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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生宿敌

    马不停蹄地逛了一整日,待到日头落了山后,姜维才像是打了败仗的逃兵一般,耷拉着脑袋跟在马盈身后,回到了馆驿。歇息了一整宿,次日一早,两人方才赶往位于北城的司空府,今年的上计事宜便是由司空陈群负责。

    偌大的一座洛阳城,千栋万户,屋舍林立,要找一座府邸并不是件容易事儿,但陈司空府的位置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然而每当姜维问起路人,陈大人的府邸在何处时,得到的却总是略带几分鄙夷与不屑的眼神,仿佛是在纳闷,这人穿成这般寒酸样,竟也要去拜访陈大人;或是在嘲笑他这打乡下来,满口陇西口音的土包子,居然连陈大人的官署所在都不知晓。只有路边一群群手里攥着泥人或是其他各式各样小玩意的嬉戏孩童,含糊地指着路。

    虽当乱世,童心毕竟未泯。

    就是凭靠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童的指点,姜维与马盈来到了北城东侧的白虎大街。

    大街之上,亭台楼阁,雕栏玉砌,一座座屋宇拔地而起,浑不似人间之物,却好像是月宫上的仙子所居。高门华屋,重檐深院,气势非凡,向街边的行人夸耀着各家的威风。

    世间的权力尽居于此,世间的财富也尽聚于此。白虎街上随意一座府邸,面积便抵得上百户民居之和;在这里随意挑出一户,其一天的开支,便足够寻常百姓家数年的用度。置身其间,姜维与马盈几乎要迷失了方向,就如同住在这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一样。

    司隶校尉府、太仆寺、司农寺、武库署、太仓署……众多的官署府邸参差错落于其间,看得姜维有些眼花缭乱。这些府邸犹如那浩瀚银河中的点点星光,似乎是数之不尽的,但陈群所居的司空府,虽处于众星之中,却如启明星一般卓尔不群,明亮非凡。司空府大门采用单檐庑殿顶,其上铺满青灰色的兽纹砖瓦,在太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华彩的流光。正脊与四条斜脊末端,汉白玉雕琢的鸱首与鸱尾,生动传神,仿佛振翅欲飞。四面屋檐下,锯齿缘吉祥云纹瓦当,精美大气,一看便是出自官窑的精心烧造。大门用朱色涂染,虽已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此刻看去,仍如新上色一般光洁鲜亮。大门之上的铺首门环为铜铸椒图纹,兽目怒睁,露齿衔环,彰显着三公府署的熏天权势,更展示着这宅院的主人——陈群,在同一时代之中,是多么的出类拔萃,多么的为魏帝所赏识器重。

    姜维来到门前,抬头望去,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上,阳刻着“司空府”三字,古朴庄重,宛如神佛一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面前这两个懵懂青年。

    与这座惹人注目的司空府相比,门外的白玉台阶旁,呆坐着一个似乎不值一提的中年汉子。之所以能引起姜维与马盈的注意,主要还在于他身上穿的那件青色麻布衫上,打满了补丁,一身的穷酸相。姜维瞅了瞅那汉子,又瞅了眼自己,他看上去竟比自己还要寒碜不少,与那司空府雍容华贵的朱门背景处在同一副画框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那中年汉子约莫四十余岁上下,鬓边爬满了一缕缕雪白的青丝,眼角与额头上遍布着深深的皱纹。他的眼神更是无比深邃,仿佛已洞悉了世事,看破了红尘,但那深邃目光中却隐约透着一股迷茫与失落,自然逃不过同样是目光犀利的姜维双眼。

    在他身旁还停着辆牛车,车上杂乱地堆满了如山般高的书卷。那拉车的大黑牛并未拴在门外的石柱之上,辔绳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虽有了自由,可这老牛却是一步也不愿挪动,一副无精打采的病态,百无聊赖地耷拉着脑袋。一人一牛,虽是物种相异,表情倒如出一辙,这牛车必定是这汉子的无疑。

    那中年汉子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青石板,并没注意到走上前来的二人,似乎那地上正有着几十两银子在熠熠生辉。但当姜维细瞧过去时,却是连一只蚂蚁,一根青苔都没有觅得。

    “真是个怪人……”心中正自纳闷,姜维的双脚也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走上前去,略一抱拳,打招呼道:“足下何故独坐于此?”

