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迷迷糊糊的，悠然望着身旁的这个男子。他好像不太像她记忆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上仙，也不太像她岁月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师父，像陌生人。他早已醒来，清理了昨日血染点点的榻，换了新衣裳，熬好了莲子羹，等着她醒来原谅他昨天的放纵。昨天他不是听不见听到她一遍遍唤他，他就是假装听不见，哼，这个师父一点也不可爱。
悠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师空，装作听不到他的呼唤，看不到他手捧的莲子羹和他的小心思。她哭着喊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应她，不是么？
“徒儿，起床了，师父弹琴给你听，剥莲子给你吃，陪你荡秋千，和你玩游戏。”
“我不要……”
“徒儿，你不要什么？”
“我不要师父……”
“再说一次。”
师空由着悠然的小性子，悠然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口了。她不可能不要他这个师父，不是舍不得，是无法分割他和她的生命。
“师父……”在他怀里她依然这么委屈，最爱他喂她一口一口吃莲子羹。他是一个神奇的上仙，都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会厌倦他亲自熬的莲子羹。
“徒儿，你十九岁了……在仙界这么多年，想不想让师父渡你成仙？”
“师父，我真的可以成仙吗？”
“可以，小徒儿，师父可以渡你成仙，你可以陪我到永远。”
“可是我是凡人啊……师父，我怎么才能成仙……”
“悠然，只要下凡渡过劫难，就能回天成仙，师父与你下凡，不用怕，真的不用怕，你有师父。”
第一次，他用最美好的谎言欺骗了她。其实他早已替她算出她没有仙缘无法成仙。这十多万年来他只不过是用仙丹和灵力延续她的生命维持她的容貌，他的一日便是她的一年，她的余生便是他的永世。
他和她说她有师父，握着他的手慢慢走，有他在她的身旁，她才敢往前走，迎接新的未来。
身后传来紫微上仙的声音，师空回过头，不知不觉放开了悠然的手。再转身，恍若隔世，她身陷红尘，他失了魂。
“徒儿……徒儿，悠然……”师空不知怎么办才好了，站在前往人间的天维之门前，像疯了一样想下凡找悠然，突然之间有些恨自己的师父，质问紫微上仙：“师父，你为什么要叫我？”
紫微上仙叫住师空，掐指一算说：“徒儿，你给我站住，师父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
“什么事？”
“封闭天维之门。”紫微上仙一字一句说道，算出悠然是师空的长情劫，不想让他最得意的门生为了一个凡间女子放弃当掌门。
“为什么？”师空愣住了，紫微上仙想了想，随口一说：“近来妖魔两界为了救出被困在仙界的妖兽而越加猖狂硬闯仙界，若不及时封闭天维之门，将会后患无穷。”
“好，师父，我下凡去找悠然，由你封闭天维之门。”
“不可，封闭天维之门需要你的天璇阵，仙界之中只你掌握了天璇阵阵法。”
“师父……你的意思是，永世不再让我和悠然见面，是吗？”
师空算是明白了，紫微上仙摇摇头：“徒儿，你要想清楚，妖魔闯入仙界会引起多大的浩劫，难道你忍心为了一个凡间女子而给仙界引来浩劫祸害苍生？你可是忘了你肩上的责任？”
“什么责任？莫非我要为了你所谓的责任而放弃我唯一的徒儿？师父，我知道你有很多徒弟，他们能够担负众生责任能够长生不老能够与天地长存，我不能，你的责任我担负不起，我宁愿放弃修仙，我一定要下凡找悠然，我只有她一个徒儿，绝不会丢下她，没有我她活不下去的。”
“师空，你……”紫微上仙被气得不轻，眼睁睁看着师空即将踏入天维之门，施法把师空拉回来关进密室里。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空试图突破紫微上仙设下的阵法，却一次次被反弹回来，紫微上仙默然转过身去。师空咬咬牙狠下心，从这一天他没有师父了，他不要这种师父。
“师父请留步……徒儿……徒儿不孝，让师父失望了，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我就算放弃修仙也许下凡找回悠然……”
师空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紫微上仙的背影磕了三个头，清脆的响声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清醒过来，是因为，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年。这一次，他的徒儿不在身旁，天地茫茫他要去何处找回曾经他怀中那个快乐的小精灵，弹琴给她听，剥莲子给她吃，陪她荡秋千，和她玩游戏。
