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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楚宇文

    ......

    偏僻的巷角,若不是还有一个破洞的提示,廖妄生真觉得自己找到天黑都找不到裁决院的位置。

    因为这个幽玄城太大了,而且它城墙又是呈圆形,又长又高,廖妄生足足从上午巳时找到晚上戌时,这才找到那个破洞。

    刚好在南门与东门的墙壁夹角之间。

    一个破落的院落,仅仅只有三个墙壁围成的院落,如果城墙也算这个院落的墙壁的话。

    院落虽破,可牌匾却是异常的崭新。

    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裁决院写的笔力劲挺,一看就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但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喂,有人在吗?”

    如果不是有那牌匾,廖妄生真不相信这个院落会有人居住,门板上的灰尘把廖妄生呛的咳嗽不停。

    没有人回应廖妄生。

    但已经推门而入的廖妄生分明瞧着院落中间坐着一个长须老者,他坐下的竹椅正在咯吱咯吱摇摇作响。

    杂草已经长满了整个院落。

    “请问您是裁决院的前辈吗?”

    廖妄生虽然心中不太愿意承认这个盖着厚棉被的长须老者就是裁决院的前辈,但听夏青天的形容这似乎真的就是那位前辈。

    而且比夏青天说的还要夸张。

    长须老者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死气沉沉的样子廖妄生都不由得怀疑这个长须老者是不是已经逝去了,可不断摇晃的竹椅又在提醒廖妄生,他还活着。

    “请问您是幽玄城裁决院的前辈吗?”

    这一声廖妄生蕴含着内力,十分洪亮的响彻在院落之中,但除了将杂草震的呼呼作响,长须老者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是!我是!”

    这句话不是从长须老者口中说出来的,廖妄生扫视着空旷的院落,实在想不到这空荡荡的院落还有哪里可以藏人。

    突然一处蓬蒿异常波动,接着露出一个黑色的长发,然后便是一个硕大的脑袋从草丛里冒了出来,脸上满是诧异。

    “我是裁决院的,不过你也不用叫前辈这么客气吧?!”

    廖妄生目瞪口呆。

    他目瞪口呆的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身后还牵着一个颇为娇羞的小姑娘。

    什么时候裁决院变得这样了?

    年纪比我还小就已经暗中培养媳妇了?

    廖妄生震惊的目光持续了好一会,这个从蓬蒿中蹦出的少年才明白松开握住小姑娘的手,不过那个小姑娘的手已经干巴巴的牵着少年的衣襟。

    “喂,你擅闯裁决院可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这个奇怪的少年语气十分的冲,让廖妄生感觉似乎任何时候都能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样子。

    “我敲了门,没人应,喊了人,没人应,这才进到裁决院中。我叫赵羽,白王之子。”

    要是以前廖妄生或许就与这个奇怪的少年杠起来了,不过现在他不会,反而用刚忽悠到的身份威慑起来。

    “白王之子了不起咯?”

    奇怪的少年一脸不服的说道,接下来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一直没有任何声音的长须老者咳嗽一声。

    “世子光临寒舍,老朽身有不便,恕难行礼。”

    “不敢,不敢!”

    廖妄生哪敢上这个长须老者行礼,万一一不小心出了意外,自己岂不是还要担责?

    正当廖妄生准备上前扶起长须老者的时候,眼前一亮,那个奇怪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长须老者身边,掀开长须老者盖在身上的棉被。

    “老头子,你身子有什么不便,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话多。”

    长须老者瞪了一眼这个少年,然后瞬间又把掀开的棉袄重新盖在自己身上,干咳了几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知世子来寒舍,所为何事?若有什么老朽能帮助的地方,老朽定当竭尽所能全力相助!”

    长须老者声声诚恳,时不时还伴随着一两声咳嗽,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

    “我想问玉虚是不是来过这里?”

    廖妄生的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已经被带到了这间院落唯一的不满灰尘的正堂内。

    这个院落的正堂简简单单铺了三个茅草垫子,有两个茅草垫子旁铺着两个厚厚的棉被,唯有一个茅草垫子旁什么都没有,旁边还有已经烧尽的篝火。

    除此之外,这间正堂里什么都没有了。

    连一张像样的桌子椅子都没有。

    “你是叫赵羽?”

    长须老者抓着廖妄生的领口,一脸凝重的问道。

    廖妄生这才明白,这个长须老者完全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听自己说话,余光嫖了一眼堂外的奇怪少年正在蓬蒿丛堆与那个小姑娘玩的欢快。

    “我是。”

    廖妄生点了点头。

    “有什么能证明你就是赵羽?”

    长须老者并没有就这么简单承认廖妄生的身份,咄咄逼人追问道。

    这一下就有点麻烦了,廖妄生并没有什么身份证明他是赵羽,甚至他都没有得到过白王的承认,更没有昭告天下。

    “不妨,你不知道如何确认你是,我倒是有方法如何确定你是。”长须老者见到廖妄生沉思的样子,反而没有怀疑之色更重,而是抓住廖妄生衣领的手微微一松,干枯的手指按在廖妄生的锁骨之处。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长须老者的手指间传来,这股寒意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按在廖妄生的脖间,廖妄生的内力没有任何预兆就开始自行运转。

    而且内力竟然还分成两股,分别按照九死不悔与梦鹏决的内力路线运转。

    廖妄生不由得心中大惊,这两者都是他的秘密,怎么会如此简单的就被人引诱出来。

    “不要慌张。”

    廖妄生正要强行打断内力运转的节奏时候,长须老者的手指已经从廖妄生锁骨处移开。

    “我相信你了,玉虚的确有来过这里。”

    廖妄生这时才发现这个长须老者不仅把自己带进来了,就连他之前在院落里躺着的竹椅与棉被都一同带了进来。

    若是带一个人,廖妄生自忖他全力以赴的话,他也可以用同样的速度将人移动这么点距离,但同时还能将如此多的物件一同移走,这种令人惊恐的掌控力实在让廖妄生觉得震惊。

    “只是如果你想从我这里问出玉虚的下落,你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因为我也不知道玉虚去了哪里。”

    长须老者眼皮微抬,又重新将身体缩回竹椅中,仿佛刚才的事都不是他做的一样。

    “那他有说过什么吗?”

