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室
次日，韩骏起了个清早，趁韩霜不注意，在井里打了水，把自己的里衣亵裤统统泡在桶中，又把桶拎到院子里的小角落里，准备等自己听了书回来，再把这些脏了的衣服洗净。
韩霜穿件素灰色的短打，系了兜裙，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食。
这里说是院子，也不过是四面灰墙，连带着几间瓦房围起来的一方小小的青砖地罢了。韩霜惯睡正房，韩骏睡的东厢，西边一间被姐弟开了烟囱，拿来做了厨房，又兼放些杂物。
但也是闹中取静的道理，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在熙熙攘攘的熙云街深处，隔绝了许多喧嚣。
韩骏吃过韩霜下的银丝面，又被她托去买些食材回来。
他抱着一堆果蔬食材，在街上左拐右拐，不觉又停在了张好嘴的摊前，摊前仍围了不少人，连带着一旁的茶摊生意都好上不少。
韩骏想往人堆里挤，招来了几个白眼后，便踮起脚来，向摊里望去。
今天日头很盛，张好嘴额头上渗了层汗，汗珠儿直从他的额头往襟里滴下去，他也顾不得擦，一张嘴不住地开合着，韩骏觉得周遭乱哄哄的，便凝了神细听。
“……那通乾帝国平定外患，将进犯几国的国土收为己有。人皇封了许文海、贺义鹏两位做外姓大公。后又经人帝、人主、人君数代耕耘后，通乾已成了天底下第一大国，端的是四海晏平，万邦来朝。
当今的启华、封邯、沧骊三国，虽也国富民殷，但终究是那通乾分下来的，不可同日语，这是后话了。
却说那通乾全盛日，左手拿的，是沧骊深处草原苍茫一片，右手带的，是启华沿边浔海浪花万朵，头顶封邯极北千仞银峰山，足踩沧骊最南两座碧海岛。
这还没完，你若去了通乾的境内，一个叫乌托邦的去处，吃穿用度，竟不用自己讨神出力，一律由官家掏了银子。那里的女儿长日养在好风土里，直生得各个如花似玉，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神仙，想来也是由此，府上便下了令，是不许纳妾的，一家丈夫只配得一个女儿。而那处的男子，便只管每日晒晒太阳，带着相好的女儿家吃喝赏玩。”
“说书的，休要诓人，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去处，我看，分明是你信口编了故事，想骗得听客打赏罢。”
是张好嘴正面前一个青年男子发的声。
张好嘴看他商人打扮，衣着口音皆与寻常的宣城百姓不同，心猜当是外地来此做生意的，当下有了对付，笑道：“老爷这话差了，小的只凭张嘴，讲些书里写的演义，既是演义，自然跟史家说话有些出入，老爷莫要较真，权当一段故事听去，饭后茶余，多些谈资便罢了。
刚说的那乌托邦自然也是，真与假全在听客自己心里计较，信的人自然信，老爷偏与我一个说书的纠缠作甚哩。”
张好嘴周围的听客纷纷附和，直叫道莫要耽搁了时间，也有些人和着那商人的话，道张好嘴说的也不能当真。
一时间人群乱嚷嚷的，好似水开油沸，韩骏直怪那插嘴的多事，再看那商人时，却发现他被张好嘴说得不好意思，悄悄离了场。
张好嘴又用了两下扶尺，继续说下去。
再说韩霜这边。
她从厨房带出皂荚来，准备去井边洗衣服，却发现院墙边素日并排的两个木桶，此时只剩了一个在那孤零零地晒着太阳。
她猜是韩骏打了水洗澡，又没放到原位，便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见那一个果真藏在西北角的两株盆栽后面，桶里还泡着些他昨日换下的衣物。
她暗诧道这小子怎地洗个衣服也躲躲藏藏的，莫非真的移了性情，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可能是到了青春期，前世读高中的时候，班上就有位“娘娘”。等到自己工作后和他们再聚首时，却发现那位早就变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马上就要当孩子他爹了。
当时几个同学还拿他高中的样子笑他，他粗着脸说那时是青春期，很有些“能算偷么”的味道。
想到这里，韩霜笑着摇摇头，把韩骏的那桶衣服拎到自己旁边，准备帮他一起洗了。
洗到一半，她感觉有些奇怪。蹲在小沟旁边，好一会儿，才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仍把他的衣服洗干净了，将两人的衣服在院里晾起来。
韩霜正在晾衣服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前粗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院门口停住。
顶上日头刚好洒下一片光在井里，古井无波，是看不出颜色的。
韩霜只当是路过的人走累了，在门口台阶上坐着歇息，本不想管他，但前世那些小偷扒手盗窃杀人的新闻，又让她起了警觉。
