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无题
梦里全是雨声。
说梦华听到一声惊雷，他猛得坐起身来，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这幅躯体已经不堪自己这样驱使。
“君上，你醒了？”
是明秀的声音。
黑暗中，他的躯体被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扶住，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尝试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触碰到的是棉绸的质感，他的眼上蒙了一块布。
他感到喉头有千万斤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君上？”
明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是在哪里？”
“旁生族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总之四面都是山林。”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几天了？”
“申时，七天了。”
“外面下雨了。”
明秀看了看窗外的雨帘，“是啊，下了好几天了。”
···
···
简单的问答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明秀看着说梦华被窗外光亮勾勒出的下半张脸，不安得搓动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君···君上···仇不胜···还在···门外···跪着呢···”
说梦华觉得，自己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为什么跪着。”
“仇不胜说···他被解时命的假情报···骗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跪多久了。”
“七···七天。”
说梦华准备站起身来，但他试了几次，最终确认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只得让明秀把卧室的障子门拉开。
仇不胜听到木门拉开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坐着的说梦华将窗外的亮光遮去了一半，淡薄的影又投落在他身上。
他刚想开口，看到说梦华眼上蒙着的黑布，又低下了头，“咚”得一声流着泪磕在地上。
“你在这里跪着干什么？”
“属下罪该万死！请君上处罚。”
“我是说，你怎么在这里跪着？”
仇不胜没懂他的意思，说梦华又道：“你怎么不去外面跪着？外面雨那么大。”
仇不胜点头：“是。”
他起身准备朝屋外走去，可是已经跪了七日，腿脚早已麻木，明秀连忙扶住要跌倒的他：“仇大人，您···”
说梦华听到响动，猜到八九分，他催促着：“快去！多跪几天，说风华就被你跪死了，等他寿终正寝的时候，我就给你在功劳簿上记一笔，记你活活跪死了他，大功一件！”
仇不胜没有说话，周遭也没有声响，说梦华道：“怎么不去了？你是跪给谁看的？是我吗？我能看得到吗？”
仇不胜流着泪，哽咽了一声：“君上···”
“哭吧，孟姜女哭倒长城，你仇不胜要哭垮了说风华，我给你记两笔大功。”
仇不胜再也忍不住，他“哇”得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是我···无能，都是···我···的错···”
滂沱的风雨中，仇不胜的痛哭声被埋没其中，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就像他这一身的伤痛和耻辱，若不认真记，就会丢失在滚滚前尘中。
明秀一面劝慰着仇不胜，一面自己也痛哭起来，她的胞姐明练已经死在那一晚的刀光剑影之中，至死都没有对仇不胜吐露过心意。
说梦华不能哭，他的泪腺遭到破坏，也哭不了了，等到仇不胜和明秀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开口问道：“撤出来多少人？”
仇不胜稳住情绪，“五十四人，还有几个人，暂时探不到消息。”
“淮南山秀呢？”
“兵部淮南家、储家、户部路家都已经被查抄了，人被下在大牢里。”
“师衣相呢？”
“···和他父亲一起，服毒自杀了。师府其他人遣回原籍。”
“林望乡和···”
“他们两个被人救走了。”
“谁救的？”
“不知道。”
仇不胜说罢从怀里拿出两张纸条，“君上，李天师带回了原先的两个锦囊。”
“李天师是谁？”说梦华刚问完，方想起自己问过这样的话，故又改口：“我知道了，锦囊写着什么？”
仇不胜读出那上面的字：
“越挣扎，越惨痛，望三思。”
“···是内奸，杀了他。前面半张没了，李天师说，他着急与人争斗，不小心被扯毁了。”
说梦华还在细细回味着前面九个字，这太上皇确实有些神通，对他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但是较量已经失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仅是仇不胜错了，这位太上皇也错了，错在没有看准说风华，才是最凶恶的那一只野兽。
“本来按约定，李天师应该早几天就来了，但他半路遇到了人，便迟来了。”
“什么人？与他争斗的···”
说梦华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和一个苍老的男声：“哎呀，哎呀，这么大的雨，冻死人了冻死人了！！！”
仇不胜道：“他来了，让他跟你说吧。”
明秀喊了一嗓子：“李天师！君上醒了！”
