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水上灯
“……陛下爱的是萧家小娘子……咳咳……我以皇商之女的身份逼你娶我已经是极限了。怎会奢求你爱我?”稍显昏暗的房间里，她的眼睛似星辰般闪着光泛着柔意，一如当初。
李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她。
“我以为……”尹卿许苦笑，“我能一直这样的……一直……陪着你……哪怕看着你也好啊……”
“……不是不甘心的，只是…我以为你忘了……我以为你当真欢喜那萧家小娘子……”
“我只求……陛下善待我尹家…可……可好……”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手也没了力气。
余光里瞥到过去。
逛庙会的小娘子脱离了老嬷嬷的陪伴，无意中在巷子里救了个小公子，小公子便给她做了盏水上灯，他说那是他娘亲教他的。
小姑娘学会了，可是找不到那位小郎君了。
时隔多年，她再次看到了那位小郎君。腰间玉佩，她认得。
光点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暗。
回忆里只剩下两人的对话。
“我可是看你好看才救你的。”
“所以?”
“所以你可是欠我一个救命之恩!等我长大了，你要娶我的!”
“怎么?不乐意啊?”她眼里的光似乎黯淡了很多，她想要和这个小哥哥在一起呢。
她不想嫁给太子。
“好。”
“那你说话算话。”
“嗯，算话。”
你说好说话算话的，怎的不作数了?
手无力的垂下，屋里的蜡烛还在烧，火光摇曳，李策的脸晦暗不明。
李策的母妃柳氏在他十六岁时被人害死。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便是他唯一的光。母妃被当时的皇后尹氏害死后，那个替他包扎伤口，让他娶她的小娘子便成了他的光。
而今，这光，也灭了。
良久，响起李策低低的带着哽咽的声音，“我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叫我娶她的小娘子啊……”
乾宁二年一月，萧皇后母族贪·污·受·贿，全家一百二十三口人，男人充军，女人入奴籍，孩子送入明山教化，萧皇后也被祸及，打入冷宫。
乾宁二年二月，已故的尹昭仪被追封为孝德仪皇后，百年之后与乾宁帝合棺葬在一起。民国二十八年，抗日战争，遍地硝烟，战火弥漫。
前线出了个厉害人物，叫司沛霖。一路带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起义军硬生生将鬼子逼退了两个县。那不要命的打法，就是自己人见了，也瘆的慌。
处在南方的某个小县城却是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人们该买卖的买卖，该种地的种地，该唱戏的唱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县城里近日来了个新角儿，据说是从京城来的，唱戏好听的很。扮男有男子的阳刚之气，扮女又有女子的娇媚和英气。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去买馨玉楼的票，只为见见那女子的真容。
“芸香姐，到你了。”
那女子的纤手一顿，放下了正梳着头发的梳子。
她款步走出，朝来客微微一笑，五分娇媚，三分单纯，最后两分，在眼底，不知是何。
台下的人磕着瓜子说着近日的战况，说着说着就被台上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这戏中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染上了凄苦和悲凉。
一曲唱完，她又不复刚刚的样子，浅笑嫣然。
退至幕后，她才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脸埋在双膝间，地上掉下几滴水渍。
“听说那个姓司的男人，不知道在哪次战役里受了重伤，没过几天就死了。”
“是嘛，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会吧……真死了?”
“怎么可能有假，现在这时局，有关前线的消息谁敢作假?”
鬼子不知何时已经达到了离这个县城最近的地方。
小县城的人依旧这么重复着一天的事。
“芸香姐，芸香姐?”
“啊。”她回过神，瞧见镜子里小丫头惊讶的脸，她慢慢回过神，脸颊上有微凉的感觉。
她伸手一拭，全是泪。
怎么就，死了呢?
你说过的……
你说过喜欢听我唱戏的……
你说过等战事结束，就让我只给你一个人唱戏的……
你说过等战事结束，就把我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你，忘了吗?
……
鬼子的炮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这座小县城的门。人们走的走，逃的逃。
她一个人站在桥上，手上拿着一个花状的水灯，身上穿着他当初最喜欢的那件。
他说，好看。
很快，他们的军队已经移至桥边，看见这么个俏美人儿站在桥上，任谁都会生疑。
偏这领头的是个一见女色就忘所有的。脚下的步伐慢了几分，往桥上走。
她惶然回头，扭头朝前走，又摸着扶栏下桥。
瞎子?
