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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陈遇系好鞋带站起来,拉了拉衣服。

    江随的视线掠过女孩柔软发顶,雪白后颈,削肩,瘦瘦的背,细腰,停在她系过鞋带的手指上面。

    手挺纤细挺柔美的,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听见咔嚓响。

    怎么画画的风格那么粗野狂放?

    操,我为什么要注意这些?江随脑阔疼,他扫到谢三思在对着烤摊流哈喇子,寻思自己点的那几串有了去处。

    “我去前面逛逛。”

    没人理。

    亲妹都不鸟一下。

    .

    江随无所事事地转了圈回到小摊,他那个今晚一改人来疯性格,在画室装小淑女的妹妹竟然说要回去了。

    江随眼神询问谢三思,我错过了什么?

    谢三思表示啥也不知道。

    五分钟前,江秋秋拉陈遇到一边说的话,没带他。

    之后他试探地问了,小朋友神秘兮兮地说那是女孩子的秘密。

    江随没能从谢三思那获得信息,他向妹妹确认:“现在就要回家?”

    江秋秋嗯嗯:“要回。”

    平时这个点她早就睡觉了,哥哥他们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放学,她困死了,眼皮一直在打架。

    而且她已经得到了珍贵的情报,大功告成。

    “随哥,我带小秋秋去那边小超市打电话吧,就在路口等张伯。”

    谢三思把烤好的面筋递过去:“车一会就来了。”

    江随嫌弃的拎手里。

    谢三思叮嘱道:“诶,随哥你别扔啊,你拎画室,等我回来了吃。”

    .

    江秋秋犯困,迷迷糊糊走几步就爬上了谢三思的背。

    江随皱眉:“惯的。”

    陈遇咬一口烤馒头:“八岁的小孩子。”

    “不小了。”江随说,“女孩子不能太惯着。”

    “你肯定不认同我的观点,我们立场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陈遇吃着馒头,没理。

    江随见她腮帮子一鼓一鼓,频率挺快,跟只小仓鼠似的,他轻啧:“怎么,被我说中了?”

    陈遇声音模糊:“懒得说。”

    江随:“……”

    .

    烤摊前乌烟瘴气,火星子张狂地四溅着。

    江随在安全地方站立,离得远远的。

    “刘那什么?”

    陈遇:“珂。”

    江随:“人呢?”

    陈遇:“回画室了。”

    刘珂感觉自己可能来那个了,就先回去看看。

    江随要是问起来,她还要编造一个说法。

    然而江随没往下问,他看她拿着的袋子外面翘着不少竹签:“你还有什么没烤好?”

    陈遇吃得快,一串烤馒头很快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挂在竹签上:“鱿鱼。”

    江随面部肌肉猛抽:“我走后你又点了?”

    陈遇对他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随被呛得半天才出声:“没关系。”

    陈遇斜眼:“那你问?”

    江随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你管我?”

    陈遇动动沾满油光的嘴,毛病。

    这小插曲说来就来,说翻就翻。

    江随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气,妈的,要是再不翻篇,他还真绷不住。

    刚才他那多嘴样,自己都想抽。

    .

    鱿鱼是第一画室的人让刘珂捎的,陈遇没必要解释。

    江随也没说话。

    摊贩把一袋吃的递给他了。

    里头有江秋秋点的,谢三思点的,还有他点的。

    油腻腻的味道混着甜辣酱味,直往外飘。

    江随拿了吃的,没走。

    陈遇诧异的余光从他身上经过,无声无息收回来,猜到了什么,余光又飘过去。

    之后又飘走了,随意在街角的夜色里游荡。

    江随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身为爷们,不该把一个姑娘单独留下来。

    回画室的路上,有一块地儿很黑,大晚上的,不安全。

    江随似乎觉得这理由不太符合自己,又搬出了姑娘家的灌汤包。

    天知道他有多期待跟它的下次见面。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去。

    陈遇走在前面,江随落后她两三步,黑色球鞋擦过青石路,带起的节奏十分悠闲。

    夜空没月亮,星星东一颗西一颗,数量少得可怜,非常敷衍,没有什么诚意。

    摇曳的槐树旁,路灯老旧,陈遇跟江随走进光晕里,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秋天了,风里有落叶,也有凉意。

    陈遇的脚步慢下来,思考着开口:“江随。”

    江随漫不经心:“昂?”

    陈遇没回头,语气平平淡淡:“我想跟你借你上午的画。”

    江随抬起来的那只脚略微一顿。

    陈遇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临摹。”

    江随挑眉:“不是下周才学阴影?我记错了?”

    “是下周。”陈遇说,“我只是觉得,透视这部分自己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先琢磨琢磨阴影,这样开始学的时候,也许吸收起来会有一些帮助。”

    江随垂眸,女孩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在他眼皮底下飞舞,他的舌尖抵了抵牙齿:“老赵不是发了参考书吗?”