    廖妄生并没有太失望,他本来就没太大指望能在这里问到玉虚的下落。

    “有,说过之后若是他失踪了,不必担心他,想想他以前在潇湘楼里做过的事。”

    长须老者瞟了一眼廖妄生慢慢说道。

    潇湘楼里的事……

    廖妄生心中想道,潇湘楼里还能发生什么事?

    “看来他说的话原来是对你讲的,我还以为蝶院的人都喜欢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长须老者瞧着沉思的廖妄生,突然咧嘴一笑,只是这一笑差点没把廖妄生吓着。

    因为这位长须老者的笑意总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总让人怀疑这笑意似乎是不怀好意。

    嘭。

    堂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的撞击声。

    长须老者不慌不忙的眼神瞟了一眼廖妄生,廖妄生这才领会到推着长须老者的竹椅,慢慢推了出去。

    堂外,院落内。

    刚才杂乱修长的杂草凭空已经短了几寸,那个奇怪的少年直挺站在院中,他的身后是那个胆怯的小姑娘。

    在那么一瞬间廖妄生把赵雅芝与这位胆怯的小姑娘样子重合在了一起,这两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只是这位小姑娘的穿着太过寒酸,她的肤色也不及赵雅芝那般白皙。

    “怎么不躲了?之前不是躲的挺快的?”

    院落里多出了一人,这人白发苍苍,却生的一副童颜,身材修长,手里握着一柄锈金色的长剑,在日光下泛泛发光。

    “不想躲了。”

    奇怪的少年手中多了一根黝黑的铁棒,铁棒上明显有几道白色的刮痕。

    “看来是为了那个小姑娘,那样就好办了。”

    白发男子轻笑,手上的锈金色长剑再次挥舞,长长的剑气顺着剑尖划过,院落里的杂草又凭空被消减了几寸。

    “做人做事都不能做的太绝。”

    长须老者的声音在廖妄生耳畔响起,然后便是一股极寒风从廖妄生身边刮过,寒冷刺骨。

    “白千绝,瞧着我不在院里坐着,你倒这般放肆?”

    寒霜顺着长须老者的脚印蔓延,顷刻之间,满地院落杂草已经附上一层厚厚的寒霜。白发男子挥舞长剑的手猛的一顿,然后颇为熟练的手腕一抖,锈金色的长剑凭空挽了一道剑花。

    剑破寒霜。

    然后白发男子便头也不回的溜了。

    “白千绝?是那位北域幽玄排名第三的白发剑客?听说他不是在血冥泽里练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廖妄生觉得白千绝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片刻便恍然大悟惊讶道。

    “幽玄城的那件宝物,是个人都会动心,白千绝又怎么会例外,而且刚好又发生在幽玄城,他自然会来。”

    长须老者见满地狼藉,悠悠叹了口气,大步跨过正堂内,将竹椅缓缓提起,搬到院落中,重新坐下。

    廖妄生实在想不到这位长须老者为何如此拘泥坐于院落之中,而且坐的位置定要与之前分毫不差。

    “请问前辈尊名?”

    “宇文轩,在江湖上无名无号,你也别想从我这个俗名之中知晓些信息。”

    长须老者死气沉沉躺在竹椅上,棉被盖在他的身上,恢复了廖妄生初次进门看到长须老者的样子。

    “宇文航。”

    那个奇怪的少年到不需廖妄生多问,手中铁棒随意丢在地上,便隐在杂草从中,转头看着身后小姑娘并不大碍后,这才缓缓直说自己的名字。

    “宇文轩……宇文航……二位可是有什么关系?”

    廖妄生皱着眉头问道,这两人的名字似乎像是一个家族中人,而且宇文……。

    “不错,他是我爷爷,而且也正如你现在脑海里所想,我们的确与旧楚皇室有关联。”

    宇文航淡淡说道,这个时候的他并不像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格外的老成稳重。

    楚乃旧楚国姓,但楚朝真正的皇姓却是宇文。

    “失礼了。”

    廖妄生这才明白为什么宇文航开始对自己那般敌视,尤其是自己自爆姓名之时。

    “你是世子,失礼也是我们,哪轮得到你失礼。”

    宇文航冷哼道,也还了一礼。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这白千绝为什么会找你们麻烦?”

    廖妄生低头望着地面渐散的寒霜,颇为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是白千绝找我们麻烦,而是每一位有点名气的都会过来找我们麻烦,往常那些人看见爷爷坐在院落中,便远远观望倒也不敢进来,只是今日刚好爷爷去了正堂,所以他便来了。”

    宇文航手指轻抓倏放,似乎凭空在抓什么东西一样,位于他手心的正下方杂草摇晃的频率比其他的杂草摇晃频率更加快。

    “为什么?”