    “……”

    “请问阁下为何坐在陈大人的府门前?”姜维怕这人未曾听到,刻意抬高了音调,问道。

    “……”

    “这人莫不是个聋子吧?”这便是姜维的第一反应。他早就听说,若是人的某一感官有所短损,那么剩余的便会比常人更加灵敏些。这人的眸子如星空般深邃,令人印象如此深刻,难道便是因为他在听觉上有所障碍?

    “喂!跟你说话呢!老头儿!”马盈悄悄将头趴在那汉子脑后,紧贴得连他头皮上散布着的细小发屑都能瞧个清楚,旋即清叱一声,声音甚是干脆响亮。那原本呆滞的汉子果然被吓了一大跳,身子不禁抖了个机灵。

    “还是这办法管用……”姜维对马盈的佩服此时又多了一分。

    那中年汉子身上并无半分酒气,但那副消沉委顿,心不在焉的神情,像极了烂醉如泥的酒鬼。身子虽在洛阳,魂魄却似早便丢在了爪哇国里,直到听见马盈这一声清叱,方才惊得像是酒醒了几分。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一脸颓唐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并无半分责怪马盈尖声惊扰的意思,隔了良久方才幽幽开口道:“唉……全……全……全完了。只……只恨我……我出……出身寒……寒门。”说罢,他面色一红,垂下了脑袋,不再言语,但这声音中掺杂着的无奈与伤悲却是余音未散,惹得身旁不相干的人也跟着失落起来。

    这人说话怎地如此奇怪?马盈虽已过及笄之年,但自幼便被家里人视作掌上明珠。此次离家之前,更是连大门都极少迈出,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这汉子说话时为何总是叠字,只觉得他害羞起来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而姜维虽只是年长她几岁,却常年在外公干,多了不少见识,早便听说过有的人天生口齿不流利,说起话来往往一个字要在嘴里重复个数遍,才能吐的出来。医者都将这毛病唤做口吃,民间又叫做结巴。

    “出身……寒门……”听了这汉子的叹息,姜维胸中顿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喃喃自语道。

    其实即便这汉子不说,二人也能知道,他的家境一定很是贫寒。且不说那一身的补丁,单说那件青色的麻布衫,便是寒门的象征,就如同姜维拿来束发的青巾一样。达官显贵们是绝不会挑选这种颜色的布料的,久而久之便渐渐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仿佛时刻在提醒着人们,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你怎么不笑我?”中年汉子看着一脸茫然的姜维,略有些诧异地问道。

    “笑?有什么可笑的?”姜维反问道。

    “我……我……我天生便口吃。呵呵。”那汉子指了指自己的舌头,无奈地哂笑了几声。

    “这有什么?有的人天生矮,有的人天生丑,更有的人生来便有残疾,这些只是与众不同而已。若是人人都口吃,讲话流利的反倒会被嘲笑,只有肤浅无聊之人才会以貌取人。晏子身短五尺,使楚国,拜齐相,贤能并称管晏;孙膑身遭膑刑,败强魏,杀庞涓,遂成齐之霸业。这些人又何止被千夫所指,万夫所笑,最终还不是凭借着自身的才能与勤苦,出将入相,何况你只是口吃呢?”姜维看着这中年汉子的落魄相,好像看到了他自己,对他的际遇更能感同身受,故而越说越激昂,直说到口沫横飞,仍是意犹未尽。表面上看,他是在劝慰他人,但实际上他自己清楚,这番话更像是他在同自己的灵魂对话,勉励自我。

