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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章 孕有危情,危及众生

    九月初八,大杨树镇,夜雨横天。

    一名少年顶着疾风劲雨,正在镇中街道上疾奔,忽而脚底一软,一只脚陷入烂泥中。

    “镇子这等偏僻,竟还有人来借宿?”

    少年名叫苏易何,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周正,个头偏高,一身粗布蓝衣。雨实在太大,他才跑十几丈远,便被淋了个通透,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上,勾映出条块分明的胸腹肌群。

    他还背着一副围棋棋盘,却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并未淋湿。

    今晚,苏易何本打算住在玩伴小胖子家。哪知突然来了对夫妻借宿。男的身材矮小长相猥琐,女的却花容月貌。

    苏易何年纪虽小,对男欢女爱之事似懂非懂,却也觉得二人极不般配。

    当然,令他真正感到奇怪的,是发现镇上的夯土路面泥泞不堪,那么小镇通往外界的道路就更加难行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竟有外乡人前来借宿?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女的怀了身孕,行动颇为艰难!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幕,立即又被雨声遮住。不像枭叫,也并非狼嗥,或许是雨太大,声音又太短的缘故,竟辨不出是何种声音。

    苏易何一惊,警惕地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到路旁的土地庙中。

    土地庙的木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秋雨冰凉入骨。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又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何异常,索性双手提鞋,光着脚丫,一路狂奔进镇子最东头的那户人家。

    一跨进门,便大声叫喊:“爹娘,我回来住了!咦,锅里炖的啥呀?好香啊!”

    无人应答,却从里屋隐隐传来说笑声。

    他感到奇怪,放弃了对锅中食物的好奇,挑起门帘,向里屋看去。

    里屋的地中央,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中年夫妇是他的爹娘,小男孩是邻居冯婶家的铁柱。

    他们跟前,是名形容枯槁的老者,一旁床上还并排坐着两名少妇。

    两名少妇皆唇红齿白,容颜俏丽,小腹均高高隆起,竟都有了身孕。

    易何爹口气带着兴奋,粗声招呼:“儿子,回来得正好,家里来了客人,是大城市……”

    苏易何一皱眉,本能地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妥。

    他从小就敏于世事,奈何阅历太浅,虽觉不妥,却说不上来。当即抢过话头,问道:“是大城市云阳来的?”

    那枯槁老者和两名少妇神情复杂地对望一眼,却没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铁柱憨憨一笑:“哥,看来咱俩得一起去找宿了!对了,猜猜我咋会来你家?”

    苏易何哑然道:“你本打算来我家住?莫非你家也来了借宿的?也有一位好看的姐姐怀上了宝宝?”他已找到有悖常理之处,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嘿嘿!哥你真聪明!”铁柱虎头虎脑地点着头,模样甚是可爱,全然未察觉到异样。

    小小的大杨树镇,为何一夜之间来了这么多孕妇?

    铁柱一语既出,屋里霎时静了下来。

    窗外倏忽一片惨白,跟着一个霹雷凌空炸响。

    那枯槁老者脸色难看,半晌终于开口:“她俩与我年龄相若,可不是什么姐姐了!”跟着又长长一叹,“造孽啊!………唉!”

    易何娘干巴巴地陪笑道:“这叫双喜临门,有啥可愁的?孩子还嫌多么?养着呗!”

    老者语气惆怅:“八旬老妪忽然变回了二十岁模样,还怀了身孕!你说说这事……”他猛觉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

    窗外咔嚓一声脆响,声音尖利刺耳。蓝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天地骤然一亮,旋即归于黯淡,狂风暴雨倾盆而下。

    哇啊~……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穿透雨声,从隔壁传来!

    借宿铁柱家的那个孕妇生了!

    “生的果真是女娃!这可让我怎么活?”隔壁语声悲怆,是新生婴孩的父亲。

    “女娃有啥不好?我想要还没有呢!雨太大,柴火都湿了,你快去添柴烧水!光知道叫嚷!”铁柱娘怒斥,跟着又扯嗓子大喊,“铁柱,给我死回来烧水!”

    铁柱憨憨傻笑:“就说吧,没我不行!”跟着兴高采烈地大叫,“来啦,嘿嘿!”推开房门,冲进了雨里。

    易何娘脸色稍缓,念叨一句:“我去帮着忙活忙活!”易何爹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

    此时,屋里只剩下枯槁老者和那两名少妇。

    “你们为啥要害怕?莫非,生出的会是妖怪?”苏易何注意到,刚才那声婴儿啼哭竟将这三人吓得体若筛糠。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些孕妇将给小镇带来麻烦,甚至麻烦今夜就会出现,但他全无经验,心里又害怕,唯有强打精神,连声催问。

    老者叹息一声,刚准备开口,却被两名少妇封住嘴巴,他骨瘦体弱,居然无力反抗。

    其中一个少妇大哭:“你就少说两句,兴许还能保个平安!”

    “啊!……”

    隔壁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也不见了!抱着抱着咋就没了?”