    廖妄生还是不解。

    “因为这幽玄城城主向幽玄城的人发了一个悬赏,只要有任何人能将我与爷爷赶出幽玄城,便可以向幽玄城城主提一个任何一个力所能及的愿望。”

    宇文航的手指僵在半空中,片刻铁棒便从杂草丛堆中飞出,飞到宇文航的手心。

    宇文航这么一讲,廖妄生便有些明白了,幽玄城的城主可不像是其他城的知府,这个城主是拥有着幽玄城绝大部分的权利,就连当朝陛下都无法妨碍到他。

    而幽玄城又是北域除了王城外第一城,那么你想要北域任何东西,这位幽玄城城主恐怕都能满足他。

    但自始至终,这宇文轩爷孙二人始终在幽玄城中,没有被赶出城外,说明这两人的实力难以想象,或者说这位总是垂暮矣矣之态的宇文轩令大多数人胆怯。

    “我不是宗师境,但也不是天人境,只是半步无双而已。”

    宇文轩像是知道垂立在他身边的廖妄生在想些什么,眼皮微抬,手指如同宇文航那般凭空轻抓倏放,覆在杂草上的寒霜皆涌向宇文轩的手心。

    咚啪。

    一个雪球凝结在宇文轩手心,然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摔碎成阵阵雪沫,顷刻之间又化成水滴,渗透在土地之中,无影无踪。

    “也别这样大惊小怪,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少。”

    宇文轩瘦削的脸上淡淡眉毛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高大的城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传言……”

    廖妄生还想说些什么。

    “传言天底下宗师众多,可满天无一人是传说之境天人境,小子我问你,若赵怀煜不曾见到天人般的人物,他又如何想出天人境,天下武者又如何得知无双之上便是天人,而不是什么其他阿猫阿狗之境?因为有,它才存在,而不是因为没有,它才存在。”

    宇文轩打断了廖妄生的话,神情平静地慢慢闭上了眼,呼吸沉稳,竹椅轻微摇晃。

    “你走吧,爷爷不会再说话了。”

    宇文航对于宇文轩这种表现,自然是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便对廖妄生下了逐客令。

    廖妄生没有为难宇文航,主动的退出了这间破落的裁决院,眉间的抬头纹一直未从松过。

    因为有……它才存在……

    那么不眠剑真的就在这幽玄城内,而来刹寺也在这幽玄城之中,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不眠剑就在来刹寺中,所以玉虚与温燕才双双一齐失踪。

    但真正的不眠剑应该一直在那个少年风羽手中。

    或许,他们不是失踪。

    而是已经找到了来刹寺的位置,但不知什么原因被困住在某处。

    廖妄生的眼神逐渐发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一路轻跃到内城城门之处,夏青天已经不在那上山街道拐角房屋处,幽未名也没有守内城门,也不是容严守门,而是另一位蓝色长袍的女子站在城门处。

    女子亦是持剑,腰间垂着一块方形青玉,发束青带,显得分外的英姿飒爽。

    “我要进城。”

    廖妄生冲着这位蓝色长袍女子说道。

    蓝色长袍女子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廖妄生也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蓝色长袍女子见廖妄生愣在原地,不由得颦眉皱起,这少年好生奇怪,进城便进城,为何还要与自己通报一声,难道他与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关?

    一想到这事,蓝色长袍女子神情变得严肃,身形一横挡住准备走进内城的廖妄生,开口道:“你来内城所谓何事?”

    听到这种熟悉而又严肃的问题,廖妄生这才觉得正常,要不然他跨入这内城心中还有些忐忑。

    “我是来见幽未名的。”

    “你见我大师兄干什么?”

    蓝色长袍女子一听这少年提起师兄的名字,眸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怎么还有人会特意去见那冰冷无情的大师兄?

    且不说廖妄生在内城与蓝袍少女的交谈,那白发剑客白千绝可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你这个异族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一拳轰飞的白千绝捂着胸口,望着面前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异乡人。

    蓬乱的头发下是坚毅的面容,身着寸缕,肌肤上刺青随着肌肉的颤动越发显得栩栩如生。

    “你是我打过第一个宗师境。”

    “我会是你打过的最后一个宗师境。”

    白千绝揉揉发疼的胸口,猝不及防的一击让白千绝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白千绝看着这个蛮族人,剑尖抵着他,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蛮族人并不是楚荆,自从王龙带着那位小女孩送到了这间名为裁决院的院落中,楚荆便离开了幽玄城。但是他却安排这个蛮族人一直居住在旁边的一处不远处的山林中,恰好能看到裁决院里发生的一些场景。

    “好。”

    这个蛮族人没有那么多废话,一拳轰出,仿若一只龇牙咧嘴的巨鳄张着血盆大口朝着白千绝而来。

    “雕虫小技。”

    白千绝并不慌张,手指滑过剑尖,一缕剑光如同小蛇般盘踞在白千绝的指尖,剑刃一弹,身形后退,指尖一指,那缕剑光就像藏在印阴影下的毒虫,以旁人看不到的痕迹冲着楚荆而去。

    蛮族人看到白千绝剑刃弹射出的那缕剑光并未太在意,但是心头忽然警兆突生,蛮族人止住想追击的拳头,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绞痛。

    “算你运气好。”

    白千绝白眉一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果这个蛮族人再顺着过来,拳势越大越猛,他隐藏在其下的剑光威力也越发的强大。

    蛮族人捂着胸口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蛮族人目光炯炯的望着白千绝。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如此卑鄙的天渊人。”

    白千绝嗤笑回应道:“这就算卑鄙?难道打斗不与你堂堂正正对拳,就是卑鄙?笑话,那你刚才轰我一拳还不是同理?”