她记起自己一时忙着琐务，也没关门，便蹑到门前，准备栓上门后的木倒拴。
韩霜正走到门前，那门却“吱”一声地被人推开了，来人却不是韩骏。
她忙后退两步，脸上变了颜色。
……
正在听书的韩骏看看日头，心道今天休了学，可以听张好嘴说上好一阵子，回去后不知道韩霜又会做甚菜点。她的手艺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凭得些寻常食材，硬把自己这张嘴养叼了，仍带着兴头听下去。
张好嘴继续道：“但所谓盛衰有天意，兴亡弹指间。恁凭通乾帝国开国几代人主再如何经理国家，立下再多条款诫言，也保不得后世子孙里全是贤厚爱民的，就好像买的一筐香鸭梨，从面上看去个个油光光明澄澄的，等把那一筐倒出来，挨个儿细数，总会有个把两个烂了心老了色的。
国家也是这个道理，通乾帝国经了六百余年，便逢上了个暴君，号默帝的。那默帝自打继了位，便专好女色，又重用佞臣，横征暴敛自不必说，还立了支三百六十人，分十二队的安国娘子军。
你道他是想扩张军容，错了。那劳什子娘子军，不过是他将各地强送来的好女儿聚到宫里，派些专门的教官，教些舞蹈音乐，按月份轮换着，供他享乐罢了。
传言那些女儿们在他面前，竟连衣服也穿不得，有些好强的性子烈的，便投了井吊了脖子，他也不在意，只让各地继续发来候补。一时间，通乾大好的河山，被他糟蹋得不成模样。
但天道轮回，逢着乱世，总有人杰起来安邦定国，救民水火。这便是如今启华、封邯、沧骊三国的由来了。可惜这里的一段话千头万绪，小的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好嘴有意在此顿住。
围了的听众有些被勾起了兴致的，便掏了铜板，扔到他的桌前，骂了他两句油滑的老货。
韩骏也急冲冲地掏了铜子扔给他。
张好嘴见桌前堆了不少的铜板，心道晚上又能加壶好酒，面上却不改神色，正声道：“这一段话虽难讲，但既承了列位的盛情，再难讲小的也是要讲出来的。不过得用倒插秧的法子，请列位仔细精神听了。”
却说韩霜那边。
来人好一副魁梧的身材，短褐下摆紧紧扎在腰间，袖口挽到肘部，露一双虬着青筋的小臂，臂上又生出许多弯弯曲曲的汗毛来。走路间步伐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他粗眉大眼的，蓄一脸浓密乌黑的须子，黑红的脸上带一道浅粉色的刀疤，看上去便觉狰狞，穿的一件粗布麻衣也褪了颜色，上面沾着一片片酒渍油污。
韩霜见是陌生人闯了进来，又不似讨水讨米的，便提了戒心，直与他拉开距离，问道：“哪家的汉子，青天白日的，闯到人家来作甚。”
来人先转过身去，把门“砰”一声关上，见韩霜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戒备看自己，身体也不住地后退，便带着醉意急声道：“好娘子，自打前些日子接你家兄弟时，你露了一面，俺便把你这标致人物记在心里，来扣门三五次，却连你一面都见不着，可把俺郑三想杀了。今日好容易见到你家兄弟不在，门户也开着，是天与俺做了机会，要教你快活快活，咱俩正要耍耍花丛里的把式。”
郑三言毕，摇摇晃晃地将一副熊罴般的身体往韩霜处送去，韩霜听得他的来意，心道这人来前吃了酒的，怕是坏了，又哪里肯从他，便闪过身子，躲到一旁韩骏的厢房里去，把一扇镂空的木门死死拴住，娇软的身子使了全力，把屋内的桌子抵到门后。
韩霜身子发着抖，抱着肩膀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她想起自己听韩骏提过此人，他是坊间出了名的泼皮帮闲，凭着一身好力气，专做些讹诈欺压的买卖。那时自己还叮嘱过他不要跟这类人物来往，免得被盯上。
没想到今天反倒是她被这人物给缠了身。
韩霜叹道这院子在熙云街最深处，比起正街向来清冷，左邻右舍都去街上做生意了，叫嚷又有何用。但事发于此，又如何逃得。
她深吸口气，镇定下来，对着门外冷声道：“好一个吃了铜汁浇铁胆的，日头还未过半，也不怕府上的人来押你吃官司。”
那人只醉在梦里，美色当前，哪里听得到韩霜说些什么，见她躲到门内，推门不开，脚上退了两步，将自己秤砣一般的肩膀往门上撞去。
只一下，木门便被他撞开，郑三扑到漆成黑色的榉木桌上，连人带桌子挪了几尺，桌腿与地面直擦得吱呀作响，惹人牙酸。他又揉着肚子含混着骂了两句，缓身站起来，朝着瑟缩的韩霜走去，嘴里污词秽语叫个不停。
韩霜怕极了。
韩霜，韩霜，你要冷静，她暗地告诉自己。
韩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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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霜穿件素灰色的短打，系了兜裙，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食。
