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母子夜话
“今天累了吧。现在看书还有效率吗？”进来的正是欧阳西陆的妈妈。
“没事。明天的会考反而不会出大纲，就是要看平时的功夫，问题不大。何况，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欧阳西陆非常自信。
“好。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说说今天的事儿吧。”妈妈说着坐到了床边，胳膊肘放在书桌的桌角上，身挺颈直。
“嘻嘻。妈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欧阳西陆嬉皮笑脸地说。
“还好意思笑。”端坐着的妈妈忍不住起来抓着儿子的脑袋一阵揉搓：“失踪了一早上不说，下午又跟两个小朋友玩儿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才想起来看书啊。”
“妈，妈，你干嘛总和我头发过不去？看，发型都乱了。”欧阳西陆指着自己有如鸟窝的头顶抗议道。
“乱就乱了呗。反正你每天早上洗头，雷打不动的。”妈妈重新端正地坐下，顺便翻了个白眼给儿子：“你要跟我说什么就快说吧。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妈呀，我没活路了。”欧阳西陆随便用五指梳弄了两下头，一脸的怨念。
“别耍宝了。快说吧。”
“妈……”欧阳西陆有好多事情想要和妈妈分享和商量。可是事到临头他又有些犹豫了。他几乎从来不和妈妈撒谎。因为妈妈总是对他那么宽容和理解。无论他有什么困难在妈妈这里似乎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是他今天早上就和妈妈撒谎了，难道还要继续编下去吗？难怪人说一个谎言十个圆。
“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啊。”妈妈耐心地等待着。
“妈，对不起。早上我和你撒谎了。”欧阳西陆下决心实话实说，顿时觉得心头一松。
“好。妈妈听着呢。”妈妈鼓励地看着他说。
“妈妈。”尽管下了决心，欧阳西陆还是觉得有些羞于出口，吞吞吐吐地道：“我今早没……没去踢足球。我…我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说罢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妈妈略略一怔，随即露出笑容。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感慨道：“我的十月长大了，是好事啊。能具体和妈妈说说吗？”
“您不怪我？”欧阳西陆受到了鼓励，眼睛都亮了：“她叫夏英鹰，我同班同学。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学习好，长得漂亮。”
“‘学习好，漂亮’很特别吗？”妈妈故意问。
“嗯…她还喜欢看书。我喜欢看的书她大多看过。我还从来没有朋友能在博览群书这一点上和我相媲美的。”
“哟，儿子可是有点骄傲啊。”妈妈这样说着，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没有，没有。我意思是合拍，说话能说到一起去。”欧阳西陆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她也是双军人家庭。”
“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女孩。”妈妈赞同着。
“真的，妈妈也着看？”少年得到了认可，兴奋地看着妈妈。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着儿子热切的目光，妈妈不禁感慨万分：“我的小十月也到了情窦初开的这一天了。”
“什么情窦初开啊。妈你净乱说。我，我就是觉得有些她与众不同罢了。”妈妈说到了少年的心里，让他脸上有些发烧。
“妈妈可从不乱说。跟妈妈还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早上你是和她在一起吧？怎么样？能和妈妈说说吗？。”妈妈宠溺的笑着问道。
“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也是约她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着我。我知道学校规定不许交女朋友。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能不受打扰的和她好好说说话。有点像我们这样，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我就说服自己说要找她一起学习。”欧阳西陆苦恼地挠了挠头：“你看，我违反了校规，对您撒了谎，连对我自己都不诚实起来了。”
妈妈的脸色严肃起来，沉思了片刻，方斟字酌句的开口道：“儿子，这不是一道简单的对错题。若说有错，也是妈妈有错在先的。”
“妈妈有什么错啊？”
