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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楚江阔的毒

    “爹,您怎么在这里?”

    “终于肯回来了?”

    洛其琛刚一回到丘山雅苑就撞见了正在大堂饮茶的洛魂飞,洛魂飞在这里等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说不上生气,只是心情也没有太好。

    “看你一脸愁云,只怕又是一夜没合眼吧?”

    “我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洛魂飞能够体谅其子的心情,事情发展至此,再多的责怪也没有用,他能说的只剩下宽慰:“晴儿没事了,你可以安心了。”

    洛其琛又惊又喜:“那就好,那就好!”

    “你去看过思柔了吗?听说她昨天受了惊吓,一直睡着。”

    “还没,我现在就去!”

    “算了,你先坐下,这里没有外人,你我父子好好聊一聊。”

    洛其琛坐了下来:“爹,”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昨天试着替大哥运功逼毒,但是却毫无效果,只能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以免他过于悲愤而急火攻心。一身修为全部散尽,已经完全没有可挽回的余地了。”洛魂飞言语之间,既有惋惜又有愤慨。

    “梦魂宫主出手又准又狠,几乎没有给悠然山庄任何反击的机会。”

    “悠然山庄包含了你岳父数十年的心血,而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想要再恢复,简直是难如登天。如今,我们也只能尽力相帮了。”

    “爹,梦魂宫与楚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十几年来,始终都在与悠然山庄作对。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梦魂宫主就与岳父交手过无数次,只是从来都没有得手,后来又有传闻说梦魂宫主不仅时常杀害悠然山庄的人,甚至还抓走了思晴。好在最后思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突然问起,说实话,为父也不清楚。梦魂宫大概在二十几年前出现,无名无争,所以开始并没有什么人在意。后来,梦魂宫依旧从未听说与任何人、任何帮派有过近的接触,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唯独对悠然山庄。梦魂宫主不止一次杀到悠然山庄与你岳父交手,可是屡战屡败。此人轻功极高,每一次都来去无影。我曾问过大哥究竟为何,他却说不知缘由。我猜想,大概是他年轻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吧。”

    “照这么说了,梦魂宫主岂不是跟父亲差不多大了。”

    “至少我见过的那一位是这样。”

    “可是那一日,我们见到的梦魂宫主,怎么看都不像年过半百的人啊。”

    “或许换了新的继任者也未可知。我想,梦魂宫主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岳父,还有那两个丫头。她行踪诡异,身份成谜,我们也要小心提防才是。”

    “这一点您放心,我跟攸宁会好好打点的。”

    “你们办事我放心。”

    “如果父亲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去看望下思柔了。”洛其琛起身欲走。

    “等等。”洛魂飞叫住了他,嘴里有话,却半天没有说出口。

    “父亲还有何事?”

    “楚家和洛家的重任现在都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任重而道远,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已成家,也该好好立业了,至于那些儿女情长,也该当机立断了。”

    “父亲指的是?”

    “你对思晴,是不是仍旧余情未了?”洛魂飞最担忧的还是这件事。

    洛其琛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从来未对楚思晴动过任何心思:“爹,我对思晴根本就只是……”

    只是朋友。

    四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慌慌张张来禀报的下人打断了。

    “庄主,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楚,楚庄主!”

    “楚庄主怎么了!”听到楚江阔有事,洛魂飞异常地紧张了起来。

    “楚庄主刚刚醒来之后,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忽然发出一阵惨叫之声,小的们急忙赶去,只看到楚庄主倒在地上痛苦万分。”

    下人刚刚说完,洛魂飞和洛其琛就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房中的楚江阔蜷缩着身体不断地在地上打滚,一时抱着手臂,一时又捶打着腿,一时抓挠着自己的身体,一时又扼住自己的喉咙,痛苦万分,惨状异常。脖颈上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头发凌乱不堪,更别说衣衫了,体态狼狈,犹如疯子。

    但是,除了被楚江阔自己抓出的伤之外,他的身上就再无其他伤口了。

    没有伤,大概就是中了毒。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洛魂飞完全不知所措,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类似症状的毒药可以参考。

    “爹,出什么事了?”

    混乱的状况,惨烈的叫喊声,毫无悬念地引来了众多的人,洛羽涵和易攸宁也不例外。

    “你楚伯父像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洛魂飞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制止楚江阔近乎自残的行为。

    易攸宁和洛其琛也在帮忙,一人按住楚江阔的一只手,连拖带拽地将他放到了椅子上,洛魂飞趁机点住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洛羽涵这才得以近身替他把脉。

    “羽涵,如何?你可知你楚伯父中了什么毒?”洛魂飞迫不及待地追问。

    洛羽涵摇摇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屏息凝神又探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松开了手。

    “如何?”

    洛羽涵似说非说,欲言又止,思虑了片刻,才道:“楚伯伯中的毒很奇怪,毒素一部分侵入经脉,但是短时间并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我想那应该是化功散效力发挥殆尽之后的余毒;还有一部分,并没有顺着血液在五脏六腑游走,反而有一种冲撞之势,似是又不是。”

    “是什么?”

