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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意外信息(三)

    杜九言一身讼师袍服,负着手笑盈盈地站在公堂上,给桂王以及钱羽行礼,她今天带的周肖上堂,周肖临出门前,被她在脖子上套了个布袋,此刻,他正一脸郁卒里盯着布袋看。

    桂王靠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神情很自在。靠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抓了一把蜜饯出来,慢慢嚼着喝着茶。

    不是他不想吃瓜子,而是杜九言勒令他不许吃,声音太大,影响她发挥。

    吵架声音更大,怎么没见她被影响的打磕巴。

    她就是看他歇着太舒服,嫉妒他。

    桂王吃蜜饯,好几个品种,口味各不相同。

    怀王看向他,桂王扫过他一眼,只当做没有看见。

    怀王垂眸立着,面无表情。

    “申先生。”杜九言和申道儒打招呼,“第二次了。”

    这是她和申道儒第二次正经站在公堂辩讼。

    申道儒回了礼,颔首道:“望还有第三次。”

    “不一定的,”杜九言道:“毕竟您的年纪不小了,上一次公堂就要少一次呢。”

    申道儒一口血从肺里冲出来,气的他咳嗽起来。这个小儿嘴巴像刀子一样,他都没有说她,她居然回头来堵他。

    真是岂有此理。

    “开始吧。”钱羽看着杜九言,“你是原告讼师,你先说。”

    他说着,撇了一眼申道儒,还记得上次申道儒抢了机会。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申先生,那我先?”

    “请!”申道儒要喝口茶顺心头气。

    杜九言冲各方拱手,道:“知道怀王爷的案件,还真是机缘巧合。一个叫乔一光的人,在京城散播谣言,让我们给抓了。”

    “乔一光痛哭流涕,请我们为他做主。原因是,他的女儿和侄女,都被人杀了。”

    “怎么死的呢?”杜九言一转头指着门外的小姑娘们,“堵上耳朵,不然会做噩梦。”

    跟着家里人的孩子都被长辈堵住了耳朵。

    “尸体在吉安城外的茂山找到,八九岁的小姑娘,不着寸缕遍体鳞伤,而最令人心寒的是,她们在死前曾被人凌辱,虐待。她们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泯灭人性的虐杀。”

    “我听到时,血气冲顶,便和乔一光去了吉安府。等到吉安后我才知道,我血气冲顶的太早了点,因为,还有让我更加血气冲顶的事情。”

    “在吉安,有一座明月坊。这间并非正常的青楼妓院,他寻常不开门,每个月只通宵开办一夜。那一夜是许多人的狂欢,他们怀揣着银两,带着一颗腐烂的心、撅着的男人之根,穿梭在里面,做着令人作呕的事情。”

    “买卖幼女和少女!她们像是货物一样站在人前,被人剥开嘴巴数刚换的乳牙,被人捏着腰身,衡量骨骼是否匀称,他们被人掰开双腿,来查看是否完好……”

    “姑娘,小的八岁,大的十七岁。她们害怕,惶恐,瑟瑟发抖……她们的价值,就是在这些人评估后,被十两或者一万两的价格买回去,供自己玩乐,发泄兽欲。”

    门外一阵喧哗,有人骂道:“畜生!”

    “更多的事,我已不忍多加赘述,这只会加重受害人的痛苦。”杜九言道:“受害人的苦痛要伴随一辈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要逍遥自在,被供养着平安活到死?”

    “不谈律,纵是古时也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不谈文明进步盛世华章之中的大周。”

    “是以,”杜九言和钱羽道:“请大人依律,判定怀王爷斩立决!”

    说着,她淡淡然退在一边。

    申道儒扬眉,没有想到杜九言只说了这么几句,这一点倒让他意外。

    钱羽也是微微一怔,平时杜九言都是从头到尾叙述案件,情绪饱满带动着听众跟着一起惊心动魄或气愤难平。

    “申道儒,”钱羽示意申道儒,“你说。”

    申道儒看了一眼杜九言,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神色平静。

    “大人。”申道儒上前一步,从作助手的学生手中,拿了一叠卷宗出来,“关于怀王爷的种种罪状,杜先生没有细细阐述,在学生看来,并非是她不愿意多说,而是她不能深说。”

    “怀王的案件,学生虽没有亲临吉安查证,但桂王爷和杜先生办事细心,所有归档的卷宗,将每一个涉案的人员以及所犯的事,都详列其中,让观者一目了然。”

    “我们先说第一件事,”申道儒走到怀王面前,问道:“怀王爷,劳驾问您一句,您是哪一年封藩去吉安的?”