“妈妈想着你们学校已经有了生理卫生课，就忽略了对你心理卫生的辅导。妈妈作为母亲和医生却没有对这么重要的问题帮助你提前准备好，当然是我的失误啊。”
“心理卫生？心里面也要搞大扫除吗？”
看见平时自负成熟的儿子露出来了孩子气的一面，妈妈微微一笑，解释说：“不是里面的里，而是理论的理。有关心理卫生的科学也称心理学。这可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哦。”
“是啊，人的心思有时候真难琢磨啊。”欧阳西陆想起了夏英鹰莫名的眼泪，急切地要求道：“那就请章老师快给我上课吧！”
“只今晚的时间可不够。这样吧，我们先不说心理学，只说说心理卫生辅导。”妈妈想了片刻，缓缓地开了口：“简而言之，就是帮助青少年养成健康健全的人格。其中包括积极乐观和向上的人生态度；遇到问题时能理性，客观的分析；遇到挫折和不公时能保持信心和信念。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更包括对待自己。记得你们校长开学的时候不是也说过‘态度决定结果’吗？”
“这和妈妈以前说过的性格决定命运是一样的吧。那么心理卫生就是培养一个好的性格和态度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他的态度和性格都不会差。而且是既能知己，也能容人。举个例子吧。妈妈问你：你会不会担心第一名的位置被别的同学取代，或是某次大考失了水准被人笑话？”
“有…也没有。”
“具体说说。”妈妈兴趣盎然。
“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担心。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看一会儿书或是睡一觉就忘了。并不会太影响我什么。”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没有为考试或是名次发愁担心。主要是您从来不会因为我名次有所浮动而说我。您总是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有时候我还会故意兵行险着，用一种不太保靠但是很有意思的突发奇想去解那些偏题。这样做了事后即使错了降了名次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跟您也能说得明白。您都不太在乎卷子上的分数，我当然也不会太担心了。还有我爸，一心让我上军校，那就更不需要单纯的高分了。我学习是因为喜欢，当然也有一点点好胜的虚荣心了。嘻嘻嘻。”欧阳西陆一边笑着，一边竖起小手指头表示那虚荣心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错，心理蛮健康的啊。基本做到了胜不骄败不馁。”妈妈点头称赞。
“哪里哪里，暂时还做不到荣辱不惊。”欧阳西陆摇头晃脑地说。
“你这个年纪该惊还是要惊一惊的，否则岂不成了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了？在赞誉声中的雀跃或是重压之下的萎靡都要经历一下才是多彩的人生啊。只是别忘了保持头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有了这一丝清明，你才能自省，才有翻盘的机会。”
这是妈妈典型的矛盾心理：既不想孩子受太多挫折，又想让孩子有机会经历最丰富的人生。
“我知道。就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呗。”少年人觉得自己很清楚了。
“知易行难。人怎么可能时刻保持清醒呢？不过既使做不到十分，也不要苛责自己。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就好了。”
“我明白了。健全的人格和健康的心理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我自稳坐钓鱼台，任尔东西南北风。”少年的回答充满了自信。
“别贫嘴了。你感兴趣的话，妈妈会介绍你一些相关书籍，你可以在暑假的时候自己学习一下。你愿意和妈妈讨论也随时欢迎。明天你还要上学考试，妈妈就捡要紧的说。”妈妈看着儿子的眼睛，非常郑重地对他说道：“十月，妈妈想告诉你的是，情窦初开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无论外界怎么看，无论这件事情结果如何，甚至无论你情窦初开的对象是谁，妈妈都希望你能维持住这份美好。不要有遗憾，也不要受到伤害。”
“既然是美好的事情，为什么学校禁止处对象呢？难道是学校错了？”
“学校当然没有错。立场不同而已。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何况现在高考任务这么重，你们不能分心啊。再说高中生是介于大人和孩子之间，非常微妙和敏感的年龄段，自认为懂的东西很多了，却不知道那还是远远不够用的。对新生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探险精神，却尚未养成相应的判断和自控能力。学校教职员工数量时间精力都有限，只好搞最安全的一刀切了。”
