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
为了妹妹的事情，蓬青卷基本无力再管夜阑听雨阁的事务，卓雪一天又没个影，思来想去，蓬青卷便把阁里的事务全交给了裴梁。
裴梁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还犹豫要不要接受，蓬青卷道，“反正没什么秘密，你就看着处理呗。”裴梁接过来一看，还真没什么大事，什么隔壁山头的虎妖二十年前借了只鸡至今未还啦，几十年道行的小鼠妖偷油偷进了阁里啦，阁里的女弟子跟一个道长私奔了啊...虽然都是可以用武力解决不必过脑的事情，但还是忙得裴梁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今日裴梁刚领着阁里的小妖和一群树妖打了一架。一回来就看见卓策笑吟吟地坐在门口等他，卓策令众弟子退下，一众小妖遂扛着战利品欢呼着跑掉了，卓策拉着裴梁往阁外走去，道，“墨翼凤族与离渊定盟，却未按照盟约内容行事，夜阑听雨阁也是参与者，能否劳驾恩公去晦关看看？”
在裴梁入阁前就和卓策有了交情，那时裴梁还是离渊的龙骧将军沈繁梦，一日在行军休整途中，几十个士兵抬来一只金色的九尾狐狸，说是在树林里遇到的，看它在睡觉便趁机绑了来，听古书上说吃了九尾狐可以不惑，所以特地献给沈繁梦。那狐狸站起来估摸着有半人高，几乎胖成球型，抬他来的几十个士兵具是气喘吁吁。沈繁梦暗道，这狐狸看着不大，似乎颇重。便命令士兵将它放下来，想亲自试试重量。谁知一个士兵手一滑，九尾狐摔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大地都跟着震了震，这一下可是摔的不轻。那狐狸醒了过来，一看周围全是人类，那边还支起一口大锅在烧水，心道不对，连忙求饶，说自己是为了救故人之子才来到人界，因为法力消耗太多，才在林中睡觉，绝无恶意，若今日放它离去，日后必报此恩。沈繁梦看它的样子不像说谎，人妖虽分界而居，但狐族在人界一直很活跃（可能是因为浪吧），九尾狐又是上古灵兽，离渊也没有理由与狐族交恶，便下令解开绳索放它离开。后来，沈繁梦遭遇灾厄，姐姐沈繁兮死去，金鍪乱军攻入晦关，是一个胖胖的老大叔扛着他离开晦关，还帮他安葬姐姐。老大叔自称是那日他放走的九尾狐，特来报恩。沈繁梦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老狐狸便带他回了妖界。于是龙骧将军沈繁梦从此改名裴梁，在夜阑听雨阁当起差来。卓策念着他的恩情，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开始裴梁还推辞几句，后来裴梁也就习惯了。
裴梁连忙应道，“阁主对我的恩情更大，裴梁但凭差遣。”
卓策叹道，“阿雪一天到晚没个影；青卷嘛...唉，我知道恩公不想回人界，更不想回晦关，但是我也找不到其他放心的人了。”
裴梁答道，“我也有姐姐，青卷的心情我多少可以理解，裴梁愿往。”
“阴阳之分，生死相隔。幽都不可犯，时光不可逆。我翻过三千大山，淌过七万河流，试图抓住你的手。可时间于此刻崩塌。我从世界诞生走到时光尽头都寻不到你的身影。“戏台上的青衣掩面而泣，满头珠钗摇摇晃晃。自从灏漫乱了，梨花班一路北上来到砚京，在砚京搭台继续唱戏，今天是戏班义演的最后一天。
神女和书生那点破事从灏漫一路唱到砚京，还是受人追捧。这出戏蒹葭已经唱的很熟了，这让她可以在台上观察那些看客，去猜测他们的性格家世或者最近有没有遇到麻烦之类的，极为有趣。蒹葭的唱念俱佳，扮相身段也很好，路过的人都会驻足看看。独有一青衫书生，看着是个风雅之士，竟匆匆走了。这样的人，应该留下来听才对嘛，蒹葭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怨气。
路过的书生并未注意到戏台，他甚至没注意到戏台前的人群。那些嘈杂的声音，纷繁的景物一晃就过去了。不重要的东西，谁会留意呢？又或者心里装着极重要的事，所以其他都不重要了。
蓬青卷以个人的名义约了安雨铃，说粮草运送的问题他有妙计解决，但有一事相求，雨铃欣然而往，会面的地点约在了燕京东边的一个名曰半日闲的茶楼里，茶楼开在闹市中，就算是深夜也有逛夜市的行人来喝杯茶，不知这半日清闲如何偷得？