    “谢……谢你,可……可那位陈大人,却……却笑了,而……而且只让我呆……呆了不……不到一刻钟,便赶……赶我出来了。”中年汉子用手指了指身后那座大宅院,心有不甘地说道。很显然,陈大人自然指的是这宅院的主人——司空陈群。

    “你是来上计的吧?陈大人为何要赶你出来?”姜维看着一旁那牛车上满载的竹册,像极了自己所熟悉的计簿,如今又正逢上计期间,因而对这男子此行的目的倒是能猜出个大概。

    “如……如今我已年过而立,此次上计,正巧郡守派我前来,本想趁此机会谋……谋个武职,带兵打仗,好一展我胸中抱负,也好过一辈子做个上计吏,虚度光阴。不……不过看上去是要白跑一趟了,曹真、陈群,俱……俱是一样的货色,以貌取人,以家世门第选贤,像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哪有路可走!”口吃这毛病,向来与心意相通。若是说话之人过于紧张,口吃的便会严重些,若是能放松些,便会好上许多。现下这男子与姜维攀谈得熟络了些,口吃也像是好了一多半,说起话来流利顺畅了不少。不过可想而知,方才他进到这大宅院中,面对着居高临下端坐着的陈群大人时,会有多么的紧张。

    “哦?你懂武艺?”马盈一听到“武”字,便像是饿了几天的猛兽突然遇上了肥美的猎物一般,激动地连忙问道。

    “武……武艺?略通一二吧。真……真正的将军,靠的不是武艺,而是这里。”中年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那须发皆有些斑白的脑袋,淡然言道。

    “哦?莫非你瞧不起武艺?”听闻此话,马盈的俏脸瞬时涨得有些泛红,沉着脸诘问道。

    “并……并非瞧……瞧不起,只是为将者,若只会武艺,和杀猪贩肉的屠夫又……又有什么分别?”那中年男子依然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那你可敢跟老娘比试一番?”马盈玉手紧攥,在那男子眼前挥了挥,耀武扬威地逼问道。

    姜维看着小脸泛红的马盈和她对面那满脸平静的中年男子,心中霎时生出了几分期待。他隐隐有着一种感觉,这汉子虽说对武艺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但绝对不是好捏的软柿子,甚至与自己相比恐怕也是不遑多让。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深信,马盈绝不会输。

    那中年男子看着姜维波澜不惊的面色中,隐约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待,便有些心知肚明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似不知天高地厚,实则定然是深藏不露。再者说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比武,胜之不武,败则丢人,如此显而易见的赔本买卖他是决计不会做的。想通了这些,那中年男子也就不再犹豫,躬身抱拳,深深地行了个礼,主动认输道:“不必比过了,在下不是姑娘的对手。”

    对方未战先怯,高挂起免战牌,这对于武痴马盈来说,就好像是一只正滴着诱人的油脂,香喷喷的鸡腿已至嘴边却被人夺去一般,勾得人心痒难耐。更何况她并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去教训一个瞧不起武艺的自负之徒,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一身武艺,便是她的父亲、叔父所留给她的全部,是她自幼便引以为傲的宝贵财富。

    她决不容许这些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为人所轻视,便继续逼问道:“还没比过又怎么知道?”

    那青衣男子显然是不曾想到这个看似稚嫩的女孩会如此执着,先是愣了一下,方才回道:“司……司马穰苴兵法云:‘众而示寡者,钓战也;寡而凌众者,虚张也,其必有诈,不可不察也。’明……明显是寡弱之军,却敢于主动向强大的敌人挑衅,看似是自取灭亡,实则必然有诈。刀……刀剑无眼,姑娘一个十余岁的小丫头,却敢于挑战我这么个粗鲁的汉子,必然是成竹在胸,更何况这位仁兄也一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可不想受辱在姑娘手下。况……况且我也不是那些会小瞧女人的浅陋之辈,在这遍地狼烟的乱世中行走的女子,若是没点本事,岂不是像那长了腿的珍馐美馔,主动往人家肚子里送嘛?”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又有几分胸襟气度,不错不错。不过你既然不如我,此刻我要杀你,易如反掌,等你脑袋从脖子上搬家以后,还有命瞧不起武艺嘛?”方才这男子的一番论断,已让马盈产生了几分钦佩,对他所说的也有了几分认同,只是嘴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定要听到这男子服软方才肯罢休。