领头的见状，连忙跟上去。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她快速奔跑纵身跃入水中，在入水的那一刻，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喂，大傻个，你食言了……
“轰!”桥底炸开一团火光，所有处在桥上的，和桥边上的，都没能幸免。
硝烟尽散过后，还漂着血花的水面上，孤零零的留着一盏水上灯。
……
芸香她第一次见到司沛霖是在集市，她卖糖饼的时候。
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他们这儿算是离战地远的，人也多。
司沛霖原先是个土匪，外国人打进来了便带着山上那几百个弟兄入了军队，保家卫国。
自己国家内部有矛盾就自己解决，你个外国的小鬼子凑什么热闹。不打的你跪下叫爷爷，都对不起我们老祖宗几千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司沛霖身上有股戾气，就是见不得别人说声自己在乎的不好听。
芸香第一次见到司沛霖的时候就觉得这傻大个挺可爱的。
司沛霖也是。
一来二去，司沛霖几乎每天都会来芸香这里买糖饼，吃的完的自己吃，吃不完的给手下弟兄。
终于有一日，他鼓起勇气约她去晚上的灯会。
她答应了。
可他没来。
回去的途中有人说到，那群当兵的晚上通通去前线了。
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离家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她远远的就看见了。
一盏水上灯。
她认得。
当初还是她告诉他有水上灯这个东西的。
她拿起那盏本该放在水上的灯，突然就明白了。
她决定去京城。
他在那里。
来到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阴差阳错之下，她进入了当地的戏楼，凭着‘虞姬’一炮而红，成了京城的名角儿。
那一晚，她看到他了。
他就坐在台下，她看过去时，只瞧见他从愠怒转为柔和的脸。
那一晚上，他们终于重逢。
他在她耳边低诉道:“香香，等战事结束，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面色染上红霞，含糊不清的道了声“……好。”
夜，如此漫长。
李芸香确定，她是爱上他了。
司沛霖也确定，这辈子，就她了。
然而没过几日，芸香便被送到了一个偏远的县城。
鬼子的炮火已经逼近京城，司沛霖绝对不会允许芸香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城外是愈来愈近的炮火声，城内，留下来的军民举着武器，严阵以待，只为守护他们千年大国的尊严。
这一次，我为你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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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她。
“我以为……”尹卿许苦笑，“我能一直这样的……一直……陪着你……哪怕看着你也好啊……”
“……不是不甘心的，只是…我以为你忘了……我以为你当真欢喜那萧家小娘子……”
“我只求……陛下善待我尹家…可……可好……”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手也没了力气。
余光里瞥到过去。
逛庙会的小娘子脱离了老嬷嬷的陪伴，无意中在巷子里救了个小公子，小公子便给她做了盏水上灯，他说那是他娘亲教他的。
小姑娘学会了，可是找不到那位小郎君了。
时隔多年，她再次看到了那位小郎君。腰间玉佩，她认得。
光点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暗。
回忆里只剩下两人的对话。
“我可是看你好看才救你的。”
“所以?”
“所以你可是欠我一个救命之恩!等我长大了，你要娶我的!”
“怎么?不乐意啊?”她眼里的光似乎黯淡了很多，她想要和这个小哥哥在一起呢。
她不想嫁给太子。
“好。”
“那你说话算话。”
“嗯，算话。”
你说好说话算话的，怎的不作数了?