    怀王回道:“顺天三年年底。”

    怀王虽有罪在身,但他贵为藩王,所以不必在公堂跪审。

    “顺天三年,至今已是六年多近七年之久。”申道儒举起第一份卷宗,“这一份,是怀王爷初去吉安的政绩,他免除了农田杂税、茶税、渔业税、人头税……他扶持开办了两间书院、他修缮了吉安的救济所、他还给吉安城内外一千二百个无儿无女的孤苦老人,安排了住所,鼓励左邻右里帮扶照顾。”

    “这一些,并非杜撰,只要去吉安打听一下,只要翻吉安志都能查得到。”

    “当然,这些都是他以往的政绩,并不能以此证明,他一生的清白,一生都不会做错事。”申道儒道:“我想说的是,如此心善的怀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申道儒转了个身,面相门外,外面的百姓都在听他说话,至于心里是鼓掌叫好,还是骂他祖宗已经不重要了,他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字,“顺天五年,怀王因为常年劳累,双臂得了风湿之痛。每每变天他都痛苦难忍,因为疼痛,他夜夜难以入眠,人濒临崩溃难以支撑。”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道士。”申道儒亮出了一张纸,纸上寥寥几笔,记录了一位道号“无为”的人,“这位是何人,是何目的现在并不清楚,但是,他在怀王爷绝望混沌之时,给了他一个彻底改变他命运的建议。”

    “他给了怀王爷一包五石散。众所周知,这样的药就算去药店购买,也如同砒霜一般,都要登记姓名用途,寻常人根本买不到,而无为道人也不例外。”

    “但他带了足够的五石散,怂恿当时因为疼痛已失了神智的怀王,服用此药。自此后,怀王每每痛不欲生时,就会服用这个药,渐渐的便彻底离不开这个药,短短两年的时间,怀王爷从清高睿智的高贵王爷,成为了一个彻底被药物俘虏操控的傀儡。”

    “他不再是他自己。”

    “而在这以前,”申道儒又拿出了一个卷宗,给大家看,“他得知了吉安府名不经传的闵然举,一个落地的举人。”

    “怀王爷几乎三顾茅庐将此人请到府中,做他的幕僚。”

    申道儒看向杜九言,杜九言也正看着他,眼里透露着好奇,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感到费解。

    “明面上,是怀王爷看中了闵然举的能力,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而是,闵然举早就在等着怀王爷的到来,他也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到怀王府中。”

    他这话一出,杜九言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这么想,是因为她见过闵然举,对于这个人的直观判断中,觉得他绝非等闲之辈,不求名利,而要怀王爷三顾家门才出山做怀王的幕僚。

    她认为,闵然举必定在其中做了手脚。

    但时间有限,她并没有详细的去调查。可是,申道儒说出这个话,就很让她惊讶。

    难道申道儒和闵然举认识?

    杜九言隐隐觉得,申道儒会说出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申先生,您这话不对吧,”杜九言挑刺,反驳道:“闵然举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说什么还是要三思啊。”

    申道儒看着她,嘴角微勾,道:“申某正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在调查荆崖冲案件时,对于他蛊惑人心,操控人心的事,你有何结论?”

    “这个案件,和荆崖冲有什么关系?”杜九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众人听着也是一愣,不解地看着申道儒。不明白他在这个案件中,带出荆崖冲是什么意思。

    申道儒略有些自得,这个事情他本不想说,这辈子他就打算烂在肚子里。但是,他现在接了怀王的案件,虽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怀王,但既然站在公堂,他是一定会全力以赴。

    “荆崖冲,是闵然举的老师!”申道儒声音不高,却宛若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杜九言也是愕然,她禁不住朝桂王看去。这件事桂王也不知道……准确的说,他们并没有去详细查闵然举的背景。

    杜九言发现,这个事就连怀王也愣了,显然也不知情。

    她忽然明白,申道儒为何接这个讼案了,至少,他不是全然来鬼扯的。

    后衙中,赵煜眉头紧紧蹙着,朝坐在下首的各位官员看去。

    大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安国公道:“此事……不曾有人查过,我们、还真是没有想到。”

    “嗯。”赵煜蹙眉,没有说话,“看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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