茶楼就在路边，蓬青卷没费多少力气就寻到了，这次先到的是安雨铃，她还叫上了安月。安月和卓策有私交，蓬青卷见过几次。
蓬青卷未及入座，安月便嘲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亘古大妖，结果是条小蛇，啧。”
蓬青卷会意，拉过椅子坐下，也装作不相识的样子道，“道长此言差矣，蓬青卷虽然道行不高，但却有良策。”
安雨铃道，“蓬公子但说无妨。”
“当初诸神创世，日月女神羲和定下时间规则，羲和神生性淡泊，未收信众，仅有辅神一人。羲和的辅神倒收了一些信众，她拜托后土辅神开辟了一处新的空间，将信众迁入，并赐予他们不受时光控制的力量。因为城中天空长悬明月，所以诸神称之为月城。月城中的空间规则与凡界不同，我可以帮助陛下在月城中构建两处通道，一处与晦关相连，一处与粮仓相通。千里之途，几步之遥。”蓬青卷道。
这简直是雪中送碳，但安雨铃并为把欢喜之情挂到脸上，她摇着扇子，等蓬青卷继续说下去。
“事成之后，劳烦陛下开启通往幽都之途。”
安月问道，“月城之名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书中只记录了这个名字，你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我曾是月城中人”蓬青卷道，“月城毁于万年前的诸神混战，幸存者被西王母辅神苏蕴剥夺神力，放逐人间。”
“遍览古书，这个苏蕴真是没干几件好事。结果却成了唯一留下名字的辅神，可悲、可叹。”安月冷笑道。
蓬青卷和安雨铃都看向他，这话题好像扯的有些远了。
安月道，“恶人本该被唾弃，感叹一下，有何不妥？”
安雨铃笑了笑，转头向着蓬青卷道，“蓬公子应该还记得我离渊与墨翼凤族的盟约吧，如今晦关战火已起，朕可是连一片羽毛都没看见，妖族的信誉让人担心。”
蓬青卷急了，嚯地一下站起来，道，“我没有说谎，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说着，他双手结印，念起咒语。
茶馆消失了，他们三人正立在一片残垣之中。天空上悬着一轮明月，月光洒落在残砖瓦砾之上。没有风，也没有杂草和昆虫，时间静止在城破的那一刻。
英武的神明高举宝剑，激荡的灵力几乎摧毁了全部建筑，城里的人拼命奔逃，孩子的哭声刺穿夜空。而那位被他们所信仰的神女跌坐在地上，她的眼里失去了神采。苏蕴以苍名剑引动群星之力，她作为羲和辅神的力量被压制。西王母司天之厉，她的辅神也就成了规则的维护者，是九辅神中最强的存在，其佩剑苍名拥有压制其他辅神的力量。
“我原本是一副古画中的青蛇，神女将我化为人形，赐名桑书眠，命我看守城中书阁。后来为了避祸才改了名姓。”蓬青卷道，“你们人界的一千里在这里不过一尺，我愿意先帮助陛下构筑阵法通道，待离渊事了，劳烦陛下开启通往幽都之途。”
他说的很诚恳，安雨铃却难以安心，且不说安家传承已断。月城终究是别人地盘，墨翼凤族已经毁约在先，不排除倒戈的可能，那蓬青卷献计也可能别有所图，毕竟金鍪和妖神的联系比离渊更近些。
见她不做声，蓬青卷又道，“陛下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安雨铃沉吟了一下，正思索如何答话，安月见状，道，“陛下，臣以为不妥，蓬公子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是谁知真假呢，毕竟构筑这样一个空间臣也是可以做到的。”
蓬青卷急道，“我现在就可以分别构筑通往砚京与晦关的法阵通道，是真是假，陛下一行便知。”
安雨铃道，“那就请吧。”
蓬青卷作揖，道，“月城的规矩，施展此类法术时，要去神殿将一切告知神女，请陛下稍待片刻。”
“你猜神女听的到吗？”安月嗤笑。
蓬青卷面露怒色，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压怒气，拂袖而去。
安雨铃眯着眼睛目送蓬青卷走远了，幽幽地道，“皇叔，你打的过他吗？”
安月一怔，半晌才道，“可以。”
“那杀的了他吗？”