    “那这一剑算是抵消。”

    蛮族人松开手,胸口的伤口赫然已经止住了鲜血。白千绝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凛,这样素质的身体他只在一些宗师境纯粹武夫身上见过。

    白千绝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拉开了与蛮族人的距离,剑挑地上的落叶,落叶抛满山林,彻底遮住了白千绝与蛮族人之间的距离。

    跑?

    不可能。

    白千绝心中冷笑,之前在裁决院中突然撤退,一是有那位半步无双的长须老者在,二则是在裁决院中还有其他的视线。这次碰到这个不怕死的异族人再跑,他可没有这么胆小,也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平白挨了一拳,那一缕剑光划开的血,只不过能平息一点心中郁气而已,怒火还没地方发泄。

    刹那间,落叶仿佛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瞬间往楚荆的身上弹射,片片落叶划破空中都带着丝丝破空声,显然每片落叶上都蕴含着极强的威力。

    面对宛如千万剑刃的落叶,楚荆半膝跪地,两只手撑地,摆出一种奇怪的姿势,他身上的刺青光芒更甚,身后仿佛浮现一只巨鳄的虚影。

    蛮族人张开嘴,他身后虚影的巨鳄也张开狰狞大口。

    吼!

    狂风大作,将那些宛若千万剑光的落叶卷的动弹不得,甚至还有不少落叶倒飞回去,没有一片落叶能突破这无端而起的狂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

    一道清澈的剑光从这万千枯黄落叶中出来,冰冷的剑刃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感情,带着能割断世间万物的气势直直朝着楚荆而来。

    这道剑光并不楚荆的意料之中,也不在楚荆的意料之外,他猜到面前那位白发男子自然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但没想到这个白发男子竟然就堂堂正正顺着这片片七零八落的落叶一齐出手。

    蛮族人身形一扭,身后的虚影也作势一扭,但剑光却离蛮族人越来越近,那一片片还未被吹落的落叶又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

    紧接着蛮族人的身体忽然高速旋转,白千绝哪见到这种奇怪的招式,但他出的剑没有后退的道理,自然也不会收剑静观其变,所以白千绝的剑威势越来越盛,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既然这个异族人一心寻死,那便怨不得他无情。

    白千绝的剑碰到蛮族人高速旋转的身体之后,突然白千绝感觉到一股巨力顺着他的手腕弹震回来,白千绝不得不收势,蓄内力抵抗这股巨力。

    要不然他的身体可会向面前这个高速旋转的异族人一样,他的身体可比不得这些纯粹武夫的身体,若真像这异族人般旋转,他的身体早承受不住撕裂开来。

    内力源源不断从白千绝的体内流至白千绝的手臂上,再从白千绝的手臂上传输到白千绝的锈金长剑中。

    锈金长剑的另一端,楚荆的身体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白千绝也看到他的剑被蛮族人双手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手硬!”

    白千绝泛起冷笑,手腕不断左右转动,浑厚的内力已经把那柄锈金色长剑染成纯金色的长剑,煞是好看。

    凭白千绝的力气并不能奈何蛮族人分毫,但是白千绝还有一个蛮族人完全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内力,而且又是杀伐力最强的金伐之气。

    现在蛮族人的手仿若被千万柄小剑割腕他的手心,但是蛮族人依旧没有松开手。

    因为。

    “你的剑很快,所以只有这样我才能打到你。”

    蛮族人勉强浮现出一道笑容。

    白千绝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然后一股巨力朝着白千绝的腰间涌来。

    轰隆隆。

    不知这座山林有多少棵树被轰倒,也不知白千绝被轰飞到了何处,只看到蛮族人喘着粗气,他身后若隐若现的虚影正在甩着尾巴,一颤一颤。

    蛮族人的手已经烂肉翻腾,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悬停在半空中的右脚僵在半空中,没有收回。他身上从开始就泛着荧光的刺青,现在也变得暗淡无比。

    “那边山林有人在打架。”

    刚送走廖妄生的宇文航耳朵一动,目光远眺,方向正是蛮族人与白千绝打斗的那处山林。

    “你去接一下那位蛮族人。”

    宇文轩目光瞟了一眼那处山林,便把目光收回来,对着宇文航淡淡说道。

    “好。”

    宇文航没有半分犹豫,手指微张,噌的一声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棒回到他的手中,然后大步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片山林而去。

    其速度竟然与廖妄生的速度相仿。

    “蛮族人?异族人?书中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为什么要救那个蛮族人?”

    一直存在感不强的娇羞小姑娘一脸不解的走到宇文轩的竹椅旁,一双灵动的眼睛充满着疑惑。

    宇文轩听着身边传来的动静,眼皮抬起慈祥和蔼地望着这小姑娘。

    “你的名字叫做过冬霖是吗?”

    过冬霖点了点头。

    “何为族,何为异?瑾曾有史佚之志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你认为前朝楚之人是为异族?”

    宇文轩摸着过冬霖的小脑袋,慈祥地说道。

    过冬霖的眉头紧锁,半饷才憋出一个字。

    “是?”

    “那若前朝楚人皆是异族,那现在水月城的人十之八九皆是楚人,那他们可算异族?”

