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负伤
韩霜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下一步要干什么，但只见顶上一道刀影从半空划过。
“别做这……”
她来不及说出后半句话。
烛光映在那柄被磨洗得明铮铮的，用来防身和要挟的短刀上，刹那间，去势如从漆黑的云层里落下的电光般。
空气凝固了，一时间她眼里只有那柄小刀，以及郑三紧紧闭上的两眼。
郑三的眼角由于过度用力，显出几道层叠起来的褶子。
她来不及细想，两脚在地上借力一蹬，两掌架在胸前，把肩膀往身边一抵。
正中郑三落下的手臂。
嘀嗒，嘀嗒，嘀嗒……
韩霜的血。
这一撞她借了酒力、地力、还有身子一甩的力道。
韩霜瘫坐在地上不停喘气，用手把肩头捂住，却还有些从指缝里滴到地上。
血迹散开，一片素白的布帛渐渐透红。
郑三睁眼，大惊。
他把手里的短刀扔到一边，忙过去扶着她。
“这，这，这……”他脑海里乱哄哄的，像有人在里面摆了一场喜宴，乱，乱，乱，喇叭、锣鼓哄堂乱鸣，尖锐嘈杂的声响堆到天上去，乱糟糟的人站在乱糟糟的位置，带着乱糟糟的表情在冲他行礼。红，红，红，深重的红、刺眼的红、浓郁的红，层叠，层叠起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一般的海。他想逃出去，却被一个红盖头的新娘子紧紧扯住了衣袖。她把盖头揭下来，露出俏丽的笑容，俄而这幅笑脸又化成凄厉地哀嚎着的獠牙恶鬼，向他的脖颈处咬去。他大叫着想躲开，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变成了一座漆黑的深邃的择人而噬的悬崖。
它如巨鲸般，张开了一道万丈巨口，卷起粗粝的满是倒刺的舌头，像是在此枯等了十万年，又像是只存在于光亮起的那么一瞬间。郑三甚至听到了它打了两个不耐烦的闷雷一样的响鼻，声音从天边传来，又像是近在他耳边。
郑三睁开眼，只觉得有两个小人拿着锯子，你推我送地在耳畔拉扯起来。
但这感觉连同刚才的幻想不过只存在于一瞬，等他回神过来时，却发现不过只是一眨眼。
韩霜仍捂肩坐在地上，自己仍在扶着她。
“怎为我这样的货色，不值当，不值当的。”郑三急促说道，说话间身上出了一声冷汗，要去拨开她捂着肩膀的手，细看伤处。
韩霜躲开他，用低弱的声音道：“向来是不喜有人在我面前借酒逞凶的，何况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断了指，失了力，家里的老母还要等你去养，也合该替你挡这断指的一着。”
她眉间紧紧蹙成一团，面上出了一层冷汗，却是失了几分血色。
“汉子，我问你，如今我说话，你从不从。”
“从，从。”
“那好，你去角落的木箱里翻翻，找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疮药和纱布。把匣子送过来，你便回家去，此刻最不想的，不是负了多重的伤，是你多留在眼底。”
“可你这……”
“从，还是不从？”
郑三咬咬牙，从桌上拿起烛盏，起身去了角落里，在箱中翻出了一个小木匣。他打开细看，里面装了一卷白纱布，一把剪铰，一把小刀，几张薄竹片，还有并排的三个瓷瓶。
他回身去把匣子送到另一边的书案上，又把自己刚才坐的圆凳拿到案边，把韩霜慢慢扶到凳上去坐着。
韩霜伤口被牵动，发出一声压抑的细吟。
听见这呻吟，他一双手放也不是，落也不是。
韩霜挣开他，缓缓坐在凳上。
“你走罢。日后不要再来了。”
“姑娘，俺知道你还在气头上，可这时怎能听你的，就这样甩了手逃开，那便真成混账了。你恨俺也好，憎俺也好，等你伤养好了，再来找某讨要罢。”
“走还是不走？”
郑三没有动作。
韩霜手指用力去按肩膀，又有不少殷红从刚凝固的伤处渗出来。
郑三见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伤处再受外力便难好了。”
他站起来，赔了身子道：“俺这就走，这就走。只求姑娘好生养伤，后面再来看你。”
郑三面对她，缓缓向外走去。
听见院门被合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怀里藏着的一个小酒盅掉了出来。
这个酒盅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倒扣着立在桌腿边，倒没有被摔碎。
韩霜心道那书生给的苦肉计也太难施为了。