为了他的徒儿而启动天璇阵破除他的师父设下的阵法，他的心空了一半碎了一半没有什么柔软的角落是属于他的。放弃修仙吧，往前一步，踏入天维之门前往人间，找回他的徒儿，找回他送给她的所有，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年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信仰，她活成他的信仰。
不可能不爱了。那一天，他其实看到她脸上的泪光和床上的血，听到她的哭声。他不是傻的，就是因为知道她有多傻他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留在仙界孤独终老，要么去人间找回他的命。十多万年，时间算什么，命都给她了。
“徒儿……”师空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再次来到人间，一切都不一样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唯独不见她的身影，不复那年大雪那个小婴儿那件披风，别时容易此去经年颠覆了他的过往。
“悠然……徒儿……你在哪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地茫茫遍寻不得，他就要疯掉，比乞丐还要落魄，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人间街头，怀着渺茫的希望寻找一个不确定还活不活着的人，她到底带着他的魂去了哪里？
也不是感受不到路人诧异的目光，这个曾经一席白袍风流潇洒的上仙如今却像乞丐一样邋遢。春去秋来他没有时间修饰仪容，昼夜不息忙着找他的徒儿，她不知所踪。
爱上她是他身上最深的宿命。
路人的人都在说什么呢？悠然咬了一口馒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往前走，不时听到有人说：“前面有个疯子，天天在叫……悠然悠然……什么悠然？”
悠然不敢再往前走了，听到一声声焦急而沙哑的呼喊。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沧海也变桑田千山万水都被踏平，他单独的身影来自遥远的上古，穿越十九年的距离到她的面前。她在人间认识了很多人，然后在最好的年纪里遇见最好的他，可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和他手拖手走到未来。
悠然感觉这个乞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也许他是想要她手里的馒头。但是她也饿啊，不得已把馒头递给他，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饿了？给你半个馒头，只剩下半个了，我也没吃饱。”
奇怪的是这乞丐竟笑了笑：“我不饿，你饿吗？随我来。”
“随你来?为什么?”悠然疑惑地望着这个沦落人间当乞丐的上仙，他一如往日霸道握住她的手就走，要怎么和她说明白，心疼被他宠了千年万年的徒儿如今流落人间吃馒头，还穿着灰色的丑丑的麻衣，一点不像曾经穿着霓裳在他怀中沉睡的那个天仙。
他到死也不舍得他的徒儿受委屈，可她已经不认识他这个师父了。照顾了她十多万年，与她分开几天，寻了她十多年，换来她不认识他了。自然，他和她没有了爱情。
悠然诚惶诚恐的，师空带着悠然走进一间旅馆，把银子放到掌柜台上：“把最好的菜全部端上来，我徒儿饿了。”
悠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像乞丐般的陌生男子，忘了他是她的师父，为了找她而放弃修仙流离人间十多年几近疯癫。他把菜通通夹到她碗里，她一看就是饿坏了，没有他这个师父她真的活不下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悠然目不转睛望着师空，想要从这个陌生人身上看出些什么——他的前半生，她的后半生。
可他突然像变了个人，换了纯白的仙袍，从天上到了人间依旧冷傲淡漠。她不认识他，不记得初见时那个若登山临下目光幽然深远令她看也看不透的男子，他的侧脸惊为天人，让她有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她不敢，但是他突然就把她拥入怀中，如日月之入怀——她的师父。
“我是阴阳师，算出你我有缘。你叫蓝灵，今年十九岁了，前些年你爹娘去世了，你独自一人从家乡来到这里，想要去长安寻找你的舅舅，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悠然目瞪口呆，师空笑了笑：“我说了我是阴阳师，我会算命，算出你我命中有缘，蓝灵不好听，以后你便叫悠然吧，当我的徒儿，我教你教你算命教你法术，有你便有着我。”
“悠然……”悠然想了好一会，想起初见这个奇怪的男子，他一直喊的正是他现在给她起的名字。
“对，从今以后，你就叫悠然。”
“为什么我要叫悠然？”
“悠然，你上一世是我的徒儿，这一生也是，下一世也是，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徒儿，徒儿，你有师父，师父找了你十九年。”