    宇文轩轻抚过冬霖的秀发,温声说道。

    “不是……”

    听到过冬霖的回答,宇文轩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和蔼地说道:“读书不能读死书,读万卷书亦重要,行万里路同样重要,你的眼睛所见,你的耳朵所听才能成为你判断事物的标准,而不是认死理,听他言。”

    “那我是不是现在可以不听爷爷的话。”

    过冬霖忽然说道。

    这倒是把宇文轩弄的一愣,随后宇文轩点了点头缓缓道:“你若是有理,也可不听我所言,但前提是有理在心中。”

    “我不知道蛮族人是怎么样,但是有些异族人每次入侵天渊必会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所以我觉得异族人都该死,如果蛮族人跟那些异族人一样,那他们也都该死!”

    过冬霖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着仇恨。

    宇文轩不由得心中暗叹。

    最后没想到却是让赵怀煜解决了这个问题,以雷厉风行之势击溃那些异族,同时修筑长城驻扎百里草原边线。

    每逢秋季,天渊必会派兵扫荡草原,臣服者无事,反抗者血溅当场。

    虽这样,但时不时还会有异族人骑兵绕过边界,在北域肆意搜刮抢掠。

    仇恨与鲜血早已让北域的人对于异族有着血海深仇,不可调解。

    宇文轩没有说话。

    他无法劝这个小姑娘去原谅异族,因为她的父母就是死在异族人手中。

    道理归道理。

    但有些事终归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

    ……

    离裁决院,亦离城墙不远的山林中,蛮族人两只手臂瘫软垂在地上,那一脚已经用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望着被自己轰飞不知生死的白千绝,蛮族人苍白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很强,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自己一脚踢的生死未知。

    只是这不是在自己的家乡,品尝不到胜利的滋味,喝不到浑浊的烈酒,虽没有天渊的酒那么好喝,可终归是属于蛮族的烈酒。

    不过可能见不到阿麽了,见不到祭司了,有些愧对圣兽的鲜血淋浴在身上,更加愧对长兄。

    蛮族人终究有些遗憾。

    他与长兄行走在天渊数载,读过天渊许多书籍,见过天渊许多不同的人,终究还是没想到天渊人为何会变得这么强大。

    他们内乱不断,他们尔虞我诈,可偏偏是这样的天渊人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最宽广的疆域,最丰富的武学。

    “不服啊。”

    蛮族人轻叹说道。

    说的不再是每日再熟悉不过的天渊语,而是许久未从口中说出的蛮族语。

    山林寒风呼啸,落叶飘零。

    那轰断在地的几十棵树木仍没有任何反应,蛮族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两只手的手心早已结痂,又不断脱落,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缕缕淡金色的气体在流动。

    这让蛮族人明白那个白发男子还没死。

    为了一个天渊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对于一个蛮族人来说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蛮族人自嘲想道,耳边传来一些山林远处的响动,那些天渊武人终于找到了这里,想来自己也该是时候了吧。

    祭司说过,他这样的蛮族武人落在天渊武人手上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蛮族人运起最后一丝力气,眼前闪过一些场景,他微微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黑。

    “有什么话想说,留着以后再说吧。”

    声音很清澈,来的人也很年轻。

    宇文航眉头一皱,望着四周一片狼藉的样子,心中暗道这个蛮族人弄出来的动静也太大了,正准备背起蛮族人的时候,一股微弱的力气推开宇文航。

    “我们蛮族人不接受怜悯。”

    蛮族人的目光坚定看着被自己刚才蓄起力气推开的宇文航,一字一句用天渊话说道。

    “你都这样了,脾气还挺倔,怪不得爷爷让我来,一般人还真治不了你。”

    宇文航又好气又无奈的双手叉腰,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蛮族人,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手指虚晃,然后手指一定。

    蛮族人看着宇文航这奇怪的动作,还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的时候,后脑勺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楚荆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蛮族人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人不声不响摸在他的身后。

    宇文航看着铁棒一击既成,长呼一口气,手指凭空轻抓倏放,但铁棒没有任何动静。

    “靠!”

    宇文航罕见爆了一句粗口,跑到蛮族人的身边,背起蛮族人,拿起铁棒,快步的跑下山林。

    “擒龙术练的还算不错,如果把那根铁棒换成银龙棒,那便更好了。”

    山林间的一处高大树木上站着一位蓝色长衫男子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不过就凭这几下,可是很难瞒过这些人。”

    蓝色长衫男子摇摇头,脚步踏空,宛如凭空而行,这样的操作世间只有一人能做到,以前便是洛悟笙,而现在这人除了王钟明外,便是千空门门主洛浅愁。

    “不好意思,此路暂时停止通行,或许等半个时辰,噢一个时辰,此路才可通行。”

    洛浅愁看着面前四人缓缓说道。

    “你是什么人也敢拦路?”

    四人中有一位男子,一头暗红色头发格外显着,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秀气似女子般的柳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紫色魅力眼眸,眼角微微上挑。

    “阁下这语气倒与你的外貌相差较远。”

    “屁话真多,幽河我先拦住他,你们且去看看这山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这名男子一掌挥出,竟然带着些炙热的气息,一股热浪朝着洛浅愁扑面而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四人分别是,幽,玄,韩,陆,四家的人吧?”

    洛浅愁身形一晃游刃有余的避开这一掌,手臂微伸,将从他头上跃过的一道人影扯了下来,同时手腕一扭,便将这人抛向从左侧偷上山的一道人影,接下来洛浅愁脚尖一点,身形轻飘飘地来到最后一道倩丽的人影身旁。

    “想必你就是陆家的人吧。”

    “前辈慧眼如炬,没想到轻易就猜出我们几人身份。”

    这道倩丽的人影并没有做太多的反抗,见到洛浅愁站在她的面前,盈盈施礼道。

    抬头时眉眼如画,清丽难言。

    “陆羽生,你没事吧?!”