手无力的垂下，屋里的蜡烛还在烧，火光摇曳，李策的脸晦暗不明。
李策的母妃柳氏在他十六岁时被人害死。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便是他唯一的光。母妃被当时的皇后尹氏害死后，那个替他包扎伤口，让他娶她的小娘子便成了他的光。
而今，这光，也灭了。
良久，响起李策低低的带着哽咽的声音，“我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叫我娶她的小娘子啊……”
乾宁二年一月，萧皇后母族贪·污·受·贿，全家一百二十三口人，男人充军，女人入奴籍，孩子送入明山教化，萧皇后也被祸及，打入冷宫。
乾宁二年二月，已故的尹昭仪被追封为孝德仪皇后，百年之后与乾宁帝合棺葬在一起。民国二十八年，抗日战争，遍地硝烟，战火弥漫。
前线出了个厉害人物，叫司沛霖。一路带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起义军硬生生将鬼子逼退了两个县。那不要命的打法，就是自己人见了，也瘆的慌。
处在南方的某个小县城却是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人们该买卖的买卖，该种地的种地，该唱戏的唱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县城里近日来了个新角儿，据说是从京城来的，唱戏好听的很。扮男有男子的阳刚之气，扮女又有女子的娇媚和英气。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去买馨玉楼的票，只为见见那女子的真容。
“芸香姐，到你了。”
那女子的纤手一顿，放下了正梳着头发的梳子。
她款步走出，朝来客微微一笑，五分娇媚，三分单纯，最后两分，在眼底，不知是何。
台下的人磕着瓜子说着近日的战况，说着说着就被台上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这戏中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染上了凄苦和悲凉。
一曲唱完，她又不复刚刚的样子，浅笑嫣然。
退至幕后，她才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脸埋在双膝间，地上掉下几滴水渍。
“听说那个姓司的男人，不知道在哪次战役里受了重伤，没过几天就死了。”
“是嘛，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会吧……真死了?”
“怎么可能有假，现在这时局，有关前线的消息谁敢作假?”
鬼子不知何时已经达到了离这个县城最近的地方。
小县城的人依旧这么重复着一天的事。
“芸香姐，芸香姐?”
“啊。”她回过神，瞧见镜子里小丫头惊讶的脸，她慢慢回过神，脸颊上有微凉的感觉。
她伸手一拭，全是泪。
怎么就，死了呢?
你说过的……
你说过喜欢听我唱戏的……
你说过等战事结束，就让我只给你一个人唱戏的……
你说过等战事结束，就把我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你，忘了吗?
……
鬼子的炮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这座小县城的门。人们走的走，逃的逃。
她一个人站在桥上，手上拿着一个花状的水灯，身上穿着他当初最喜欢的那件。
他说，好看。
很快，他们的军队已经移至桥边，看见这么个俏美人儿站在桥上，任谁都会生疑。
偏这领头的是个一见女色就忘所有的。脚下的步伐慢了几分，往桥上走。
她惶然回头，扭头朝前走，又摸着扶栏下桥。
瞎子?
领头的见状，连忙跟上去。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她快速奔跑纵身跃入水中，在入水的那一刻，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喂，大傻个，你食言了……
“轰!”桥底炸开一团火光，所有处在桥上的，和桥边上的，都没能幸免。
硝烟尽散过后，还漂着血花的水面上，孤零零的留着一盏水上灯。
……
芸香她第一次见到司沛霖是在集市，她卖糖饼的时候。
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他们这儿算是离战地远的，人也多。
司沛霖原先是个土匪，外国人打进来了便带着山上那几百个弟兄入了军队，保家卫国。
自己国家内部有矛盾就自己解决，你个外国的小鬼子凑什么热闹。不打的你跪下叫爷爷，都对不起我们老祖宗几千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司沛霖身上有股戾气，就是见不得别人说声自己在乎的不好听。
芸香第一次见到司沛霖的时候就觉得这傻大个挺可爱的。
司沛霖也是。
一来二去，司沛霖几乎每天都会来芸香这里买糖饼，吃的完的自己吃，吃不完的给手下弟兄。
终于有一日，他鼓起勇气约她去晚上的灯会。
她答应了。
可他没来。
回去的途中有人说到，那群当兵的晚上通通去前线了。
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离家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她远远的就看见了。
一盏水上灯。
她认得。
当初还是她告诉他有水上灯这个东西的。
她拿起那盏本该放在水上的灯，突然就明白了。
她决定去京城。
他在那里。
来到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阴差阳错之下，她进入了当地的戏楼，凭着‘虞姬’一炮而红，成了京城的名角儿。
那一晚，她看到他了。
他就坐在台下，她看过去时，只瞧见他从愠怒转为柔和的脸。
那一晚上，他们终于重逢。
他在她耳边低诉道:“香香，等战事结束，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面色染上红霞，含糊不清的道了声“……好。”
夜，如此漫长。
李芸香确定，她是爱上他了。
司沛霖也确定，这辈子，就她了。
然而没过几日，芸香便被送到了一个偏远的县城。
鬼子的炮火已经逼近京城，司沛霖绝对不会允许芸香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城外是愈来愈近的炮火声，城内，留下来的军民举着武器，严阵以待，只为守护他们千年大国的尊严。
这一次，我为你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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