“我对自己的自控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我学习从小到大都没让您操过心不是？”
“在其位谋其政。你在学校享受着教育资源，自然应当遵守学校的纪律，服从老师的领导。如果因为你自信就搞特殊，很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影响，最终害人害己。”
“妈妈越说越玄乎了。我不会害人更不会害己啊。”
“妈妈没有故弄玄虚。这个伤害可能是有意的，更可能是无意的，亦可能是被冠以关心或是正确名义的。你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给妈妈举几个例子。”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因为我们交往耽误了学习就是对彼此的伤害吧。”
“嗯，这算一个。再想想看。”妈妈鼓励道。
“挨学校的处分？”
“这个本质上和耽误学习是一样的。”
“会让人说夏英鹰是个坏女孩，让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你能想到这点妈妈真的很欣慰。这就是同理心了。一般来说在男女关系中，女孩要承担更多的道德束缚，也就会受到更多的责难。当然，男孩的名声一样重要。要像鸟儿爱惜羽毛那样爱惜名声。羽毛脏了，鸟儿就飞不高了。还有呢？”
“还有？我真的想不出来了。”
“从心理卫生的角度去试试？”妈妈循循善诱。
“哦，我知道了。您是怕如果我们耽误了学习，受到了处分，甚至坏了名声，那么这份感情都变得不美好了。将来回想起来也都是些让人厌恶的回忆。”
“对啊。那会让你产生心理阴影，影响你今后的感情生活。你们现在不仅仅是长身体，更是人格形成的关键阶段。所以妈妈希望你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世界，拒绝伤害。”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既能保持这份美好，又不违反学校规定，还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觉得都是矛盾着的，好难啊。”少年的自信瞬间崩溃。
“发乎于情知乎于礼。好像大禹治水一样，不能一味的否定，围堵，而是要正视，尊重这份美好的感情，保护好它的纯洁性，把它转换为学习进步的动力。现在不去打扰它，顺其自然。等到高中毕业的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发展成它该有的样子。”
“可什么又是它该有的样子呢？”少年人有些憧憬起来。
“妈妈也不知道啊。那是不可预期的。但是妈妈可以预测的是，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是难堪的，让人厌恶的样子。当你回首往事时，不会感到悔恨和羞耻。这都是因为你给予这份美好的呵护，隐忍和尊重啊。”
“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心事得以开解，欧阳西陆不禁打了个哈欠。
妈妈看了说：“早点休息吧。”
“妈妈，我还想和您说会话。觉得意犹未尽呢。”
“那你上床躺着吧。我们再说一小会儿，你困了就直接睡了。不过让我先过去看看你爸爸，马上就回来。”
章医生回到卧室和老欧阳大致说了一下刚才和儿子的对话。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当爸爸果然和妈妈不是一样的脑回路。章医生听了眼睛一瞪，司令员立刻妥协，话风一变：“不愧是章医生。多亏了你有办法，防患于未然。不然他真犯了错误我还得关他禁闭让他在里面反省。他这个年纪还是要遵守学校的规定。纪律性很重要！”
“老欧，他现在还不是你的兵呢。”章医生白了他一眼：“也是我的疏忽，总觉得还早着呢。今天真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想到哪说到哪儿，好些地方也没有说清楚。不过好在咱们儿子既敏且贤。他的反应和理解比我期待的还要好得多呢。”
“咱们章医生说话从来就是有理有据，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既能理论联系实际，还有趣味性和幽默感。以前你们医院那些实习医生都最喜欢跟你了。咱们这小子，幼儿园的时候晚上非得你给讲故事才能睡觉。后来上了小学自己能看书了，反过来要给你讲他看过的书。上了中学后主意正了，独立了，觉得不要妈妈哄了。他的屋子不能随便进，东西不能乱动。哼，这小鬼头。这是他近几年头一次要求你那个什么吧？什么灯前说话？我都忘了你们那个文绉绉的说法了。”老欧阳不觉挠了挠自己的板寸。
“灯下夜话。”
“对，就是这个。要求你和他灯下夜话。章医生心里乐坏了吧？欣然从命了吧？哈哈哈。”
“我看啊，你是吃醋了吧。吃你儿子的醋……好了好了，快走吧，一起和儿子道个晚安。再唠叨你儿子都睡着了。”
老欧阳和妻子回到儿子屋里的时候，欧阳西陆已经换好了睡衣进了被窝。老欧阳嘱咐了几句要好好学习，在市里住的时候要照顾好妈妈和自己。特别强调了要照顾妈妈，别让妈妈太累着了。然后便回自己卧室去了。