    洛浅愁还没说什么,又一道人影拦在这个叫做陆羽生的女子身前。

    一袭淡紫色的长袍,长袍腰间的腰带有些松垮,光亮华丽的柔缎,在阳光下都能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穿如此长袍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多谢韩兄关心。”

    听到陆羽生淡淡略有疏离的话语,这位淡紫色长袍男子面色稍暗,透露出一股沧桑,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脸庞更加瘦骨嶙峋。

    “前辈既然知我们几人身份,如此阻拦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先前被出掌之人称作幽河的男子缓步走到洛悟笙面前,颇有风度微施一礼,幽蓝色的长袍仿佛星光闪烁。

    “我叫幽河,幽家第三代弟子,他叫韩彻,韩家第三代弟子,她名陆羽生,陆家第三代弟子,至于他……”

    幽河正准备接着介绍时,却被唐突的打断。

    “我叫玄千尺。”

    被玄千尺唐突打断的幽河没有介意,等玄千尺说完后,他的双眸放在眼前这个蓝色长衫男子身上,嘴角微扬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好让我们四位晚辈敬仰一番?”

    “无名小卒,何足挂齿。”

    洛浅愁亦是微微一笑,挥手轻言道。

    “前辈拦我们且算了,如今留个姓名让我们四位晚辈回去交差,都尚且不可吗?”

    幽河悠悠说道,目光依旧不断在扫视着洛悟笙。

    “可是可,但我怕隔天便会被幽玄韩陆四家家主连人带渣都轰的分毫不剩。”

    洛浅愁摆摆手摇头道。

    “前辈未免太胆小了,我们幽玄四家又岂是这种恃强凌弱之人?无非只想得知前辈名号,承蒙前辈看得起请去府上坐上一番。”

    幽河拱手诚恳道。

    “如果陆家那个小丫头不放这枚纸鹤出去,我倒是觉得你说的话还可信一二,但现在想来无非是想转移我注意力,好让陆家小丫头将这枚纸鹤传递出去。”

    洛浅愁轻笑着从手中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纸鹤,纸鹤中间镂空处有一块奇异的机关按钮。

    幽河神情一变,余光瞟向面色有一丝慌乱的陆羽生,的确这纸鹤就是陆羽生所传,随即谦逊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四位晚辈不便打扰前辈的雅兴,就此告退了。”

    “不必,难得遇见几个小辈,不如让我来指导你们一下,”洛浅愁单手负在身后,看着面前这四位年轻人,“幽家善使剑,玄家善使刀,韩家善使腿上功夫,陆家却善用五音。不过第一次看见玄家能将内功施于掌中,实在罕见,另素来听闻幽玄两家分外不合,如此看来传言果然是传言。”

    洛浅愁每说一句,幽河的脸色越暗一分,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对幽玄城四家如此熟悉,怎么会有我幽河不认识的人?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了。”

    洛浅愁看着面前四人紧张的样子,大笑一声,身形突兀的出现在韩彻的面前。

    洛浅愁手指轻弹韩彻额头,韩彻身形站立不动,随即摔倒在地。

    “你?!”

    玄千尺在韩彻倒地之时才反应过来,一柄长刀从他的袖口脱手而出,直指洛浅愁。

    “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洛浅愁感受着略微熟悉的炽热气息,不由不赞叹这个少年的想法与天赋,一身内力能融汇贯通全身任何地方,实属罕见。

    不过,还不够。

    玄家家主出面,洛浅愁或许还能对这一剑有所忌惮,这个少年这一剑却还不行。

    火候到了,境界却还差的很多。

    玄千尺眼神一花,洛浅愁已经瞬间消失在他面前,等玄千尺意识到不对时,他身后才轻飘飘传来一句话。

    “知勇是好事,但不知敌强弱,一勇不过是莽,莽则是无知,不可不可。”

    玄千尺哪能受这股气,提刀一收,身形瞬转,狠狠地劈向他的身后,却又只劈到了一团空气。

    “你感受的不一定是对的。”

    声音依旧没有停息,玄千尺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发现洛浅愁的身形,玄千尺面色逐渐赤红,炽热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

    “看来你也冷静一下吧。”

    洛浅愁叹了口气,一根葱青似的手指从高处轻弹玄千尺的额头,玄千尺原地挣扎片刻,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

    “前辈手下倒是一点不留情。”

    幽河见到这一幕并没有在洛浅愁面前显露太多的慌张,看到扶起韩彻与玄千尺的陆羽生冲他点了点头,幽河心中逐渐安定。

    这个奇怪又强大的人,并不打算取他们性命,只是现在想走却还有一些难。

    “你们出手倒也没怎么想留情。”

    洛浅愁手指轻晃示意幽河不要在做多余动作,幽河倒也不显尴尬,将藏于身后的长剑重新别回腰间,用长袍遮盖,微微低头施礼道:“那请问前辈我们何时能走?或者何时能进去?”

    “半个时辰。”

    “前辈先前不是说一个时辰?”

    “现在半个时辰即可,或者能更早一些,毕竟你们久去不归,家里长辈终会担心。”

    洛浅愁双手负在身后仰头道。

    “那又请问前辈他们何时才会苏醒?”