“。。。可以。“
“那若夜阑听雨阁围攻离渊，皇叔可有应对之策？”
“只要我们不打开人妖两界的结界，能过来的只有几个大妖，可以应付。”安月道，“陛下想做什么？”
安雨铃笑了起来，道，“若是夜阑听雨阁图谋不轨，我们也得有招架的能力不是。”
安月道，“陛下无需担心，此界应是古神所创，城毁后羲和辅神停止了这里的时间，毕竟除了羲和神和她的辅神之外没人可以操控时间。我仔细看了下，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小青蛇可以动的，光是开这些个法阵通道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安雨铃问道，“原来这里什么都不动是因为时间被静止了，那为何朕还可以动？”
“因为我们不是这里的人，不会被这里的规则束缚。”
“那蓬青卷呢？”
“他应该也不是了，我猜苏蕴剥夺了羲和辅神赠给他们的力量，再驱逐至人界，毕竟一城的人要是都杀了也太狠了点。”
“这些神明好强。”安雨铃叹道，“都不知道先辈是怎么赢得这块土地的统治权的。”
安月随手着一处破屋，道，“陛下那边的灵力有点异常，臣去探查一下，片刻就回。”
安雨铃应允，自己寻了个较为舒服的地方靠座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自从来了砚京，她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月城神殿已成废墟，神女的神像还在那儿，神像怀抱法杖，作飞天样，足踏白云，衣袂翻飞。蓬青卷跪拜在地，月华落在他身上，一路延伸到远处，仿佛铺出一条路，神殿里银桂花树忽然开了花，浓郁的香气很快散开，蓬青卷惊奇抬头，见一白衣女子手持法杖，踏月而来，头发用丝带挽了挽垂在胸前。
“神女？”蓬青卷惊道。
女子温柔地笑着，道，“书眠，你为何改换名姓？”
“保命。”
“苏蕴没有放过你们？”
“不是他，是位女神。为什么？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们一直呆在城里。”
神女垂下眼，道，“因为神不许除自己外有其他的生物可以活在时间规则之外，哪怕构筑了另外一个空间。”
“那为何当初还赐予我们这种能力！”蓬青卷怒道，他的眼里犯出泪花，“说是放逐，结果一到人界就大开杀戒，十人余一，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神女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她冷起声音道，“你们没错，就算是神明，也有几个脑子有问题的。月城此祸，皆因我而起，我定尽力促成你心中所愿。”
“神女，你能救我妹妹吗？。”蓬青卷跪倒，接连扣了几个头。
“抱歉，我司掌时间秩序以及情绪，我能体会你心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帮你，时间秩序不同于其他，我不可能为了一人性命回溯时间。”
蓬青卷道，“只要神女允许离渊借道运粮即可。”
“我会一直在暗中帮你到幽都之门打开，不过，之后的事只能看你自己的能耐了，一旦进去幽都，我便没有权利庇护你。”
蓬青卷一拜到底，道，“谢神女。”
许久，神女都未说话，蓬青卷这才慢慢起身，环顾四周，甜腻的花香还飘在空气中，银桂花也还开着，神女却没了踪影。一切就仿佛南柯一梦。
之后的事异常顺利，安雨铃和安月确定了运粮路线后，就同意了这件事。蓬青卷心道，莫不是神女真的在暗中助他，羲和辅神司掌时间以及情绪，难道真是她影响了安雨铃情绪，这才加快了契约的签订？