“上一世……我不记得了……”
“不必你记得我，我记得你就好。”
师空抱起悠然坐到自己腿上，悠然诧异地望着这个陌生人：“你说我是你上一世的徒儿，如果我不是呢？或者，我只是和你的徒儿长得很像……”
师空愣住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久久地目不转睛注视着悠然。她真的很像很像当年那个常伴他身旁随他看尽莲花摇曳春风绿遍人天下的女子，他想她想疯了。
悠然用力推开师空，慢慢往后退：“救命……非礼啊……我不认识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啊……”
“你就是我的悠然。”
“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徒儿，过来。”一道白光从师空的眼中闪过，悠然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走向这个陌生人。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一如那年他从雪地中抱起她被冻僵的身体，有她常伴身旁十多万年如水流逝，如今她却怕他到了这种地步。
看着师空的手上突然出现一套衣裳，悠然睁大眼睛，十分诧异：“你真的会法术？你是神仙吗？”
“悠然，我是阴阳师，是你的师父，是你的命运，你的后半生。”
正因为他是她的师父，他那么了解她，替她换上当年的青衣梳理凌乱的墨发，这样子她才像个天仙，像当年他怀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悠然，他的徒儿。
他哪里是什么阴阳师，只是因为阴阳师里有个师字，所以他叫阴阳师，随便叫什么都行，只要她叫她师父。
他有多爱她，看他为她流离人间几近疯癫的样子。
可惜，她不认识他了。想来有些遗憾，十多万年来他陪她走过的天上陪她荡过的秋千，最喜那个趴在池塘边剥莲子吃的小悠然，那个屁颠屁颠跟着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一声一声唤他师父的三岁小孩，那个整日整日抱着他不舍得松手的徒儿，那个把仙乐弹成魔音的天仙，如今她都长这么大了，他仿佛没有欲望。
把她从人间捡回仙界那年，他二十多万岁了；离开太微仙境那年，她十九岁了；后来他想到，如果一开始，那时她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教她叫他相公直到今天，他和她会不会有另一个未来。
修仙，修什么仙盼什么长生不老，不如早日成婚。他为她存在。他有多爱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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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师空，装作听不到他的呼唤，看不到他手捧的莲子羹和他的小心思。她哭着喊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应她，不是么？
“徒儿，起床了，师父弹琴给你听，剥莲子给你吃，陪你荡秋千，和你玩游戏。”
“我不要……”
“徒儿，你不要什么？”
“我不要师父……”
“再说一次。”
师空由着悠然的小性子，悠然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口了。她不可能不要他这个师父，不是舍不得，是无法分割他和她的生命。
“师父……”在他怀里她依然这么委屈，最爱他喂她一口一口吃莲子羹。他是一个神奇的上仙，都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会厌倦他亲自熬的莲子羹。
“徒儿，你十九岁了……在仙界这么多年，想不想让师父渡你成仙？”
“师父，我真的可以成仙吗？”
“可以，小徒儿，师父可以渡你成仙，你可以陪我到永远。”
“可是我是凡人啊……师父，我怎么才能成仙……”
“悠然，只要下凡渡过劫难，就能回天成仙，师父与你下凡，不用怕，真的不用怕，你有师父。”
第一次，他用最美好的谎言欺骗了她。其实他早已替她算出她没有仙缘无法成仙。这十多万年来他只不过是用仙丹和灵力延续她的生命维持她的容貌，他的一日便是她的一年，她的余生便是他的永世。
他和她说她有师父，握着他的手慢慢走，有他在她的身旁，她才敢往前走，迎接新的未来。
身后传来紫微上仙的声音，师空回过头，不知不觉放开了悠然的手。再转身，恍若隔世，她身陷红尘，他失了魂。
“徒儿……徒儿，悠然……”师空不知怎么办才好了，站在前往人间的天维之门前，像疯了一样想下凡找悠然，突然之间有些恨自己的师父，质问紫微上仙：“师父，你为什么要叫我？”
紫微上仙叫住师空，掐指一算说：“徒儿，你给我站住，师父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
“什么事？”
“封闭天维之门。”紫微上仙一字一句说道，算出悠然是师空的长情劫，不想让他最得意的门生为了一个凡间女子放弃当掌门。