    “他们什么时候苏醒,取决于他们,而不是取决于我。”

    听到这话,幽河心中对于面前这个蓝袍男子的身份已经有所笃定,不过还是需要小心确认,毕竟这位前辈传言已经不在北域,而且这个蓝袍男子实在太过年轻,与传闻不搭。

    “敢问前辈刚才所使可是来刹寺的不可指?一切皆为虚幻,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听到幽河所说,洛浅愁轻哦一声,仰头望天的目光这才放在幽河身上道:“没想到你对来刹寺的不可指还有所研究,看来来刹寺的僧人的确在此处又重修了一座庙宇。这是这庙宇是在你幽家呢,还是在玄家,又亦或是在韩陆两家,的确有待商榷。”

    幽河脸部表情罕见的失控。

    “像你这么年轻又聪明的孩子,以后的成就是不可限量,但聪明总会被聪明误,也不为难你们了,想进或想走,你们随意。”

    洛浅愁轻笑一声,刚好玄千尺的手指微动,韩彻的眉头皱起,都似乎要苏醒一样。

    幽河张张嘴却还想辩解什么,却见洛浅愁脚踏半空,仿若平地,步步登高,最后消失在山林之中,幽河心中的疑惑也彻底解除。

    银渡虚空。

    这位洛前辈还真是丝毫不掩饰啊。

    洛前辈回到北域,蝶院与天听谷却没有任何消息流传于北域江湖,他们亦或是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有人知道这件事将他瞒了下来……,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幽河显得忧心忡忡,他总有一种大乱将起的感觉,这场大乱会把存在百年之久的幽家摧毁一干二净。

    “幽河,那个人呢?”

    玄千尺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受伤与否,而是转头寻找那位蓝袍男子。

    “他走了。”

    听到玄千尺的声音,幽河转过头,忧心忡忡的表情已经在他脸上看不到分毫,望着地上一脸警惕的玄千尺,还有眉目惆怅又有一丝嫉妒闪过的韩彻,对着陆羽生道:“你先跟韩彻回族里报信,我与千尺进林搜寻一番,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到幽河的话,韩彻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喜,但很快又将那一丝惊喜藏在眸中。

    陆羽生到没有多大反应,听到幽河的话,陆羽生便离玄千尺稍远了一些,走到了韩彻身边。

    “现在进林还能发现什么?”

    玄千尺眉头一皱,听着幽河的话不解道,那位蓝袍男子拦了那么久,该处理的事,这山林中隐藏的人恐怕早已处理好了。

    “打斗,说明山林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以上。那么总会有胜者与败者,若那位前辈只会是胜者或败者一方,帮胜者掩盖痕迹或帮败者掩护撤退,但终归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幽河听到玄千尺的惊疑,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玄千尺瞬间爬起身欲往山林里钻去。

    “不急,那位前辈敢让我们进去,就笃定我们不会发现另一人的存在。”

    幽河迈着缓慢的步子跟在玄千尺的身后,然后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冲着韩彻轻道:“韩兄路上莫走太快,注意下陆师妹,她可身娇体弱。”

    韩彻显得有些羞涩地挥挥手,示意已经知晓,便跟在陆羽生身后慢慢下山而去。

    山林上山的路有些长。

    长便有些沉闷,沉闷便需要一些话来打破这些沉闷。

    “你刚才中的是来刹寺不可指。”

    “我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便已经猜到,能让人心中独现一丝清明,体验世间诸多痛苦,只有这来刹寺不可指。”

    “那你猜到他是谁了?”

    “会来刹寺不可指的人不多,同时能轻功绝伦的人更不多,你这一问,想必就是他了。”

    “是啊,没想到这次的事连这位前辈都亲自而来。”

    “或许他不是为这件事呢?另外你我二人还是疏远一点偏好,世人皆知幽玄二家不合。”

    “幽陆,韩玄,这韩彻对于陆羽生可是暗生情愫,但这陆羽生倒似乎对你有所好感。”

    “感情这种东西,在成大事面前都可以抛弃,能力才是解决一切的基础,韩彻明白,所以他每日每夜无止境的修炼,就是为了跟上我们三人的步伐。”

    “你这话未免也太残酷了,我现在只怕感情这一事,会毁了我们两人的计谋。”

    “我们还年轻,一次不成便再来一次,迟早幽玄韩陆四家终究会合并成九州第一世家!”

    听到玄千尺的这番话,幽河揉揉自己的脸庞,停下脚步轻道:“那还是我扮聪明,你扮蠢?你要知道这事我还被刚刚那位前辈训斥了。”

    玄千尺也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这样,也必须这样,你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吸引所有人目光倒不需要我来,我上面还有一个幽未名,前不久那一战,可把我这个大师伯的名头打的响亮。”

    幽河轻笑说道,可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欢喜的意味。

    “他是外人,姓不过是被幽家施舍赐姓而已,幽家最终还是会落在你手里,而玄家也会最终落在我的手里。”

    “我头上还有个大哥幽元,还有个二姐幽蓝,这幽家家主之位又何德何能轮到我的头上?我可不像你,你父亲仅你一人独子,这玄家家主之位非你莫属。其实你找我,倒不如找我大哥幽元,说服他比等我成为家主与你联合,更加快一些。”

    幽河意味深长望着玄千尺的背影说道。

    “你比他的潜力大,他一无武道天赋,二沉迷于徽音楼,又有什么出息?迟早你父亲会发现你才是成为家主的合适人选。”