这里说是院子，也不过是四面灰墙，连带着几间瓦房围起来的一方小小的青砖地罢了。韩霜惯睡正房，韩骏睡的东厢，西边一间被姐弟开了烟囱，拿来做了厨房，又兼放些杂物。
但也是闹中取静的道理，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在熙熙攘攘的熙云街深处，隔绝了许多喧嚣。
韩骏吃过韩霜下的银丝面，又被她托去买些食材回来。
他抱着一堆果蔬食材，在街上左拐右拐，不觉又停在了张好嘴的摊前，摊前仍围了不少人，连带着一旁的茶摊生意都好上不少。
韩骏想往人堆里挤，招来了几个白眼后，便踮起脚来，向摊里望去。
今天日头很盛，张好嘴额头上渗了层汗，汗珠儿直从他的额头往襟里滴下去，他也顾不得擦，一张嘴不住地开合着，韩骏觉得周遭乱哄哄的，便凝了神细听。
“……那通乾帝国平定外患，将进犯几国的国土收为己有。人皇封了许文海、贺义鹏两位做外姓大公。后又经人帝、人主、人君数代耕耘后，通乾已成了天底下第一大国，端的是四海晏平，万邦来朝。
当今的启华、封邯、沧骊三国，虽也国富民殷，但终究是那通乾分下来的，不可同日语，这是后话了。
却说那通乾全盛日，左手拿的，是沧骊深处草原苍茫一片，右手带的，是启华沿边浔海浪花万朵，头顶封邯极北千仞银峰山，足踩沧骊最南两座碧海岛。
这还没完，你若去了通乾的境内，一个叫乌托邦的去处，吃穿用度，竟不用自己讨神出力，一律由官家掏了银子。那里的女儿长日养在好风土里，直生得各个如花似玉，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神仙，想来也是由此，府上便下了令，是不许纳妾的，一家丈夫只配得一个女儿。而那处的男子，便只管每日晒晒太阳，带着相好的女儿家吃喝赏玩。”
“说书的，休要诓人，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去处，我看，分明是你信口编了故事，想骗得听客打赏罢。”
是张好嘴正面前一个青年男子发的声。
张好嘴看他商人打扮，衣着口音皆与寻常的宣城百姓不同，心猜当是外地来此做生意的，当下有了对付，笑道：“老爷这话差了，小的只凭张嘴，讲些书里写的演义，既是演义，自然跟史家说话有些出入，老爷莫要较真，权当一段故事听去，饭后茶余，多些谈资便罢了。
刚说的那乌托邦自然也是，真与假全在听客自己心里计较，信的人自然信，老爷偏与我一个说书的纠缠作甚哩。”
张好嘴周围的听客纷纷附和，直叫道莫要耽搁了时间，也有些人和着那商人的话，道张好嘴说的也不能当真。
一时间人群乱嚷嚷的，好似水开油沸，韩骏直怪那插嘴的多事，再看那商人时，却发现他被张好嘴说得不好意思，悄悄离了场。
张好嘴又用了两下扶尺，继续说下去。
再说韩霜这边。
她从厨房带出皂荚来，准备去井边洗衣服，却发现院墙边素日并排的两个木桶，此时只剩了一个在那孤零零地晒着太阳。
她猜是韩骏打了水洗澡，又没放到原位，便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见那一个果真藏在西北角的两株盆栽后面，桶里还泡着些他昨日换下的衣物。
她暗诧道这小子怎地洗个衣服也躲躲藏藏的，莫非真的移了性情，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可能是到了青春期，前世读高中的时候，班上就有位“娘娘”。等到自己工作后和他们再聚首时，却发现那位早就变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马上就要当孩子他爹了。
当时几个同学还拿他高中的样子笑他，他粗着脸说那时是青春期，很有些“能算偷么”的味道。
想到这里，韩霜笑着摇摇头，把韩骏的那桶衣服拎到自己旁边，准备帮他一起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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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霜正在晾衣服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前粗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院门口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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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霜只当是路过的人走累了，在门口台阶上坐着歇息，本不想管他，但前世那些小偷扒手盗窃杀人的新闻，又让她起了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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