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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心,谁懂?——祭坟

    吃过早膳,九无擎自密道而出,公子府内,由剑奴装成他的模样坐阵。

    一直以来,剑奴都是他的替身,无论从体形,还是到声音,剑奴都已将九无擎的一切模仿的惟妙惟肖——只要不看脉,保准看不出谁是谁。

    剑奴扮九无擎,还没有真正让人识出来过,扮晏之,却一眼叫那个丫头识破。

    他曾在九无擎跟前乍舌:那女人,厉害!

    ****

    无昔原是该葬在公子陵的。

    公子陵安葬的原是曾经为国捐躯的公子,公子之乱发生发后,诸位公子被斩首于市,后,皇帝念着他们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将这一干身首异处的义子一并葬在公子陵,说是即便死了,也只能做他的开路之奴——公子陵镇守于皇帝的地陵前方。

    九无擎偷偷将无昔的尸骨偷换了出来,埋于回风谷。

    ****

    回风谷,距京城五里处,掩于一片连绵的小丘中,青树叠嶂,鸟语花香,一片碧绿的寒桐,围着一座小园,园中搭着一座竹庐,毛草为顶,青竹为壁,横着五间,灶室,厅室,书室,寝室,一应俱备。

    一老者守陵于此。

    偶尔,九无擎也会来此住一晚。

    园内,修着一座坟,汉白玉石碑,青石坟穹,坟墓四周,修着环状花坛,坛中一月红怒放,枝叶碧绿,谷中烟气迷漫,踏进这样一处地方,感觉到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幽。

    金凌依旧着着一身玄墨色的袍子,玉带束腰,发带飘飘,进得林来,四下环顾。

    晏之一席白袍,纤尘不染,相携而走,时不时会回眸睇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

    坟前祭台上,摆着祭品香烛以及纸钱,边旁守着一老者,正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瞅着他们——老者从没见过九无擎这副模样过,这地方隐秘,主子从不带人来此。

    金凌的目光自老人身上越过,慢慢落到墓碑上,几个凸雕而成的字,第一时间映进了眼底:金西之墓,立墓人:无欢,无擎,无殇。

    每个字都显露着饱经风雨洗礼的痕迹,金色的字迹有点暗淡。

    已近中午,阳光是温暖的,迎面吹来的风,被薰的极暖,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浓,但,金凌感觉的是一片通体的冰冷,从头冷到脚,连呼息也是冷的。

    她僵立在祭台前,就好像叫人点了穴道一般,再也无法动弹,“金西”两字,被阳光一照,幽暗的字面上,诡异的射出几道金光,是如此的刺眼,脑海里顿时白茫茫一片,燕熙的音容笑貌,一幕幕的在眼前掠过,十三年的相思,汹涌翻滚,刻骨萦绕。

    他若死了,那她怎办?

    以后,她如何才能补全了失去他的那份残缺?

    ****

    她的世界,已经早已不完整,母亲走的那么早,因为有他相陪,她才走出了失去母亲的痛楚。

    思念母亲的日子里,是他尚嫌继幼小的臂湾,给了她一份温暖,是他轻轻软软的亲吻,代替了母亲的给她安全,也是他担当起良师益友这样一层身份,陪着她一起读书写字,重拾欢愉,

    他阳光灿灿的笑容,他温柔眷眷的拥抱,他以身作则的态度,他对她的宠溺,对她的疼惜,对她的负责,是她依赖的全部。

    他是她的世界。

    五彩缤纷,温暖如春,是他,点亮她的笑容,也一力撑起了她的世界。

    当这个世界轰然倒塌,不甘支离破碎的她,拼命的用自己的力量撑起另一个世界,只等他归来,再造属于他们的天地。

    若这世界没有了他,她的强撑就失去了意义。

    她皱了皱漂亮的眉儿,心窝窝处,就像堵了一大团棉花,难受的厉害,就像扎了无数牛芒似的小针,不会致命,只会疼。

    他是他吗?

    他真是他吗?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什么话都没有留给她?

    什么活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就不想她吗?

    他就不想他爹,他妹妹吗?

    不,他一定想!

    一定也曾想过回去!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必须留下?

    又有谁能证明他就是他?

    光凭九无擎一番话,又能说明什么?

    那个家伙,太能编,太能骗,太能颠倒是非和黑白,太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睁眼说瞎话,是他的强项。

    可是,九无擎和八无昔是好兄弟,他没道理编那样一个事实来骗她?

    他又有什么理由来骗她?

    除非……

    不!

    不可能!

    她的念头,往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方向转了一圈,觉得自己是疯了。

    完全是疯了。

    她怎么能将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和自己的熙哥哥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念头完全就是对于熙哥哥的亵渎。

    燕熙温文尔雅,是谦谦君子,心底良善,龙姿凤章,无人可比,父亲常赞:熙儿的性情才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九无擎呢,冷漠淡寡,杀人如麻,嗜血如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求名利,机关算尽,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燕熙?

    燕熙哥哥才不会将女人将作药引来使用,燕熙哥哥最干净了,也最懂尊重女子,他不可能把女子当玩物,更不会欺凌她——

    这样肮脏的一个男人,怎能和净如清泉的燕熙相提并论!

    绝对不可能!

    所以,地底下葬的应该就是燕熙了是不是!