这倒也不怪陈清忱，他当时交待韩霜的是以情动之。要韩霜等到他吃了酒，卸下防备时，泫然欲泣地道出身世，引起哀怜，但情能否胜过欲，却是因人而异的。由此，他还嘱咐说郑三若是自觉羞愧，她感情、言行不妨更激烈些，只唬他服膺便是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郑三真是个心狠的，对自己下起手来也不含糊，竟有剁指这般出人意料的行径。还好她那时一半犹豫，一半真心地，也就势替他挡了一刀。
韩霜扯了下右边袖中，把肩膀处的皮肉露出来，去到灯前细看。
那伤处是道半指长的小口，口子两边血迹已经干了，正中部分却还有血珠往外渗。
这伤口深倒是不深，只因郑三那一刀的来势遭了她狠力一撞，卸去了不少，刀锋只掠着肩膀过去的。
韩霜正凝神细看着，只听见门被人推开了。
“怎弄成了这模样。”韩骏见了她肩头一片血迹，眉毛皱了起来，想去角落箱子里翻找药箱，却发现那个小匣子正摆在书案上。
韩霜苦笑道：“刚想出声，你便来了，且来帮我包扎创口。”
“不是说好的，只做做架势，唬他退去，便罢了么。”他去把匣子打开，找出其中一个药瓶，拔开塞口，放到鼻前细细嗅了嗅。
“不过是方才激他，用力重了。他酒劲上了头，要做浑事，替他挡了下来。”
说话间，韩骏已经把瓶里的粉末轻撒在了她的肩头上。
韩霜背对着他，没有发出声音，只鼻翼两侧渗了细汗出来。
“想叫便叫出来，这时候也别想着甚么长龄的架子。”
“小创而已，又不是娇惯的。方才倒是在他面前扮成副不堪受重的模样，这才吓住了他。”
“可毕竟伤到了你身上。”
“我这伤者都说了不碍事，怎还过不去了。”韩霜弯了眼角，想转过身去，却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阻力，她只得转过脖子来，盯着肩上伤处道：“刚那瓶是止血的，还有一瓶镇定生肌的膏药，你在匣中找到竹片来，帮我敷上去。”
他照韩霜所言，又在匣中一阵翻找，余光却瞥见了桌上几个用光的碟子，还有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酒壶酒盅。
“这云间醉，你吃了多少？”
“好好地，怎问起这来了？”
“吃了多少？”
“不过两小盅罢了。”
韩骏沉默着，背对着她，把纱布同那瓶膏药翻到案上。
“怪我不起甚用处，护不得你周全。”
“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些，高些，壮些，便好了。”
她倚着方桌，想伸手去抚他背。
韩骏转过身来，躲开了韩霜伸过来的手。
“好好坐着，别牵动了伤处，刚上了药的。”
“好，今日我也做一回娇妹妹，等我家哥哥来照料我。”韩霜楞了一下，灿笑起来。
他把地上的那个倒扣着的酒盅拾起来，放到一旁书案上。
“若不连吃几盅，露出副欲醉的样子，又怎能轻易使他放下戒心来。”韩霜盯着那酒盅，心内自语道。
他没说话，只用剪铰仔细去裁纱布。
“你把这方桌上的碗碟收拾了，到灯下来裁量。那边是背亮，你身前全被影子遮住了，哪看得到甚么东西。”
韩骏闻言，转过去看了眼桌上，便放下手里的器具，去把桌上的碗碟扫到餐盘里，一张桌子只留盏灯，而后又把匣子连同匣中器具一一摆在桌前。
韩霜隐隐感觉异样，挑他错时，怎不像之前那般狡辩两句，倒显出另一副派势来。
但抬头却见他在身前略皱起眉，眼神在手中纱布和自己伤处间来回逡巡，神情里带着心疼和不忍，却又认真极了。
她低下头去，心里生出几丝久违的甜意来，恍然又想起另一人的模样，眼神不知不觉变得迷茫起来。
两人一时沉默。
韩骏走到她身前，半蹲下去，把个小瓶的细口凑到她肩头，手指在瓶底不住地轻敲，一些绿褐色的药膏便流到了伤口上，带些樟脑、桔片的味道。他又用了竹片去在上面轻刮细蹭。
“不疼么？想也是疼的。”韩骏盯着伤口轻声道，怕说话声响一大，打扰了手里的动作。
“疼。”韩霜也不敢有太大作用，只盯着窗外，有些好笑地道：“倒怪了，在小骏面前，却怎也示不了弱。这‘霜妹妹’好似当它不成了。”
他心里暗说了句话，嘴里不自觉泛起了苦味，把药膏涂抹均匀后，又把桌上纱布拿起来道：“你伤处在右肩锁骨边沿，偏内，等下包扎，纱布绕过腋间，总免不了要抬手动臂的，被这单衫束着，你抬不起来手，我也不方便包扎。索性……把右边衣衫褪了……也方便些。”
韩霜仰头去看他。
他立着身子，面上表情严肃庄重。
不多一会儿。
“便听你的，来施为了……”话越说到后面，韩霜的声音越小。
她用另一只手去解腰间衣扣，却不慎牵动了伤处。那伤处刚敷上药镇着，这一动，有几处便又开裂，她只觉一阵疼痛传来，额间冒出了几滴冷汗。
“你……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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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做这……”