那人烦躁的叫嚷声调突然一转，喜不自收：“好嘞好嘞！我就来！”
说梦华只听到一阵又急又响的脚步声，然后“哐当”一声停在自己身边，那人开口了。
“小帝婿啊！你醒啦！觉得怎么样啊？医薄幸可是把图兰山的奇珍异宝都开给你吃了，乖乖嘞，你吃了居然没死还坐起来了，这是最骚的，啧啧啧。”
说梦华被他的一串连珠炮轰得一头雾水，疑问太多不知如何问起，半晌才说了一个最俗套的：“你就是李天师？”
“是啊是啊！听小娘娘说你失忆了，那你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了，可惜现在你瞎了，不然看到我又要惊叹一番。”
···
“你是怎么拿到锦囊的？”
“那时候，你躺在万瑞宫，你给我的，你说到时候让我用锦囊换你的策梦珠。不过，我本来是要来的，然后我就遇到羽心游隙了，他下凡来找他的儿子，那我哪里能放过他！我就要跟他打，但是他不但不跟我打，还一脚把我踢到山沟沟里困了好几天，然后我就赶不上跟你约定的时候了。算了算了，下次你再借我好了。”
···
“策梦珠到底有什么用？羽心什么又是谁？”
李天师看了看说梦华现在的模样，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给他出了馊主意，他大概也不是今天这样，“算了，你失忆了，跟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过这幻蝶大法确实是有点玄乎，你还真的没死，到底是什么功法，给我也练一练？”
仇不胜不耐烦得闭上了眼，他大概知道当初李天师撺掇了说梦华什么，他的语气含着一丝不悦：“功法就在秋荣殿，谁要想练自己练去。”
“那为什么只有他练成了？”
“你练一下不就知道了？”
“年轻人，你还没有娶妻吧？你这种脾气，是找不到媳妇的。”
“你！”
···
“闭嘴。”
终于，说梦华打断了这两个人，“我累了，都出去吧。”
他蜷起身子缩回被子里，窗外的雨潺潺不停，罗衾不奈秋风力，终是愁了人心。
没有人知道，说梦华偷偷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没有问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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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梦华听到一声惊雷，他猛得坐起身来，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这幅躯体已经不堪自己这样驱使。
“君上，你醒了？”
是明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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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喉头有千万斤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君上？”
明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是在哪里？”
“旁生族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总之四面都是山林。”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几天了？”
“申时，七天了。”
“外面下雨了。”
明秀看了看窗外的雨帘，“是啊，下了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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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问答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明秀看着说梦华被窗外光亮勾勒出的下半张脸，不安得搓动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君···君上···仇不胜···还在···门外···跪着呢···”
说梦华觉得，自己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为什么跪着。”
“仇不胜说···他被解时命的假情报···骗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跪多久了。”
“七···七天。”
说梦华准备站起身来，但他试了几次，最终确认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只得让明秀把卧室的障子门拉开。
仇不胜听到木门拉开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坐着的说梦华将窗外的亮光遮去了一半，淡薄的影又投落在他身上。
他刚想开口，看到说梦华眼上蒙着的黑布，又低下了头，“咚”得一声流着泪磕在地上。
“你在这里跪着干什么？”
“属下罪该万死！请君上处罚。”
“我是说，你怎么在这里跪着？”
仇不胜没懂他的意思，说梦华又道：“你怎么不去外面跪着？外面雨那么大。”
仇不胜点头：“是。”
他起身准备朝屋外走去，可是已经跪了七日，腿脚早已麻木，明秀连忙扶住要跌倒的他：“仇大人，您···”
说梦华听到响动，猜到八九分，他催促着：“快去！多跪几天，说风华就被你跪死了，等他寿终正寝的时候，我就给你在功劳簿上记一笔，记你活活跪死了他，大功一件！”