    玄千尺一直朝着山上前进,并没有注意到幽河的目光,只是玄千尺的脸上表情一直没有多少波动。

    “徽音楼是陆家的产业,幽陆两家世代交好多年,他沉迷徽音楼倒也没什么……”

    “幽河,你若再试探我,我便会真舍你,而取你大哥。别忘了我说过,我还年轻可以等,既可以等你成长起来,也可以等你大哥同意我的意见。世间都可信玄家之子有勇无谋,你若真也相信了这,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别忘了你成为家主候选,才能有资格与我对话,你既不是幽家长子,又不像你姐幽蓝背后有千家撑腰,你只有还算看的过去的天赋和看的过去的脑袋,但天赋没成长起来终归没用,看的过去的脑袋掉下来也与普通的脑袋一样,咕隆转几下便也不会再动了。”

    玄千尺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幽河,目光冰冷地看着不知所谓的幽河,语气冰冷冷。

    幽河是第二次见到这种状态的玄千尺,他的内心除了屈辱,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憋屈。

    玄千尺说的都是事实。

    他除了让人惊艳的武学天赋,让人值得称赞的聪慧,便只有与玄家之子玄千尺是总角之交外,他在没有任何丁点优势。

    “记住好你的角色。”

    玄千尺随手朝着树干一挥,树干上立刻有一道深刻的手掌印,手掌印树皮还散发着许许炙热的气息。

    ……

    ……

    山林外轰隆的打斗,自然也被正在被拦在内城的廖妄生所注意到,廖妄生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便有四匹骏马接着从内城快马而出,差点就撞到他的身上。

    只有那位拦着廖妄生的蓝色长袍女子对着这四匹一溜烟便已经不见的骏马持剑施礼。

    幽家弟子自然不会对马施礼,只可能是对马上的人施礼,廖妄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小心翼翼套近乎问道:“不知刚才驾马而去的人是什么大人物?”

    “这个你不必管,快说你找大师兄什么事?!”

    蓝色长袍女子并没有回答廖妄生的问题,反而是明晃晃的剑光半露,威胁性的问廖妄生而言。

    “讨论讨论一下这个剑……”

    “屈娅,让他进来。”

    蓝色长袍女子一听到这声音面露惊色,一回头竟然是大师兄幽未名站在她身后,难道大师兄真跟这少年有什么关系?

    屈娅心中浮现起惊天的想法。

    很快被大师兄冰冷地声音惊醒。

    “今日内城并没有要求严格镇守,怎么会突然拦着这个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是否有什么问题?”

    果然!果然!

    一向少言的大师兄竟然这么多话,他一定与这个年轻男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大师兄遗落在外的私生子?瞧着似有点相像,样子都是一样的俊美,但这个年龄似乎有些对不上。

    正当屈娅浮想联翩的时候,一只冰冷地手掌覆盖在屈娅的头上,屈娅瞬间清醒,沉声道。

    “本只是日常循例,这年轻男子年突然问我是否能进城,我于是心生疑惑,拦住了他,本打算盘问一番,没想到大师兄你来了。”

    幽未名仍然是幽蓝色的长袍,腰间依旧悬挂着那柄华丽的长剑,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明悟。

    “昨夜入城时,我拦住了他,想必今日入城时,他以为还需过三招,既然如此,屈娅你便与他过三招。”

    “啊?我?”

    屈娅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又看看大师兄,知晓大师兄说话向来言出必行,不会开玩笑,但是还是谨慎的多问一句。

    “这样会不会以大欺小?”

    “不会,你尽管出剑便是。”

    幽未名一说,屈娅便有些放心,看着这个面前稍显俊美的少年,心想出剑的时候可不能划到他的脸上。

    屈娅心中正想着的时候,风羽却已经道。

    “屈姐姐,请出招。”

    “你自己小心点。”

    面对廖妄生的亲切称呼,屈娅出剑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出剑的剑势也稍弱了一些。

    “不尽全力,后崖面壁思过。”

    屈娅一听大师兄冰冷地话语,原本收了几分力气的剑势,又平添几分力气。

    你可不要怪我,都是大师兄逼的,那冰冷冷的后崖是真的很恐怖啊。

    廖妄生看着这一剑,剑式与昨夜幽未名的剑式同出一源,剑光缤纷,煞是绚烂。

    只是这威力……

    廖妄生一拍钩鞘,藏刃出鞘,钩柄正好握在手心,钩尖自下而上划过,凭空画了一道圆。

    而廖妄生钩尖所指,皆都刚好碰到屈娅缤纷的剑光之上,任它剑光缤纷绚烂,廖妄生原地自屹立不动。

    屈娅半睁开眼,眼前的情况与她想象的不同,而手中传来的感觉也不同。

    “你也是一品境?!”

    “是啊。”

    廖妄生恰好露出灿烂的笑意。

    昨夜能在幽未名的剑光下没怎么受伤,既有幽未名收力的状况下,也有这身上九死不悔的一份功劳。

    不过幽未名却仍然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你的兵器比她的好,不然她剑式未可不能破你的钩式,我以后等着你。”

    幽未名说完便缓缓离去了,离去之时目光朝着城外看了一眼,似乎正是之前轰隆响的山林处。

    廖妄生望着幽未名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像这样的守式,他可还有十四式,你有能耐破的了一式,有本事把剩下十四式都破了?

    啪。

    廖妄生的头发又披散下来。

    那柄华丽的长剑绕过廖妄生的脸颊,又重新回到幽未名同样华丽的剑鞘之中。

    “不要在背后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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