蓬青卷并没有多开心，但也没有悲伤的情绪。是那一种很奇怪的心情，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就如同一部机器，事情还有那么多，做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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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梁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还犹豫要不要接受，蓬青卷道，“反正没什么秘密，你就看着处理呗。”裴梁接过来一看，还真没什么大事，什么隔壁山头的虎妖二十年前借了只鸡至今未还啦，几十年道行的小鼠妖偷油偷进了阁里啦，阁里的女弟子跟一个道长私奔了啊...虽然都是可以用武力解决不必过脑的事情，但还是忙得裴梁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今日裴梁刚领着阁里的小妖和一群树妖打了一架。一回来就看见卓策笑吟吟地坐在门口等他，卓策令众弟子退下，一众小妖遂扛着战利品欢呼着跑掉了，卓策拉着裴梁往阁外走去，道，“墨翼凤族与离渊定盟，却未按照盟约内容行事，夜阑听雨阁也是参与者，能否劳驾恩公去晦关看看？”
在裴梁入阁前就和卓策有了交情，那时裴梁还是离渊的龙骧将军沈繁梦，一日在行军休整途中，几十个士兵抬来一只金色的九尾狐狸，说是在树林里遇到的，看它在睡觉便趁机绑了来，听古书上说吃了九尾狐可以不惑，所以特地献给沈繁梦。那狐狸站起来估摸着有半人高，几乎胖成球型，抬他来的几十个士兵具是气喘吁吁。沈繁梦暗道，这狐狸看着不大，似乎颇重。便命令士兵将它放下来，想亲自试试重量。谁知一个士兵手一滑，九尾狐摔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大地都跟着震了震，这一下可是摔的不轻。那狐狸醒了过来，一看周围全是人类，那边还支起一口大锅在烧水，心道不对，连忙求饶，说自己是为了救故人之子才来到人界，因为法力消耗太多，才在林中睡觉，绝无恶意，若今日放它离去，日后必报此恩。沈繁梦看它的样子不像说谎，人妖虽分界而居，但狐族在人界一直很活跃（可能是因为浪吧），九尾狐又是上古灵兽，离渊也没有理由与狐族交恶，便下令解开绳索放它离开。后来，沈繁梦遭遇灾厄，姐姐沈繁兮死去，金鍪乱军攻入晦关，是一个胖胖的老大叔扛着他离开晦关，还帮他安葬姐姐。老大叔自称是那日他放走的九尾狐，特来报恩。沈繁梦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老狐狸便带他回了妖界。于是龙骧将军沈繁梦从此改名裴梁，在夜阑听雨阁当起差来。卓策念着他的恩情，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开始裴梁还推辞几句，后来裴梁也就习惯了。
裴梁连忙应道，“阁主对我的恩情更大，裴梁但凭差遣。”
卓策叹道，“阿雪一天到晚没个影；青卷嘛...唉，我知道恩公不想回人界，更不想回晦关，但是我也找不到其他放心的人了。”
裴梁答道，“我也有姐姐，青卷的心情我多少可以理解，裴梁愿往。”
“阴阳之分，生死相隔。幽都不可犯，时光不可逆。我翻过三千大山，淌过七万河流，试图抓住你的手。可时间于此刻崩塌。我从世界诞生走到时光尽头都寻不到你的身影。“戏台上的青衣掩面而泣，满头珠钗摇摇晃晃。自从灏漫乱了，梨花班一路北上来到砚京，在砚京搭台继续唱戏，今天是戏班义演的最后一天。
神女和书生那点破事从灏漫一路唱到砚京，还是受人追捧。这出戏蒹葭已经唱的很熟了，这让她可以在台上观察那些看客，去猜测他们的性格家世或者最近有没有遇到麻烦之类的，极为有趣。蒹葭的唱念俱佳，扮相身段也很好，路过的人都会驻足看看。独有一青衫书生，看着是个风雅之士，竟匆匆走了。这样的人，应该留下来听才对嘛，蒹葭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怨气。
路过的书生并未注意到戏台，他甚至没注意到戏台前的人群。那些嘈杂的声音，纷繁的景物一晃就过去了。不重要的东西，谁会留意呢？又或者心里装着极重要的事，所以其他都不重要了。