她来不及说出后半句话。
烛光映在那柄被磨洗得明铮铮的，用来防身和要挟的短刀上，刹那间，去势如从漆黑的云层里落下的电光般。
空气凝固了，一时间她眼里只有那柄小刀，以及郑三紧紧闭上的两眼。
郑三的眼角由于过度用力，显出几道层叠起来的褶子。
她来不及细想，两脚在地上借力一蹬，两掌架在胸前，把肩膀往身边一抵。
正中郑三落下的手臂。
嘀嗒，嘀嗒，嘀嗒……
韩霜的血。
这一撞她借了酒力、地力、还有身子一甩的力道。
韩霜瘫坐在地上不停喘气，用手把肩头捂住，却还有些从指缝里滴到地上。
血迹散开，一片素白的布帛渐渐透红。
郑三睁眼，大惊。
他把手里的短刀扔到一边，忙过去扶着她。
“这，这，这……”他脑海里乱哄哄的，像有人在里面摆了一场喜宴，乱，乱，乱，喇叭、锣鼓哄堂乱鸣，尖锐嘈杂的声响堆到天上去，乱糟糟的人站在乱糟糟的位置，带着乱糟糟的表情在冲他行礼。红，红，红，深重的红、刺眼的红、浓郁的红，层叠，层叠起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一般的海。他想逃出去，却被一个红盖头的新娘子紧紧扯住了衣袖。她把盖头揭下来，露出俏丽的笑容，俄而这幅笑脸又化成凄厉地哀嚎着的獠牙恶鬼，向他的脖颈处咬去。他大叫着想躲开，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变成了一座漆黑的深邃的择人而噬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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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三睁开眼，只觉得有两个小人拿着锯子，你推我送地在耳畔拉扯起来。
但这感觉连同刚才的幻想不过只存在于一瞬，等他回神过来时，却发现不过只是一眨眼。
韩霜仍捂肩坐在地上，自己仍在扶着她。
“怎为我这样的货色，不值当，不值当的。”郑三急促说道，说话间身上出了一声冷汗，要去拨开她捂着肩膀的手，细看伤处。
韩霜躲开他，用低弱的声音道：“向来是不喜有人在我面前借酒逞凶的，何况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断了指，失了力，家里的老母还要等你去养，也合该替你挡这断指的一着。”
她眉间紧紧蹙成一团，面上出了一层冷汗，却是失了几分血色。
“汉子，我问你，如今我说话，你从不从。”
“从，从。”
“那好，你去角落的木箱里翻翻，找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疮药和纱布。把匣子送过来，你便回家去，此刻最不想的，不是负了多重的伤，是你多留在眼底。”
“可你这……”
“从，还是不从？”
郑三咬咬牙，从桌上拿起烛盏，起身去了角落里，在箱中翻出了一个小木匣。他打开细看，里面装了一卷白纱布，一把剪铰，一把小刀，几张薄竹片，还有并排的三个瓷瓶。
他回身去把匣子送到另一边的书案上，又把自己刚才坐的圆凳拿到案边，把韩霜慢慢扶到凳上去坐着。
韩霜伤口被牵动，发出一声压抑的细吟。
听见这呻吟，他一双手放也不是，落也不是。
韩霜挣开他，缓缓坐在凳上。
“你走罢。日后不要再来了。”
“姑娘，俺知道你还在气头上，可这时怎能听你的，就这样甩了手逃开，那便真成混账了。你恨俺也好，憎俺也好，等你伤养好了，再来找某讨要罢。”
“走还是不走？”
郑三没有动作。
韩霜手指用力去按肩膀，又有不少殷红从刚凝固的伤处渗出来。
郑三见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伤处再受外力便难好了。”
他站起来，赔了身子道：“俺这就走，这就走。只求姑娘好生养伤，后面再来看你。”
郑三面对她，缓缓向外走去。
听见院门被合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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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酒盅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倒扣着立在桌腿边，倒没有被摔碎。
韩霜心道那书生给的苦肉计也太难施为了。