    陈遇小幅度偏头,白皙的侧脸一片认真:“我说了,喜欢你的画。”

    江随的心跳有瞬息的停漏。

    快得他没捕捉到,只体会到大脑皮层的兴奋,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稍微有所提速。

    他兴味地摩挲了几下提在手里的袋子,血气方刚就是这点不好,肾上腺素动不动就飞升。

    “画我会尽快还你。”陈遇抿嘴,“我保证不弄脏弄坏。”

    江随沉默不语。

    陈遇垂着眼帘看地上的树影,耐心地等待少年给她最终答复,她不会胡搅蛮缠,也做不来那样。

    不多时,耳边响起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以包子换包子。”

    “……行。”

    “那么,”

    江随的唇边掀起,笑意清晰明朗:“陈同学,合作愉快。”

    陈遇抬起头,视线落在他挺直鼻梁的那一处阴影上面:“谢谢。”

    “客气了陈同学,各取所需罢了。”

    江随越过她往前走。

    风吹着他的连帽衫跟运动裤,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腰窄,腿长,体格介于青涩跟成熟之间,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

    很帅。

    然而帅不过五秒。

    前面拐角处突然杀出来一条大黑狗,来势汹汹。

    江随“蹭”一下躲到陈遇背后。

    速度之快,陈遇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

    “……”

    “汪!”

    大黑狗对着两个人影大叫,狰狞狂躁:“汪汪汪!”

    一米八多的少年,愣是缩在一米六的女孩后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弓着的背脊紧绷到极致。

    每根头发丝都在无声说着“我好怕”。

    江随的面色非常难看,太他妈丢人了,他咬牙从女孩身后出来。

    就在这时,大黑狗的叫声更大更躁,吓得他快速躲了回去,额角滑下冷汗。

    丢人就丢人吧。

    此时此刻,江随内心的恐惧远胜面子跟尊严一头,他小时候被狗追着跑掉鞋,摔了一嘴血,有阴影。

    心理问题难以克服。

    “操,它要冲过来了!”

    江随一手捏紧一袋烤串,一手扣住女孩细细的胳膊,喉间碾出紧张无措的低喘:“操他妈的,操。”

    吓傻了,言语匮乏,一个“操”字概括。

    全无打人时的戾气跟狠劲,这会十分的弱小可怜,恐慌不安,以及无助。

    要抱抱。

    陈遇耳膜疼,胳膊也疼,被紧扣的地方估计要青。

    江随躲她后面,头皮随着狗叫声一阵阵发凉,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着,艰涩道:“我很怕狗。”

    少年弯着腰,离得近,虚虚地贴着陈遇,一身热气爬上她的后背,她不太自然地挪动。

    身后的热气也跟着动。

    “……“陈遇说,“看出来了。”

    江随粗重的呼吸微滞。

    陈遇似是猜到他的心思:“没嘲笑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江随一怔,他做了个深呼吸。

    “你怕什么?”

    “青虫,土蚕,蛇,蜈蚣,蝙蝠,蜗牛。”

    “那你怕的比我多。”

    “是啊,你赢了,你很棒了已经。”哄小孩的语气。

    “……”

    .

    拐角处的光线昏暗,狗叫声持续不止,没有主人来领。

    陈遇平时走路见到了狗,就当没看见,自己走自己的,不会特地绕开,也不会上前摸狗头。

    可是现在这黑狗很大一只,之前没出现过,可能是新来的,很凶,她就有一点迟疑。

    偏偏江随还在不断散发出不安的气息,传染给她了。

    陈遇吸口气,声调沉静且带着几分安抚:“你别看它的眼睛。”

    几乎已经完全闭上眼睛的江随选择保持沉默。

    “也别在它盯着我们的时候跑。”

    江随听到女孩这么说,他哭笑不得,还跑呢,腿都软了老子会说吗?

    陈遇又说道:“你一害怕,那种情绪狗能闻的出来。”

    那也没办法,哥实在是不行,江随收紧下颚线条,喉结警惕地不停滑动,脸上倏然多了一滴水,微微凉,他还没抹,又有一滴。

    “我去,下雨了。”

    “我知道。”

    “狗为什么不避雨,还堵在那儿不走?”

    “不知道。”

    “你尝试一下把狗打跑?”

    “恕我无能为力。”

    “……”

    江随要疯,眼睛都猩红了:“我操啊,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淋雨?两人一狗上演雨中深情凝望?”

    “闭嘴。”

    陈遇的脑子里闪过什么:“你袋子里是不是有火腿肠?”

    江随绷着全身肌肉,脑子里混乱一片,想也不想道:“没有。”

    陈遇动动还被他扣着的胳膊:“我建议你看一看。”

    江随快速翻开袋子看了,还真有一根火腿肠,谢三思点的?

    陈遇冷静吩咐:“你把火腿肠掰成几小段,扔远一点,我们把狗引开,我数到三,你就跑。”

    江随舔掉唇上的雨滴,嗓子发干:“那你呢?”

    这问题就很窒息了。

    陈遇用手背蹭蹭额前碎发,考虑他今晚出手帮了自己一把,就破例回了这个窒息的问题。

    “我当然也跑了,难道还要留下来跟它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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