蓬青卷以个人的名义约了安雨铃，说粮草运送的问题他有妙计解决，但有一事相求，雨铃欣然而往，会面的地点约在了燕京东边的一个名曰半日闲的茶楼里，茶楼开在闹市中，就算是深夜也有逛夜市的行人来喝杯茶，不知这半日清闲如何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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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青卷未及入座，安月便嘲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亘古大妖，结果是条小蛇，啧。”
蓬青卷会意，拉过椅子坐下，也装作不相识的样子道，“道长此言差矣，蓬青卷虽然道行不高，但却有良策。”
安雨铃道，“蓬公子但说无妨。”
“当初诸神创世，日月女神羲和定下时间规则，羲和神生性淡泊，未收信众，仅有辅神一人。羲和的辅神倒收了一些信众，她拜托后土辅神开辟了一处新的空间，将信众迁入，并赐予他们不受时光控制的力量。因为城中天空长悬明月，所以诸神称之为月城。月城中的空间规则与凡界不同，我可以帮助陛下在月城中构建两处通道，一处与晦关相连，一处与粮仓相通。千里之途，几步之遥。”蓬青卷道。
这简直是雪中送碳，但安雨铃并为把欢喜之情挂到脸上，她摇着扇子，等蓬青卷继续说下去。
“事成之后，劳烦陛下开启通往幽都之途。”
安月问道，“月城之名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书中只记录了这个名字，你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我曾是月城中人”蓬青卷道，“月城毁于万年前的诸神混战，幸存者被西王母辅神苏蕴剥夺神力，放逐人间。”
“遍览古书，这个苏蕴真是没干几件好事。结果却成了唯一留下名字的辅神，可悲、可叹。”安月冷笑道。
蓬青卷和安雨铃都看向他，这话题好像扯的有些远了。
安月道，“恶人本该被唾弃，感叹一下，有何不妥？”
安雨铃笑了笑，转头向着蓬青卷道，“蓬公子应该还记得我离渊与墨翼凤族的盟约吧，如今晦关战火已起，朕可是连一片羽毛都没看见，妖族的信誉让人担心。”
蓬青卷急了，嚯地一下站起来，道，“我没有说谎，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说着，他双手结印，念起咒语。
茶馆消失了，他们三人正立在一片残垣之中。天空上悬着一轮明月，月光洒落在残砖瓦砾之上。没有风，也没有杂草和昆虫，时间静止在城破的那一刻。
英武的神明高举宝剑，激荡的灵力几乎摧毁了全部建筑，城里的人拼命奔逃，孩子的哭声刺穿夜空。而那位被他们所信仰的神女跌坐在地上，她的眼里失去了神采。苏蕴以苍名剑引动群星之力，她作为羲和辅神的力量被压制。西王母司天之厉，她的辅神也就成了规则的维护者，是九辅神中最强的存在，其佩剑苍名拥有压制其他辅神的力量。
“我原本是一副古画中的青蛇，神女将我化为人形，赐名桑书眠，命我看守城中书阁。后来为了避祸才改了名姓。”蓬青卷道，“你们人界的一千里在这里不过一尺，我愿意先帮助陛下构筑阵法通道，待离渊事了，劳烦陛下开启通往幽都之途。”
他说的很诚恳，安雨铃却难以安心，且不说安家传承已断。月城终究是别人地盘，墨翼凤族已经毁约在先，不排除倒戈的可能，那蓬青卷献计也可能别有所图，毕竟金鍪和妖神的联系比离渊更近些。
见她不做声，蓬青卷又道，“陛下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安雨铃沉吟了一下，正思索如何答话，安月见状，道，“陛下，臣以为不妥，蓬公子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是谁知真假呢，毕竟构筑这样一个空间臣也是可以做到的。”
蓬青卷急道，“我现在就可以分别构筑通往砚京与晦关的法阵通道，是真是假，陛下一行便知。”
安雨铃道，“那就请吧。”
蓬青卷作揖，道，“月城的规矩，施展此类法术时，要去神殿将一切告知神女，请陛下稍待片刻。”
“你猜神女听的到吗？”安月嗤笑。
蓬青卷面露怒色，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压怒气，拂袖而去。
安雨铃眯着眼睛目送蓬青卷走远了，幽幽地道，“皇叔，你打的过他吗？”
安月一怔，半晌才道，“可以。”