    “八无昔,性情温顺,才华过人,傲骨冰清,待人接物,可亲可敬,泱泱大气,世间少有……”

    这一段评价,可谓是燕熙的真实写照。

    所以,错不了的!

    ****

    终究,没有祭拜!

    没有那份勇气,三年的寻找,只找到一堆白骨,这让她情何以堪?

    转身,她跑了出去。

    她无法相信那片冰冷的石墓底下,那堆白骨就是令她思念成狂的燕熙。

    ****

    九无擎一怔,看着她脸色腊白的狂奔而去,将手中的香搁下,忙追了过去,只余小丰和老者在那里面面相觑。

    幽浓的梧桐林,鸟语于枝,花香四溢,斑驳的树影,影影绰绰的印在尽是萋萋芳草的山地上。

    小径之上,她疾飞于前,他狂追于后,一段拉锯战后,他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肩,将她掰过来,看到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有两行清泪情不自禁的滑下。

    她倔强的咬着唇,忍着喉咙里的哽咽,仰头看着。

    “大哥,我心里难受?”

    她委屈的叫着,一把抱住了九无擎,嚎啕大哭起来,已经忍无可忍:

    “我不信……

    “我不信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证明里面睡的不是他——

    “人都成了白骨,我都没看到他的模样,怎么可以用一具白骨让我认定我的燕熙已经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我不信,我要他活过来……

    “他说过要娶我的……

    “他说过要跟我生很多孩子的……

    “他是个骗子……

    “他怎么可以学坏,怎么可以骗我……

    “说好的要一起白头的,怎么可以半路自己走掉……

    “说好辅佐我治理大沧的,怎么能扔下所有责任,让我一个人背负——

    “若是没有他,那么枯躁的国家大事,我怎么有那份耐心去面对处置……

    “我要他活过来……

    “我要他活过来……”

    她紧紧的抱着,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淌去,滴到了他肌肤上,嘴里拼命的叫着,任性的就像一个孩子。

    种种不甘,种种悲痛,种种思念,尽化泪珠。

    很烫。

    九无擎僵了一下手臂,而后,缓缓的收拢,白衣裹着黑袍,小心的将痛哭流泣的她搂住,用自己的下巴轻轻摩着她的额头,感觉眼泪滑过的地方,一阵灼热,一阵清凉,一阵阵抽疼着他的心脏。

    这样的情形,让他记起曾经,那时,她也是这样的赖在他怀里,又哭又闹:

    “熙哥哥,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我不要娘亲死,我要娘亲活过来……我要娘亲给我讲故事……娘没有了,家没有了……”

    那时,他也曾如此抱她,忍着心头的悲伤,柔声安抚小小的她:

    “娘没了,还有我……熙哥哥会陪你,会娶你,会和你生很多小小凌子、小小熙子,会给你一个家……有你有我有娃娃……凌儿乖了,不哭了,你哭,娘亲也会哭……我们都不哭……娘亲喜欢看到我们笑——我们一起笑,我们一起手牵手,让娘亲看到,我们会相扶相守,做最坚强的孩子……”

    小小的她听着这话,抬头好奇的看她,似被雨水洗刷过的漂亮眸子,映着两个小小的他,像一个好学的娃娃,一边哽咽,一边问:

    “熙哥哥,我们两个也能生娃娃吗?怎么生啊?”

    他狼狈极了,窘红着脸,小声争辩道:

    “我也不知道……呃,这事,你当我没说过,咱们长大后再讨论!”

    “那我去问珑姨!”

    “不许问……娘亲会骂死我的!”

    “生娃娃不是好事情吗?”

    “……”

    他成功的引开了她的注意力,治住了她的眼泪,却被这个好奇宝宝问的没了反嘴的余地——

    什么嘛,他也就比她大了三岁而已,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复杂的事?

    又怎么能让娘亲知道他动着这种“坏心思”?

    带坏小孩子,娘亲会拍死他,虽然他也是孩子罢了,可娘亲总拿他当大人使唤。

    如今,他们都已长大,可他再也不能娶她,更不可以跟她生娃娃。

    是,她说的极对。

    他是个骗子。

    彻头彻脑的骗子,极其残忍的骗了她。

    九无擎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黯然。

    不得不骗!

    凌子,燕熙真的已经死了……

    活在这世上的人,是脏的已经洗不干净,病的已经无药可医的九无擎——

    你厌恶他,我也是!

    那就这样让燕熙死掉吧!

    死了,你的心里还能保守一个美好的印像。

    死了,你也许还会想念他,会在心里留着一个小小的位置容他。

    死了,你才能放下,好好的开始你新的人生。

    儿时的那些刹那芳华,只是一道美丽的流星,已成昨日黄花,你总会慢慢淡忘!

    我不能说。

    说了,你失望,我会绝望——

    就让我自私那么一回。

    哭吧!

    痛快的哭吧!

    你的眼泪,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念想,我更会刻骨不忘。

    若有来世,我必守好自己,必定风光娶你!

    他忍着眼底的湿意,努力的眨眼,清淡的眸子,铺着一层无法散开的悲伤。

    要从骨子里将其割舍,太痛太痛。

    ****

    回城时,已是下午。

    刚进城门,就和龙奕撞了一个正着,那家伙一脸古怪的神情,自晏之身上移落到金凌黯淡的脸孔上,瞅了半天,闷闷不乐的蹦出一句话差点令他们从马上摔下来:

    “别哭,没啥好哭的……金西还活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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