    “是不是掉床下了?”

    “快,再点个油灯,仔细找找!”

    “大家一起找!”

    ……

    跟着又传来铁柱娘和苏易何爹娘的劝慰声,以及床板的翻动之声。

    婴孩的父亲却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咆哮:“神明啊!我天天拜你们,天天求你们,却为何要如此待我?逃到这里都逃不脱灾祸,保不住我的孩子!”

    “天天拜天天求,就得满足你的心愿?可笑!”一个陌生男声鄙夷说道。声音极低却清晰可闻,冷冰冰令人毛骨悚然。

    苏易何一皱眉,忙将耳朵贴在木板墙上,仔细倾听。

    一片慌乱嘈杂声中,忽听铁柱憨憨的声音:“孩子被个什么东西抓着,撕成两半了,在往下淌血!”

    铁柱这话什么意思?

    “萧尊者,那个傻小子居然能看到咱们!”

    “赤子之心而已!既如此,那就一个不留!”

    说话声又起,后者便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苏易何心头一突,他们是谁?在说什么?

    “啊!”

    又是一声惨叫!

    铁柱娘突然放声嚎哭:“儿啊,你的肩膀子咋掉啦?快逃,快往外逃啊!”

    这边枯槁老者听闻惨叫,便如见鬼魅,不知哪来的力气,疯狂挣脱两名少妇的按压,撞开房门冲了出去。

    爹娘不会有危险吧?!

    先安顿好这两少妇,赶紧过去看看!

    苏易何心念电转,手指屋角处柴火堆,低喝:“躲进去!”正待用柴将二人掩好,陡见枯槁老者满脸绝望地走回,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确切说,是半个人,铁柱的上半截身子。

    铁柱眼睛瞪得老大,内中满是恐惧,不知死前看到了何等景象。

    “啊!”叫声又起,惊骇莫名又凄厉无比。

    这次声音近在咫尺!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哪里去了?”

    苏易何循声霍然转身,见那两名少妇并排坐在柴堆上,其中一人脸白如纸,正使劲拍打空空瘪瘪的小腹。

    环视屋内,床铺、地面、柴火堆,均没发现婴儿,更没看到一丝血迹,少妇衣裙也完好无损。

    是啊!孩子呢?孩子咋没了?

    “不要!不要抢我的孩子!”另一名少妇突然发疯,狂叫着捂住肚子。她的小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苏易何蓦地想到铁柱的发现,以及那两个陌生人的对话,咬了咬牙,朝着那少妇就撞了过去。

    果然,距离少妇身前一尺左右,撞到个什么东西。

    他顺手一抄,抓到一个黏糊糊,肉嘟嘟的小身子,往怀里一带,一个女婴的小小身体凭空出现!

    “抢回来了,我带她走!”迅速将女婴揣入怀中,不管不顾地向门外冲去。

    两名少妇护子心切,竟同时止住悲声,扑向女婴出现的区域。枯槁老者也抄起门后的柴刀,劈了过去。

    门外大雨纷飞,天雷千顷奔鸣。

    闪电划过长空,天地陡然一亮。银灰色光芒普照之下,院里院外黑压压一大片,不知是些什么人,都穿着黑斗篷,只露出眼睛。

    为首的那个黑斗篷缓缓伸出手,语气冰冷:“把孩子交出来,否则你会死!”

    嗖嗖嗖!

    三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屋里飞出,落到脚前。

    是枯槁老者和那两名少妇的头颅!

    苏易何心智虽比同龄人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这些人如此凶残和不择手段,如若不听话,我俩都得死,不如将女婴交出去,保自己一命!

    他揭开胸前的衣衫,蓦觉女婴的小身体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柔柔暖暖,像个小面团。

    抱出的刹那,胸口处骤然一凉,心底莫名升腾起一阵悲怆。

    略一犹豫,苏易何问道:“铁柱家,可还有活人?”

    为首的黑斗篷冷哼:“死的倒有几个!哪有什么活人?”

    爹!!!

    娘!!!

    霎时间,一股强烈痛楚袭上心头,直冲口鼻,旋即便要喷薄而出。

    苏易何睚眦欲裂,却死死咬住嘴唇,将这痛楚给咽了回去。

    为首的黑斗篷道:“把孩子交给我,你倒可以活下去!”

    冷雨漫天飘落,打在小小的身体上。女婴倏然惊醒,却没哭闹,反倒凝视着苏易何。小眼神里,流露出的并非恐惧和无助,而是失望!

    仅这么一个小眼神,就让苏易何顿感罪孽深重,羞愧难当,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我要带你冲出去,将你抚养成人!

    他忽然脚底一滑,踉跄着向前连冲了数步,似乎要扑倒,却突然向旁穿插,从一个黑斗篷的腋下钻了过去,同时手腕回笼,将女婴重新放入怀中。跟着又一哈腰,从另一黑斗篷的胯下钻过,身形旋转,连续绕过四五人,冲出了苏家小院。向着镇西头狂奔!