“爸爸是真的对你又爱又敬啊。”老欧阳刚刚把门带上，欧阳西陆就忍不住打趣妈妈。
“小鬼头。听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章医生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章星源’那几个大字在正中间，比别人的名字都大好几倍。爸爸一说起你就眉飞色舞的。妈妈，你就是爸爸的美好啊。”儿子受到了妈妈的感染，
“又是小王跟你学的吧。你都快把他发展成地下工作者了。”
“这叫革命友谊……”
……
“妈妈，您想见见夏英鹰吗？”
“好啊。我有个主意。你们暑假不都是要组成学习小组吗？到时候你邀请她到你们那组，一起来家里学习好了。”
“妈妈你真是无所不能。”
……
“妈妈，人死后就是不是就永远消失了？”
“妈妈是无产阶级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诶，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想说，如果我们最终都要化作泥土，那么我们呵护的美好不是也将随之永远逝去吗？那么我们今天这么努力的自我克制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能及时行乐，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吗？”
“十月，你今天的话题真是太深奥，太哲学了。你真的长大了。不过妈妈觉得这个话题对你来说太早了点。不知生焉知死。你目前的任务是认识生命和热爱生活。何况死亡只是人生的一个终点，而生命是有无数个节点组成的。你难道因为一个点的终结，而放弃对漫长一生中无数个瞬间的爱护吗？”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我是明白的……”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还会讨论的。睡吧，睡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章医生轻声地劝道。
欧阳西陆在妈妈的柔声细语里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带着他这一天快乐，烦恼，困惑和明悟。这一切都注定令他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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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明天的会考反而不会出大纲，就是要看平时的功夫，问题不大。何况，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欧阳西陆非常自信。
“好。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说说今天的事儿吧。”妈妈说着坐到了床边，胳膊肘放在书桌的桌角上，身挺颈直。
“嘻嘻。妈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欧阳西陆嬉皮笑脸地说。
“还好意思笑。”端坐着的妈妈忍不住起来抓着儿子的脑袋一阵揉搓：“失踪了一早上不说，下午又跟两个小朋友玩儿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才想起来看书啊。”
“妈，妈，你干嘛总和我头发过不去？看，发型都乱了。”欧阳西陆指着自己有如鸟窝的头顶抗议道。
“乱就乱了呗。反正你每天早上洗头，雷打不动的。”妈妈重新端正地坐下，顺便翻了个白眼给儿子：“你要跟我说什么就快说吧。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妈呀，我没活路了。”欧阳西陆随便用五指梳弄了两下头，一脸的怨念。
“别耍宝了。快说吧。”
“妈……”欧阳西陆有好多事情想要和妈妈分享和商量。可是事到临头他又有些犹豫了。他几乎从来不和妈妈撒谎。因为妈妈总是对他那么宽容和理解。无论他有什么困难在妈妈这里似乎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是他今天早上就和妈妈撒谎了，难道还要继续编下去吗？难怪人说一个谎言十个圆。
“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啊。”妈妈耐心地等待着。
“妈，对不起。早上我和你撒谎了。”欧阳西陆下决心实话实说，顿时觉得心头一松。
“好。妈妈听着呢。”妈妈鼓励地看着他说。
“妈妈。”尽管下了决心，欧阳西陆还是觉得有些羞于出口，吞吞吐吐地道：“我今早没……没去踢足球。我…我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说罢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妈妈略略一怔，随即露出笑容。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感慨道：“我的十月长大了，是好事啊。能具体和妈妈说说吗？”