“为什么？”师空愣住了，紫微上仙想了想，随口一说：“近来妖魔两界为了救出被困在仙界的妖兽而越加猖狂硬闯仙界，若不及时封闭天维之门，将会后患无穷。”
“好，师父，我下凡去找悠然，由你封闭天维之门。”
“不可，封闭天维之门需要你的天璇阵，仙界之中只你掌握了天璇阵阵法。”
“师父……你的意思是，永世不再让我和悠然见面，是吗？”
师空算是明白了，紫微上仙摇摇头：“徒儿，你要想清楚，妖魔闯入仙界会引起多大的浩劫，难道你忍心为了一个凡间女子而给仙界引来浩劫祸害苍生？你可是忘了你肩上的责任？”
“什么责任？莫非我要为了你所谓的责任而放弃我唯一的徒儿？师父，我知道你有很多徒弟，他们能够担负众生责任能够长生不老能够与天地长存，我不能，你的责任我担负不起，我宁愿放弃修仙，我一定要下凡找悠然，我只有她一个徒儿，绝不会丢下她，没有我她活不下去的。”
“师空，你……”紫微上仙被气得不轻，眼睁睁看着师空即将踏入天维之门，施法把师空拉回来关进密室里。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空试图突破紫微上仙设下的阵法，却一次次被反弹回来，紫微上仙默然转过身去。师空咬咬牙狠下心，从这一天他没有师父了，他不要这种师父。
“师父请留步……徒儿……徒儿不孝，让师父失望了，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我就算放弃修仙也许下凡找回悠然……”
师空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紫微上仙的背影磕了三个头，清脆的响声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清醒过来，是因为，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年。这一次，他的徒儿不在身旁，天地茫茫他要去何处找回曾经他怀中那个快乐的小精灵，弹琴给她听，剥莲子给她吃，陪她荡秋千，和她玩游戏。
为了他的徒儿而启动天璇阵破除他的师父设下的阵法，他的心空了一半碎了一半没有什么柔软的角落是属于他的。放弃修仙吧，往前一步，踏入天维之门前往人间，找回他的徒儿，找回他送给她的所有，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年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信仰，她活成他的信仰。
不可能不爱了。那一天，他其实看到她脸上的泪光和床上的血，听到她的哭声。他不是傻的，就是因为知道她有多傻他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留在仙界孤独终老，要么去人间找回他的命。十多万年，时间算什么，命都给她了。
“徒儿……”师空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再次来到人间，一切都不一样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唯独不见她的身影，不复那年大雪那个小婴儿那件披风，别时容易此去经年颠覆了他的过往。
“悠然……徒儿……你在哪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地茫茫遍寻不得，他就要疯掉，比乞丐还要落魄，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人间街头，怀着渺茫的希望寻找一个不确定还活不活着的人，她到底带着他的魂去了哪里？
也不是感受不到路人诧异的目光，这个曾经一席白袍风流潇洒的上仙如今却像乞丐一样邋遢。春去秋来他没有时间修饰仪容，昼夜不息忙着找他的徒儿，她不知所踪。
爱上她是他身上最深的宿命。
路人的人都在说什么呢？悠然咬了一口馒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往前走，不时听到有人说：“前面有个疯子，天天在叫……悠然悠然……什么悠然？”
悠然不敢再往前走了，听到一声声焦急而沙哑的呼喊。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沧海也变桑田千山万水都被踏平，他单独的身影来自遥远的上古，穿越十九年的距离到她的面前。她在人间认识了很多人，然后在最好的年纪里遇见最好的他，可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和他手拖手走到未来。
悠然感觉这个乞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也许他是想要她手里的馒头。但是她也饿啊，不得已把馒头递给他，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饿了？给你半个馒头，只剩下半个了，我也没吃饱。”
奇怪的是这乞丐竟笑了笑：“我不饿，你饿吗？随我来。”