    “蚀骨水,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毒药,据说只有魔教才有,但是魔教灭门已有二十年,而且楚伯伯体内的毒效力要远远大于书中所记载的那样,极有可能是被后世之人加了某些药物,增强了药性。”

    “化功散和蚀骨水,二者而为一,相辅相成,会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这是易攸宁能想到的答案。

    “是有可能的,蚀骨水原本就有压制中毒之人内力的作用,令毒素在身体里冲撞,引起极大的痛苦,并且会慢慢渗透到骨髓之中,侵蚀人全身的骨架。中毒之人的骨头会慢慢断裂,无法接驳,最终丧失一切行动能力。而化功散更是会废去人的内力修为,二者叠加,毒发的速度更快,毒性也更强。”这是迄今为止,洛羽涵所见到过的最狠、最毒的手段了,“但是,这两种毒都不会轻易地夺了人的性命,蚀骨水也只是会定期地发作,发作的时候浑身奇痒难耐,销蚀人身体的同时,也会销蚀人的意志,令人……”

    “令人生不如死。”洛其琛终于明白为什么梦魂宫主没有赶尽杀绝了,与其让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去死,不如叫他生不如死,“好狠的女人。”

    洛魂飞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

    洛羽涵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先别说这两种毒药在江湖上近乎绝迹,即使我们知道配方,都无法对照着配出解药来。化功散和蚀骨水之所以奇,就奇在配制中的每一味毒草不仅罕见,而且两两之间就会激发出一种新的毒素,层层叠加,令试图解毒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配出这两种毒的人绝非善类。”相比于洛魂飞的担忧,洛其琛的愤怒,洛羽涵的无奈,易攸宁看上去非常冷静和淡然。

    “但是用这种毒的人更可恶!”洛其琛随手拍飞了矮桌上的茶杯,发泄着他的愤怒。

    咣当,茶杯应声而碎,差一点就打在了姗姗来迟的楚思柔身上。

    “啊。”楚思柔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杯子落在了自己脚下,吓得连忙向后退。

    洛其琛闻声,意识到自己出手没留意轻重,立刻迎了上去,拉着楚思柔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语气略显紧张:“没伤到吧?有没有哪里被碎片割到了?”

    楚思柔故意往洛其琛的怀里靠了靠,柔声道:“我没事。”

    简短的对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交流了。

    他们两个人,本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楚思柔隔着洛其琛向屋内望去,看到狼狈的楚江阔,却并没有立即回到他的身旁,只是淡淡地问:“洛叔叔,我爹的毒是不是又发作了?”

    “是。”

    “可是他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不该如此啊。”楚思柔人生中只见过一次化功散的威力,不过就一次已足够,然而却与她现在看到的,却大不相同。

    “他还中了蚀骨之毒,此毒无解,过程更是折磨人。”

    楚思柔听完才从洛其琛怀里移到楚江阔的身旁:“怎么会这样?爹,你哪里痛?这里吗?”

    她嘴上问着,手上看似极轻的按着楚江阔的手臂,一寸寸按下去,每按一次就问一次。

    “思柔,别动楚伯伯!”洛羽涵话虽出口,却为时已晚。

    楚思柔的手不过轻轻落在了楚江阔的肘上,就感觉手指忽然的下沉,像有什么东西化掉了似的,拖都拖不住。只见楚江阔的表情变得近乎狰狞。

    楚思柔一脸惶恐,一脸的无辜,一脸的不解:“这?这是?”

    “不好。”洛羽涵赶紧回去查看,结果不言自明。

    楚江阔的这一只手臂,毫无意外地断了。虽然是因剧毒所致,却生生是断在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上。

    “攸宁,大哥,麻烦你们将楚伯伯放到床上休息吧。切记动作要轻,尽量不要直接碰到他的关节。他现在身上每一处骨头都很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洛羽涵的一席话,让另外两个人根本无处下手,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断了哪里,几个不小心,楚江阔就彻底瘫痪在原地了。

    曾经力战群敌,策马江湖的一代大侠楚江阔,现在,不过是一个躺在病床上不停呻吟、一心求死的老人:“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爹,没事的,没事的,您一定会没事的。”楚思柔安抚着楚江阔激动的情绪,“羽涵姑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羽涵没有出声,她的沉默,就是最后的回答。

    楚思柔可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夜苍老的容颜,贴心地替他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擦干了额头上痛苦的汗水,嘴上还说着各式各样安慰他的话,就像是一个母亲在哄自己生病的孩子似的。

    楚江阔喝着楚思柔喂给自己的水,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已忘记身上的痛,最后竟然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病榻之前辨孝子,多么孝顺的女儿。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这样认为。

    唯独一个人,易攸宁。

    他在无意之间瞥到了楚思柔一个极其细微的表情,令他整个人不安起来。

    他看到了楚思柔的嘴角,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个本不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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