这倒也不怪陈清忱，他当时交待韩霜的是以情动之。要韩霜等到他吃了酒，卸下防备时，泫然欲泣地道出身世，引起哀怜，但情能否胜过欲，却是因人而异的。由此，他还嘱咐说郑三若是自觉羞愧，她感情、言行不妨更激烈些，只唬他服膺便是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郑三真是个心狠的，对自己下起手来也不含糊，竟有剁指这般出人意料的行径。还好她那时一半犹豫，一半真心地，也就势替他挡了一刀。
韩霜扯了下右边袖中，把肩膀处的皮肉露出来，去到灯前细看。
那伤处是道半指长的小口，口子两边血迹已经干了，正中部分却还有血珠往外渗。
这伤口深倒是不深，只因郑三那一刀的来势遭了她狠力一撞，卸去了不少，刀锋只掠着肩膀过去的。
韩霜正凝神细看着，只听见门被人推开了。
“怎弄成了这模样。”韩骏见了她肩头一片血迹，眉毛皱了起来，想去角落箱子里翻找药箱，却发现那个小匣子正摆在书案上。
韩霜苦笑道：“刚想出声，你便来了，且来帮我包扎创口。”
“不是说好的，只做做架势，唬他退去，便罢了么。”他去把匣子打开，找出其中一个药瓶，拔开塞口，放到鼻前细细嗅了嗅。
“不过是方才激他，用力重了。他酒劲上了头，要做浑事，替他挡了下来。”
说话间，韩骏已经把瓶里的粉末轻撒在了她的肩头上。
韩霜背对着他，没有发出声音，只鼻翼两侧渗了细汗出来。
“想叫便叫出来，这时候也别想着甚么长龄的架子。”
“小创而已，又不是娇惯的。方才倒是在他面前扮成副不堪受重的模样，这才吓住了他。”
“可毕竟伤到了你身上。”
“我这伤者都说了不碍事，怎还过不去了。”韩霜弯了眼角，想转过身去，却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阻力，她只得转过脖子来，盯着肩上伤处道：“刚那瓶是止血的，还有一瓶镇定生肌的膏药，你在匣中找到竹片来，帮我敷上去。”
他照韩霜所言，又在匣中一阵翻找，余光却瞥见了桌上几个用光的碟子，还有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酒壶酒盅。
“这云间醉，你吃了多少？”
“好好地，怎问起这来了？”
“吃了多少？”
“不过两小盅罢了。”
韩骏沉默着，背对着她，把纱布同那瓶膏药翻到案上。
“怪我不起甚用处，护不得你周全。”
“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些，高些，壮些，便好了。”
她倚着方桌，想伸手去抚他背。
韩骏转过身来，躲开了韩霜伸过来的手。
“好好坐着，别牵动了伤处，刚上了药的。”
“好，今日我也做一回娇妹妹，等我家哥哥来照料我。”韩霜楞了一下，灿笑起来。
他把地上的那个倒扣着的酒盅拾起来，放到一旁书案上。
“若不连吃几盅，露出副欲醉的样子，又怎能轻易使他放下戒心来。”韩霜盯着那酒盅，心内自语道。
他没说话，只用剪铰仔细去裁纱布。
“你把这方桌上的碗碟收拾了，到灯下来裁量。那边是背亮，你身前全被影子遮住了，哪看得到甚么东西。”
韩骏闻言，转过去看了眼桌上，便放下手里的器具，去把桌上的碗碟扫到餐盘里，一张桌子只留盏灯，而后又把匣子连同匣中器具一一摆在桌前。
韩霜隐隐感觉异样，挑他错时，怎不像之前那般狡辩两句，倒显出另一副派势来。
但抬头却见他在身前略皱起眉，眼神在手中纱布和自己伤处间来回逡巡，神情里带着心疼和不忍，却又认真极了。
她低下头去，心里生出几丝久违的甜意来，恍然又想起另一人的模样，眼神不知不觉变得迷茫起来。
两人一时沉默。
韩骏走到她身前，半蹲下去，把个小瓶的细口凑到她肩头，手指在瓶底不住地轻敲，一些绿褐色的药膏便流到了伤口上，带些樟脑、桔片的味道。他又用了竹片去在上面轻刮细蹭。
“不疼么？想也是疼的。”韩骏盯着伤口轻声道，怕说话声响一大，打扰了手里的动作。
“疼。”韩霜也不敢有太大作用，只盯着窗外，有些好笑地道：“倒怪了，在小骏面前，却怎也示不了弱。这‘霜妹妹’好似当它不成了。”
他心里暗说了句话，嘴里不自觉泛起了苦味，把药膏涂抹均匀后，又把桌上纱布拿起来道：“你伤处在右肩锁骨边沿，偏内，等下包扎，纱布绕过腋间，总免不了要抬手动臂的，被这单衫束着，你抬不起来手，我也不方便包扎。索性……把右边衣衫褪了……也方便些。”
韩霜仰头去看他。
他立着身子，面上表情严肃庄重。
不多一会儿。
“便听你的，来施为了……”话越说到后面，韩霜的声音越小。
她用另一只手去解腰间衣扣，却不慎牵动了伤处。那伤处刚敷上药镇着，这一动，有几处便又开裂，她只觉一阵疼痛传来，额间冒出了几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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