    不知何时,镇中笔直的夯土街道,已变得蜿蜒扭曲,沟壑纵横。

    沿街数家住户的房屋垮塌,还有几家的门窗内火光蔓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街道上的积水,成片成片地被染成了红色!

    触目所及,到处充斥着狰狞和诡异!

    苏易何只跑到土地庙前,便再次陷入黑斗篷的合围!

    此时他已没了恐惧,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斗篷口气戏谑:“人?我怎么会是人呢?”

    不是人?

    苏易何一怔,顿时想起那女婴的父亲所言,眼望不远处的土地庙,他灵光一闪,不由脱口而出:“你是神明?”

    为首的黑斗篷感到惊讶,奇道:“很好!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是萧尊者!”

    为首黑斗篷怔住了,旋即又大笑:“你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

    一经确认,苏易何立即骂道:“神明怎么会残害人?你不是神明,是恶魔,是魑魅魍魉!”

    萧尊者彷如黑塔,声音冰冷漠然:“神权之下,众生皆为蝼蚁,得到神的宽容,才能苟活,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卑微的人类,你可明白?”

    见苏易何取下棋盘,护住胸前的女婴,萧尊者不由大奇:“你要强出头,想当英雄?”

    “可惜我还不是!”苏易何惨笑,声音悲凉而又铿锵,“我若是英雄,必反神权!”

    “就凭你?哈哈!”萧尊者鄙夷至极,“整个人类都匍匐在神权的脚下苟延残喘,你一个无知少年,却想反神?”

    萧尊者声音骤然冷肃,释放出无尽的威压:“跪下!饶尔不死!”

    一股无形的巨力兜头罩下。

    苏易何顿感胸口极度窒闷,周身关节咔咔作响,几欲脱力。

    “小爷我今日就当一回英雄!”他忽然想起爹讲过的英雄故事,竭尽平生之力,死死捱住,慨然叫道,“是英雄,就永不妥协!”

    一名黑斗篷上前禀告:“尊者,传来消息,云阳城又逃出一批孕妇!”

    萧尊者微微点头,当即冷喝:“不妥协吗?那我就用你的鲜血,为神权献祭!”说罢,加大威压。

    苏易何登时双股战栗,七窍中渗出丝丝鲜血。却紧紧咬住牙关,二目怒视萧尊者,拼力强撑。

    五六道黑气从人丛中射出,击在他的身上,霎时浑身飙血。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无能!”苏易何挨着剧痛,突然凌空跃起,突破萧尊者的威压,接连撞倒三名黑衣人。冲出了包围圈,大踏步向镇外奔去!

    这分明只是个普通少年,怎可能伤而不死?还突破我的威压,透围而去?

    太古怪了!

    萧尊者瞳孔一缩,命令道:“杀了他!”

    寻个偏僻路径,快逃!

    朝着一个方向,不要停步,停下来就会死!

    苏易何大口喘着气,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灌入口鼻,疲累已令双腿渐失知觉,脚下却仍在狂奔。

    “萧尊者,这少年太能跑了!”一名黑斗篷气喘吁吁地报告。

    “发动爆神攻击!”

    “可那女婴?”

    “未必就是标靶,直接攻杀!”萧尊者口气冰冷决绝。

    苏易何的身后霎时银光闪耀,爆裂声响成一片,数道银光斩在他后背上。其中一道透体而过,温热的鲜血狂喷而出,洒到女婴的小脸上。

    慌忙查看,发现女婴没受伤,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惊奇!

    他自知命在顷刻,便弃了逃生的念头,温柔地抹去女婴脸蛋上血迹:“小丫头,要记住,将来不管多难,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不要辜负了……!”

    苏易何感到万分疲累,强撑着说出最后一个字:“……我!”

    女婴大眼眯起,小嘴微张,竟似露出欣喜之意。

    更多的银色光芒抵近,苏易何躲避不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身体紧紧护住女婴。

    下一刻,两道银光洞穿他的身体。

    他的左臂被截断,女婴也被撕成两半,分裂崩飞了出去。

    苏易何生命快速流逝,眼中的景物一片模糊,就连夜幕似乎也混沌了。

    恍惚中,一道鹅黄一道水粉,两道光芒盘旋缠绕,直冲而起。

    有人兴奋地大喊:“竟是标靶!”

    片刻后,鹅黄和水粉两道光芒融为一体,骤然变得极亮,一闪过后无声爆裂,周遭左近立时哀声大作,惨嚎四起。

    光芒渐趋黯淡,再次裂成鹅黄和水粉两道,盘旋交错着向远处飞去。

    这两种颜色均为亮色,在漆黑的雨夜里分外醒目。

    苏易何被两道光芒吸引,身轻如鸿毛,飘忽在后跟随,不知飘了多远,只感觉一路向前飞驰。

    不久,两道光芒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他的身子也随之重重摔落。但觉触感冰冷坚硬,意识迅速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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