“您不怪我？”欧阳西陆受到了鼓励，眼睛都亮了：“她叫夏英鹰，我同班同学。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学习好，长得漂亮。”
“‘学习好，漂亮’很特别吗？”妈妈故意问。
“嗯…她还喜欢看书。我喜欢看的书她大多看过。我还从来没有朋友能在博览群书这一点上和我相媲美的。”
“哟，儿子可是有点骄傲啊。”妈妈这样说着，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没有，没有。我意思是合拍，说话能说到一起去。”欧阳西陆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她也是双军人家庭。”
“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女孩。”妈妈赞同着。
“真的，妈妈也着看？”少年得到了认可，兴奋地看着妈妈。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着儿子热切的目光，妈妈不禁感慨万分：“我的小十月也到了情窦初开的这一天了。”
“什么情窦初开啊。妈你净乱说。我，我就是觉得有些她与众不同罢了。”妈妈说到了少年的心里，让他脸上有些发烧。
“妈妈可从不乱说。跟妈妈还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早上你是和她在一起吧？怎么样？能和妈妈说说吗？。”妈妈宠溺的笑着问道。
“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也是约她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着我。我知道学校规定不许交女朋友。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能不受打扰的和她好好说说话。有点像我们这样，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我就说服自己说要找她一起学习。”欧阳西陆苦恼地挠了挠头：“你看，我违反了校规，对您撒了谎，连对我自己都不诚实起来了。”
妈妈的脸色严肃起来，沉思了片刻，方斟字酌句的开口道：“儿子，这不是一道简单的对错题。若说有错，也是妈妈有错在先的。”
“妈妈有什么错啊？”
“妈妈想着你们学校已经有了生理卫生课，就忽略了对你心理卫生的辅导。妈妈作为母亲和医生却没有对这么重要的问题帮助你提前准备好，当然是我的失误啊。”
“心理卫生？心里面也要搞大扫除吗？”
看见平时自负成熟的儿子露出来了孩子气的一面，妈妈微微一笑，解释说：“不是里面的里，而是理论的理。有关心理卫生的科学也称心理学。这可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哦。”
“是啊，人的心思有时候真难琢磨啊。”欧阳西陆想起了夏英鹰莫名的眼泪，急切地要求道：“那就请章老师快给我上课吧！”
“只今晚的时间可不够。这样吧，我们先不说心理学，只说说心理卫生辅导。”妈妈想了片刻，缓缓地开了口：“简而言之，就是帮助青少年养成健康健全的人格。其中包括积极乐观和向上的人生态度；遇到问题时能理性，客观的分析；遇到挫折和不公时能保持信心和信念。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更包括对待自己。记得你们校长开学的时候不是也说过‘态度决定结果’吗？”
“这和妈妈以前说过的性格决定命运是一样的吧。那么心理卫生就是培养一个好的性格和态度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他的态度和性格都不会差。而且是既能知己，也能容人。举个例子吧。妈妈问你：你会不会担心第一名的位置被别的同学取代，或是某次大考失了水准被人笑话？”
“有…也没有。”
“具体说说。”妈妈兴趣盎然。
“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担心。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看一会儿书或是睡一觉就忘了。并不会太影响我什么。”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没有为考试或是名次发愁担心。主要是您从来不会因为我名次有所浮动而说我。您总是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有时候我还会故意兵行险着，用一种不太保靠但是很有意思的突发奇想去解那些偏题。这样做了事后即使错了降了名次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跟您也能说得明白。您都不太在乎卷子上的分数，我当然也不会太担心了。还有我爸，一心让我上军校，那就更不需要单纯的高分了。我学习是因为喜欢，当然也有一点点好胜的虚荣心了。嘻嘻嘻。”欧阳西陆一边笑着，一边竖起小手指头表示那虚荣心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错，心理蛮健康的啊。基本做到了胜不骄败不馁。”妈妈点头称赞。