仇不胜没有说话，周遭也没有声响，说梦华道：“怎么不去了？你是跪给谁看的？是我吗？我能看得到吗？”
仇不胜流着泪，哽咽了一声：“君上···”
“哭吧，孟姜女哭倒长城，你仇不胜要哭垮了说风华，我给你记两笔大功。”
仇不胜再也忍不住，他“哇”得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是我···无能，都是···我···的错···”
滂沱的风雨中，仇不胜的痛哭声被埋没其中，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就像他这一身的伤痛和耻辱，若不认真记，就会丢失在滚滚前尘中。
明秀一面劝慰着仇不胜，一面自己也痛哭起来，她的胞姐明练已经死在那一晚的刀光剑影之中，至死都没有对仇不胜吐露过心意。
说梦华不能哭，他的泪腺遭到破坏，也哭不了了，等到仇不胜和明秀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开口问道：“撤出来多少人？”
仇不胜稳住情绪，“五十四人，还有几个人，暂时探不到消息。”
“淮南山秀呢？”
“兵部淮南家、储家、户部路家都已经被查抄了，人被下在大牢里。”
“师衣相呢？”
“···和他父亲一起，服毒自杀了。师府其他人遣回原籍。”
“林望乡和···”
“他们两个被人救走了。”
“谁救的？”
“不知道。”
仇不胜说罢从怀里拿出两张纸条，“君上，李天师带回了原先的两个锦囊。”
“李天师是谁？”说梦华刚问完，方想起自己问过这样的话，故又改口：“我知道了，锦囊写着什么？”
仇不胜读出那上面的字：
“越挣扎，越惨痛，望三思。”
“···是内奸，杀了他。前面半张没了，李天师说，他着急与人争斗，不小心被扯毁了。”
说梦华还在细细回味着前面九个字，这太上皇确实有些神通，对他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但是较量已经失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仅是仇不胜错了，这位太上皇也错了，错在没有看准说风华，才是最凶恶的那一只野兽。
“本来按约定，李天师应该早几天就来了，但他半路遇到了人，便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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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梦华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和一个苍老的男声：“哎呀，哎呀，这么大的雨，冻死人了冻死人了！！！”
仇不胜道：“他来了，让他跟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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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烦躁的叫嚷声调突然一转，喜不自收：“好嘞好嘞！我就来！”
说梦华只听到一阵又急又响的脚步声，然后“哐当”一声停在自己身边，那人开口了。
“小帝婿啊！你醒啦！觉得怎么样啊？医薄幸可是把图兰山的奇珍异宝都开给你吃了，乖乖嘞，你吃了居然没死还坐起来了，这是最骚的，啧啧啧。”
说梦华被他的一串连珠炮轰得一头雾水，疑问太多不知如何问起，半晌才说了一个最俗套的：“你就是李天师？”
“是啊是啊！听小娘娘说你失忆了，那你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了，可惜现在你瞎了，不然看到我又要惊叹一番。”
···
“你是怎么拿到锦囊的？”
“那时候，你躺在万瑞宫，你给我的，你说到时候让我用锦囊换你的策梦珠。不过，我本来是要来的，然后我就遇到羽心游隙了，他下凡来找他的儿子，那我哪里能放过他！我就要跟他打，但是他不但不跟我打，还一脚把我踢到山沟沟里困了好几天，然后我就赶不上跟你约定的时候了。算了算了，下次你再借我好了。”
···
“策梦珠到底有什么用？羽心什么又是谁？”
李天师看了看说梦华现在的模样，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给他出了馊主意，他大概也不是今天这样，“算了，你失忆了，跟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过这幻蝶大法确实是有点玄乎，你还真的没死，到底是什么功法，给我也练一练？”
仇不胜不耐烦得闭上了眼，他大概知道当初李天师撺掇了说梦华什么，他的语气含着一丝不悦：“功法就在秋荣殿，谁要想练自己练去。”
“那为什么只有他练成了？”
“你练一下不就知道了？”
“年轻人，你还没有娶妻吧？你这种脾气，是找不到媳妇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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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终于，说梦华打断了这两个人，“我累了，都出去吧。”
他蜷起身子缩回被子里，窗外的雨潺潺不停，罗衾不奈秋风力，终是愁了人心。
没有人知道，说梦华偷偷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没有问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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