“那杀的了他吗？”
“。。。可以。“
“那若夜阑听雨阁围攻离渊，皇叔可有应对之策？”
“只要我们不打开人妖两界的结界，能过来的只有几个大妖，可以应付。”安月道，“陛下想做什么？”
安雨铃笑了起来，道，“若是夜阑听雨阁图谋不轨，我们也得有招架的能力不是。”
安月道，“陛下无需担心，此界应是古神所创，城毁后羲和辅神停止了这里的时间，毕竟除了羲和神和她的辅神之外没人可以操控时间。我仔细看了下，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小青蛇可以动的，光是开这些个法阵通道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安雨铃问道，“原来这里什么都不动是因为时间被静止了，那为何朕还可以动？”
“因为我们不是这里的人，不会被这里的规则束缚。”
“那蓬青卷呢？”
“他应该也不是了，我猜苏蕴剥夺了羲和辅神赠给他们的力量，再驱逐至人界，毕竟一城的人要是都杀了也太狠了点。”
“这些神明好强。”安雨铃叹道，“都不知道先辈是怎么赢得这块土地的统治权的。”
安月随手着一处破屋，道，“陛下那边的灵力有点异常，臣去探查一下，片刻就回。”
安雨铃应允，自己寻了个较为舒服的地方靠座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自从来了砚京，她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月城神殿已成废墟，神女的神像还在那儿，神像怀抱法杖，作飞天样，足踏白云，衣袂翻飞。蓬青卷跪拜在地，月华落在他身上，一路延伸到远处，仿佛铺出一条路，神殿里银桂花树忽然开了花，浓郁的香气很快散开，蓬青卷惊奇抬头，见一白衣女子手持法杖，踏月而来，头发用丝带挽了挽垂在胸前。
“神女？”蓬青卷惊道。
女子温柔地笑着，道，“书眠，你为何改换名姓？”
“保命。”
“苏蕴没有放过你们？”
“不是他，是位女神。为什么？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们一直呆在城里。”
神女垂下眼，道，“因为神不许除自己外有其他的生物可以活在时间规则之外，哪怕构筑了另外一个空间。”
“那为何当初还赐予我们这种能力！”蓬青卷怒道，他的眼里犯出泪花，“说是放逐，结果一到人界就大开杀戒，十人余一，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神女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她冷起声音道，“你们没错，就算是神明，也有几个脑子有问题的。月城此祸，皆因我而起，我定尽力促成你心中所愿。”
“神女，你能救我妹妹吗？。”蓬青卷跪倒，接连扣了几个头。
“抱歉，我司掌时间秩序以及情绪，我能体会你心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帮你，时间秩序不同于其他，我不可能为了一人性命回溯时间。”
蓬青卷道，“只要神女允许离渊借道运粮即可。”
“我会一直在暗中帮你到幽都之门打开，不过，之后的事只能看你自己的能耐了，一旦进去幽都，我便没有权利庇护你。”
蓬青卷一拜到底，道，“谢神女。”
许久，神女都未说话，蓬青卷这才慢慢起身，环顾四周，甜腻的花香还飘在空气中，银桂花也还开着，神女却没了踪影。一切就仿佛南柯一梦。
之后的事异常顺利，安雨铃和安月确定了运粮路线后，就同意了这件事。蓬青卷心道，莫不是神女真的在暗中助他，羲和辅神司掌时间以及情绪，难道真是她影响了安雨铃情绪，这才加快了契约的签订？
蓬青卷并没有多开心，但也没有悲伤的情绪。是那一种很奇怪的心情，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就如同一部机器，事情还有那么多，做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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