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霜正走到门前，那门却“吱”一声地被人推开了，来人却不是韩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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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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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好嘴继续道：“但所谓盛衰有天意，兴亡弹指间。恁凭通乾帝国开国几代人主再如何经理国家，立下再多条款诫言，也保不得后世子孙里全是贤厚爱民的，就好像买的一筐香鸭梨，从面上看去个个油光光明澄澄的，等把那一筐倒出来，挨个儿细数，总会有个把两个烂了心老了色的。
国家也是这个道理，通乾帝国经了六百余年，便逢上了个暴君，号默帝的。那默帝自打继了位，便专好女色，又重用佞臣，横征暴敛自不必说，还立了支三百六十人，分十二队的安国娘子军。
你道他是想扩张军容，错了。那劳什子娘子军，不过是他将各地强送来的好女儿聚到宫里，派些专门的教官，教些舞蹈音乐，按月份轮换着，供他享乐罢了。
传言那些女儿们在他面前，竟连衣服也穿不得，有些好强的性子烈的，便投了井吊了脖子，他也不在意，只让各地继续发来候补。一时间，通乾大好的河山，被他糟蹋得不成模样。
但天道轮回，逢着乱世，总有人杰起来安邦定国，救民水火。这便是如今启华、封邯、沧骊三国的由来了。可惜这里的一段话千头万绪，小的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好嘴有意在此顿住。
围了的听众有些被勾起了兴致的，便掏了铜板，扔到他的桌前，骂了他两句油滑的老货。
韩骏也急冲冲地掏了铜子扔给他。
张好嘴见桌前堆了不少的铜板，心道晚上又能加壶好酒，面上却不改神色，正声道：“这一段话虽难讲，但既承了列位的盛情，再难讲小的也是要讲出来的。不过得用倒插秧的法子，请列位仔细精神听了。”
却说韩霜那边。
来人好一副魁梧的身材，短褐下摆紧紧扎在腰间，袖口挽到肘部，露一双虬着青筋的小臂，臂上又生出许多弯弯曲曲的汗毛来。走路间步伐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他粗眉大眼的，蓄一脸浓密乌黑的须子，黑红的脸上带一道浅粉色的刀疤，看上去便觉狰狞，穿的一件粗布麻衣也褪了颜色，上面沾着一片片酒渍油污。
韩霜见是陌生人闯了进来，又不似讨水讨米的，便提了戒心，直与他拉开距离，问道：“哪家的汉子，青天白日的，闯到人家来作甚。”
来人先转过身去，把门“砰”一声关上，见韩霜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戒备看自己，身体也不住地后退，便带着醉意急声道：“好娘子，自打前些日子接你家兄弟时，你露了一面，俺便把你这标致人物记在心里，来扣门三五次，却连你一面都见不着，可把俺郑三想杀了。今日好容易见到你家兄弟不在，门户也开着，是天与俺做了机会，要教你快活快活，咱俩正要耍耍花丛里的把式。”
郑三言毕，摇摇晃晃地将一副熊罴般的身体往韩霜处送去，韩霜听得他的来意，心道这人来前吃了酒的，怕是坏了，又哪里肯从他，便闪过身子，躲到一旁韩骏的厢房里去，把一扇镂空的木门死死拴住，娇软的身子使了全力，把屋内的桌子抵到门后。
韩霜身子发着抖，抱着肩膀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她想起自己听韩骏提过此人，他是坊间出了名的泼皮帮闲，凭着一身好力气，专做些讹诈欺压的买卖。那时自己还叮嘱过他不要跟这类人物来往，免得被盯上。
没想到今天反倒是她被这人物给缠了身。
韩霜叹道这院子在熙云街最深处，比起正街向来清冷，左邻右舍都去街上做生意了，叫嚷又有何用。但事发于此，又如何逃得。
她深吸口气，镇定下来，对着门外冷声道：“好一个吃了铜汁浇铁胆的，日头还未过半，也不怕府上的人来押你吃官司。”
那人只醉在梦里，美色当前，哪里听得到韩霜说些什么，见她躲到门内，推门不开，脚上退了两步，将自己秤砣一般的肩膀往门上撞去。
只一下，木门便被他撞开，郑三扑到漆成黑色的榉木桌上，连人带桌子挪了几尺，桌腿与地面直擦得吱呀作响，惹人牙酸。他又揉着肚子含混着骂了两句，缓身站起来，朝着瑟缩的韩霜走去，嘴里污词秽语叫个不停。
韩霜怕极了。
韩霜，韩霜，你要冷静，她暗地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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