“哪里哪里，暂时还做不到荣辱不惊。”欧阳西陆摇头晃脑地说。
“你这个年纪该惊还是要惊一惊的，否则岂不成了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了？在赞誉声中的雀跃或是重压之下的萎靡都要经历一下才是多彩的人生啊。只是别忘了保持头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有了这一丝清明，你才能自省，才有翻盘的机会。”
这是妈妈典型的矛盾心理：既不想孩子受太多挫折，又想让孩子有机会经历最丰富的人生。
“我知道。就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呗。”少年人觉得自己很清楚了。
“知易行难。人怎么可能时刻保持清醒呢？不过既使做不到十分，也不要苛责自己。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就好了。”
“我明白了。健全的人格和健康的心理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我自稳坐钓鱼台，任尔东西南北风。”少年的回答充满了自信。
“别贫嘴了。你感兴趣的话，妈妈会介绍你一些相关书籍，你可以在暑假的时候自己学习一下。你愿意和妈妈讨论也随时欢迎。明天你还要上学考试，妈妈就捡要紧的说。”妈妈看着儿子的眼睛，非常郑重地对他说道：“十月，妈妈想告诉你的是，情窦初开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无论外界怎么看，无论这件事情结果如何，甚至无论你情窦初开的对象是谁，妈妈都希望你能维持住这份美好。不要有遗憾，也不要受到伤害。”
“既然是美好的事情，为什么学校禁止处对象呢？难道是学校错了？”
“学校当然没有错。立场不同而已。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何况现在高考任务这么重，你们不能分心啊。再说高中生是介于大人和孩子之间，非常微妙和敏感的年龄段，自认为懂的东西很多了，却不知道那还是远远不够用的。对新生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探险精神，却尚未养成相应的判断和自控能力。学校教职员工数量时间精力都有限，只好搞最安全的一刀切了。”
“我对自己的自控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我学习从小到大都没让您操过心不是？”
“在其位谋其政。你在学校享受着教育资源，自然应当遵守学校的纪律，服从老师的领导。如果因为你自信就搞特殊，很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影响，最终害人害己。”
“妈妈越说越玄乎了。我不会害人更不会害己啊。”
“妈妈没有故弄玄虚。这个伤害可能是有意的，更可能是无意的，亦可能是被冠以关心或是正确名义的。你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给妈妈举几个例子。”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因为我们交往耽误了学习就是对彼此的伤害吧。”
“嗯，这算一个。再想想看。”妈妈鼓励道。
“挨学校的处分？”
“这个本质上和耽误学习是一样的。”
“会让人说夏英鹰是个坏女孩，让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你能想到这点妈妈真的很欣慰。这就是同理心了。一般来说在男女关系中，女孩要承担更多的道德束缚，也就会受到更多的责难。当然，男孩的名声一样重要。要像鸟儿爱惜羽毛那样爱惜名声。羽毛脏了，鸟儿就飞不高了。还有呢？”
“还有？我真的想不出来了。”
“从心理卫生的角度去试试？”妈妈循循善诱。
“哦，我知道了。您是怕如果我们耽误了学习，受到了处分，甚至坏了名声，那么这份感情都变得不美好了。将来回想起来也都是些让人厌恶的回忆。”
“对啊。那会让你产生心理阴影，影响你今后的感情生活。你们现在不仅仅是长身体，更是人格形成的关键阶段。所以妈妈希望你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世界，拒绝伤害。”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既能保持这份美好，又不违反学校规定，还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觉得都是矛盾着的，好难啊。”少年的自信瞬间崩溃。
“发乎于情知乎于礼。好像大禹治水一样，不能一味的否定，围堵，而是要正视，尊重这份美好的感情，保护好它的纯洁性，把它转换为学习进步的动力。现在不去打扰它，顺其自然。等到高中毕业的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发展成它该有的样子。”
