巴望着许氏的奖励。

    “我家姑娘一个赛一个厉害。”许氏想了想,终于还是禁不住两个小姑娘渴求的眼,拍了拍舒晴的肩膀,“快去午睡,都晚了好一会儿了。”

    “我不想睡。”舒晴满足的黏进许氏怀里,不肯出来。

    “不行。”许氏毫不留情的拒绝,“上次不午睡你还没到晚饭就困得睁不开眼,耽误了吃饭不说,晚上还又睡不着,折腾的一屋子鸡飞狗跳。”

    舒晴缩了缩肩膀,乖乖跟着丫头进去睡觉了。

    这边才走了舒晴,那边就听见西厢有动静,柳月连忙出去打听,没一会儿就看见荷月急匆匆的跟着柳月进来。

    “什么事那么慌张?”许氏皱起了眉头。

    就算是姨娘临盆也不至于那么慌乱,家中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稳婆也找了不止一个,其他的用具这几天也都准备的齐全,姨娘又不是第一次生产,只等她身上有了感觉,立刻通知这边就是了。

    “姨娘,”荷月薄薄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透,大热的天里浑身发抖,“姨娘怕是要生了。”

    “还有谁在那屋里?”许氏不慌不忙的问,“稳婆都在吗?前几天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柳月,见柳月跟着点头,才放下心来。

    “都,都已经告诉了。”荷月还是止不住的哆嗦,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一咬牙道,“方才彦哥儿在屋里跟姨娘说话,顶了几句,姨娘因为这几天天热,心情不大好,被彦哥儿几句话说得恼了,起身的时候太快,旁边的人又没扶住,摔了。”

    许氏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半天才道:“彦哥儿人呢?”

    “这会儿吓坏了,在姨娘屋外面喝茶。”荷月哆哆嗦嗦的把话说完,就缩在地上不敢吭声。

    “喝茶?”许氏没意识的重复了一边,似乎在确定自己听的有没有错,半天才冷笑出声,“把他给我带过来。”

    荷月被许氏难得的阴沉面孔吓了一跳,立刻应声,弹起来就要走。

    “等等。”许氏又喝住荷月,眯起眼,缓缓道:“还有那个佳秀。”

    “佳秀她……”荷月几乎不敢睁开眼,觉得自己这份差事真的是不好当,缩着脖子道,“今天被姨娘派去买蜜饯,结果中了暑,被几个人抬回来,这会儿还在屋里歇着。”

    “出去买东西就中了暑,姨娘摔了她还躺着?”许氏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是拽的,也把她给我拽过来。”

    荷月哆哆嗦嗦的还想再说话,被许氏厉声截断:“难道这件事不是因她而起?”

    许氏一向都是端庄的淑女,难得发脾气让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荷月再也不敢多话,迭声应着就立刻出门去。

    柳月在旁边察言观色,连忙给许氏添了一杯茶水。

    许氏阴沉着脸,瞪着柳月的手半天,才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轻轻啜饮,再次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详。

    舒玉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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