“随你来?为什么?”悠然疑惑地望着这个沦落人间当乞丐的上仙，他一如往日霸道握住她的手就走，要怎么和她说明白，心疼被他宠了千年万年的徒儿如今流落人间吃馒头，还穿着灰色的丑丑的麻衣，一点不像曾经穿着霓裳在他怀中沉睡的那个天仙。
他到死也不舍得他的徒儿受委屈，可她已经不认识他这个师父了。照顾了她十多万年，与她分开几天，寻了她十多年，换来她不认识他了。自然，他和她没有了爱情。
悠然诚惶诚恐的，师空带着悠然走进一间旅馆，把银子放到掌柜台上：“把最好的菜全部端上来，我徒儿饿了。”
悠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像乞丐般的陌生男子，忘了他是她的师父，为了找她而放弃修仙流离人间十多年几近疯癫。他把菜通通夹到她碗里，她一看就是饿坏了，没有他这个师父她真的活不下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悠然目不转睛望着师空，想要从这个陌生人身上看出些什么——他的前半生，她的后半生。
可他突然像变了个人，换了纯白的仙袍，从天上到了人间依旧冷傲淡漠。她不认识他，不记得初见时那个若登山临下目光幽然深远令她看也看不透的男子，他的侧脸惊为天人，让她有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她不敢，但是他突然就把她拥入怀中，如日月之入怀——她的师父。
“我是阴阳师，算出你我有缘。你叫蓝灵，今年十九岁了，前些年你爹娘去世了，你独自一人从家乡来到这里，想要去长安寻找你的舅舅，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悠然目瞪口呆，师空笑了笑：“我说了我是阴阳师，我会算命，算出你我命中有缘，蓝灵不好听，以后你便叫悠然吧，当我的徒儿，我教你教你算命教你法术，有你便有着我。”
“悠然……”悠然想了好一会，想起初见这个奇怪的男子，他一直喊的正是他现在给她起的名字。
“对，从今以后，你就叫悠然。”
“为什么我要叫悠然？”
“悠然，你上一世是我的徒儿，这一生也是，下一世也是，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徒儿，徒儿，你有师父，师父找了你十九年。”
“上一世……我不记得了……”
“不必你记得我，我记得你就好。”
师空抱起悠然坐到自己腿上，悠然诧异地望着这个陌生人：“你说我是你上一世的徒儿，如果我不是呢？或者，我只是和你的徒儿长得很像……”
师空愣住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久久地目不转睛注视着悠然。她真的很像很像当年那个常伴他身旁随他看尽莲花摇曳春风绿遍人天下的女子，他想她想疯了。
悠然用力推开师空，慢慢往后退：“救命……非礼啊……我不认识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啊……”
“你就是我的悠然。”
“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徒儿，过来。”一道白光从师空的眼中闪过，悠然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走向这个陌生人。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一如那年他从雪地中抱起她被冻僵的身体，有她常伴身旁十多万年如水流逝，如今她却怕他到了这种地步。
看着师空的手上突然出现一套衣裳，悠然睁大眼睛，十分诧异：“你真的会法术？你是神仙吗？”
“悠然，我是阴阳师，是你的师父，是你的命运，你的后半生。”
正因为他是她的师父，他那么了解她，替她换上当年的青衣梳理凌乱的墨发，这样子她才像个天仙，像当年他怀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悠然，他的徒儿。
他哪里是什么阴阳师，只是因为阴阳师里有个师字，所以他叫阴阳师，随便叫什么都行，只要她叫她师父。
他有多爱她，看他为她流离人间几近疯癫的样子。
可惜，她不认识他了。想来有些遗憾，十多万年来他陪她走过的天上陪她荡过的秋千，最喜那个趴在池塘边剥莲子吃的小悠然，那个屁颠屁颠跟着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一声一声唤他师父的三岁小孩，那个整日整日抱着他不舍得松手的徒儿，那个把仙乐弹成魔音的天仙，如今她都长这么大了，他仿佛没有欲望。
把她从人间捡回仙界那年，他二十多万岁了；离开太微仙境那年，她十九岁了；后来他想到，如果一开始，那时她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教她叫他相公直到今天，他和她会不会有另一个未来。
修仙，修什么仙盼什么长生不老，不如早日成婚。他为她存在。他有多爱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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