“可什么又是它该有的样子呢？”少年人有些憧憬起来。
“妈妈也不知道啊。那是不可预期的。但是妈妈可以预测的是，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是难堪的，让人厌恶的样子。当你回首往事时，不会感到悔恨和羞耻。这都是因为你给予这份美好的呵护，隐忍和尊重啊。”
“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心事得以开解，欧阳西陆不禁打了个哈欠。
妈妈看了说：“早点休息吧。”
“妈妈，我还想和您说会话。觉得意犹未尽呢。”
“那你上床躺着吧。我们再说一小会儿，你困了就直接睡了。不过让我先过去看看你爸爸，马上就回来。”
章医生回到卧室和老欧阳大致说了一下刚才和儿子的对话。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当爸爸果然和妈妈不是一样的脑回路。章医生听了眼睛一瞪，司令员立刻妥协，话风一变：“不愧是章医生。多亏了你有办法，防患于未然。不然他真犯了错误我还得关他禁闭让他在里面反省。他这个年纪还是要遵守学校的规定。纪律性很重要！”
“老欧，他现在还不是你的兵呢。”章医生白了他一眼：“也是我的疏忽，总觉得还早着呢。今天真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想到哪说到哪儿，好些地方也没有说清楚。不过好在咱们儿子既敏且贤。他的反应和理解比我期待的还要好得多呢。”
“咱们章医生说话从来就是有理有据，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既能理论联系实际，还有趣味性和幽默感。以前你们医院那些实习医生都最喜欢跟你了。咱们这小子，幼儿园的时候晚上非得你给讲故事才能睡觉。后来上了小学自己能看书了，反过来要给你讲他看过的书。上了中学后主意正了，独立了，觉得不要妈妈哄了。他的屋子不能随便进，东西不能乱动。哼，这小鬼头。这是他近几年头一次要求你那个什么吧？什么灯前说话？我都忘了你们那个文绉绉的说法了。”老欧阳不觉挠了挠自己的板寸。
“灯下夜话。”
“对，就是这个。要求你和他灯下夜话。章医生心里乐坏了吧？欣然从命了吧？哈哈哈。”
“我看啊，你是吃醋了吧。吃你儿子的醋……好了好了，快走吧，一起和儿子道个晚安。再唠叨你儿子都睡着了。”
老欧阳和妻子回到儿子屋里的时候，欧阳西陆已经换好了睡衣进了被窝。老欧阳嘱咐了几句要好好学习，在市里住的时候要照顾好妈妈和自己。特别强调了要照顾妈妈，别让妈妈太累着了。然后便回自己卧室去了。
“爸爸是真的对你又爱又敬啊。”老欧阳刚刚把门带上，欧阳西陆就忍不住打趣妈妈。
“小鬼头。听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章医生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章星源’那几个大字在正中间，比别人的名字都大好几倍。爸爸一说起你就眉飞色舞的。妈妈，你就是爸爸的美好啊。”儿子受到了妈妈的感染，
“又是小王跟你学的吧。你都快把他发展成地下工作者了。”
“这叫革命友谊……”
……
“妈妈，您想见见夏英鹰吗？”
“好啊。我有个主意。你们暑假不都是要组成学习小组吗？到时候你邀请她到你们那组，一起来家里学习好了。”
“妈妈你真是无所不能。”
……
“妈妈，人死后就是不是就永远消失了？”
“妈妈是无产阶级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诶，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想说，如果我们最终都要化作泥土，那么我们呵护的美好不是也将随之永远逝去吗？那么我们今天这么努力的自我克制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能及时行乐，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吗？”
“十月，你今天的话题真是太深奥，太哲学了。你真的长大了。不过妈妈觉得这个话题对你来说太早了点。不知生焉知死。你目前的任务是认识生命和热爱生活。何况死亡只是人生的一个终点，而生命是有无数个节点组成的。你难道因为一个点的终结，而放弃对漫长一生中无数个瞬间的爱护吗？”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我是明白的……”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还会讨论的。睡吧，睡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章医生轻声地劝道。
欧阳西陆在妈妈的柔声细语里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带着他这一天快乐，烦恼，困惑和明悟。这一切都注定令他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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