    “若……若是各领百万军,纵使你有长矛硬弩,岂是想刺便能刺到,想射便能射到的吗?为……为将者,信、义、仁、勇、智,缺一不可。无信,命令便会被质疑而无法贯彻,军令不能统一,军队便无战斗力;不义,便不能做到公正,不公正便无法严格治军,将领也就没有了威信;不仁,士卒便不会感恩戴德,遇上危难也就不会舍生忘死,从而缺乏拼死一战的勇气与信念;不勇,便会畏首畏尾,使军队失去斗志与士气,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犹如丧家之犬,时时可欺,人人可欺;不智,便不能识破奸计,使军队陷入险境,受制于人,丧失获胜之机。不仅如此,有此五德,仍不足够,为将者还应懂兵法,明战阵,通谋略,至于人情、政论、粮秣、食货、天文、地理、阴阳、五行,这方方面面的学识,缺一不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之谓大将军!”这中年男子平日里并不算能言善道,反倒是因为口吃的缘故有些自卑,说话时惜字如金,常常有所省略,能用几个字讲明白的绝不愿多说半个。只是今天他在陈群府中受了委屈,满腔抱负无处施展,满腹苦水也无人倾诉,这才一反常态地长篇大论起来。

    “好!”直至中年男子最后一字出口,姜维方才将早已悬停在半空的双掌合拢,分开,再合拢,再分开……这番精彩论断,值得如此掌声。连马盈这个素来不喜欢连篇累牍说教的急脾气,此时也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佩服不已。

    “不曾请教,车上这匣子里装的是?”姜维一早便发觉,那青衣汉子的牛车上,散乱堆放着的计簿一旁,整齐摆放着几个桃木匣子,内里放的定然不是寻常之物,因此便趁机问道。

    “是……是在下写得策论,可是那曹真、陈群读都没读,便将我赶了出来,着实是过分!唉……也怪我太过紧张,见了他们连话都说不利落!”

    “可否借来一观?”

    “随意看吧。”

    姜维捧着那青衣男子随手递来的一卷竹册,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篇题“平吴方略”四字跳入眼帘。

    “这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像是出自志存高远的大丈夫,倒像是未经童蒙的黄口小儿所书。再加之他人又结巴,衣着寒酸,面容委顿,也难怪会不招人喜欢。”姜维内心这般想,脸上却是不露声色。

    字虽是歪歪扭扭的,却掩盖不住这篇策论内容的精彩,以至于姜维死死盯着那文章,几乎将脸埋入了书卷中。

    “昔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于许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征举,运兵过半,功费巨亿,以为大役。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水丰常收三倍於西,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於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吴,无往而不克矣。”

    “……”

    “……”

    “平吴方略”之后,还有几卷“平蜀方略”,姜维也是一一拿起,仔细翻阅,点头连连。

    除了这些策论之外,一张颍川郡地图引起了姜维的注意。这张地图绘制于绢帛之上,不过似乎是由于常年用手摸索查阅,精美的绢帛上到处是黑灰的痕迹,几乎已辨不出其本来色彩。

    再看那地图之上,颍川郡的山川谷地、河流湖泊、山林清泉、官道小径均绘制得极为详尽,无需亲到颍川,那里的山川形势便已能尽收眼底。不仅如此,甚至连各个山丘的高度、河水的深度、道路的宽度也均有备注在其侧。

    这是姜维有生以来见过的地图之中最完备的一幅,无疑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与震撼。对于一个立志要成为大将军的人来说,详备地图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宝剑之于侠士,良驹之于猛将。

    姜维看着眼前这幅从所未见的地图,目光灼热的就像是街边那些最下流的浪荡公子哥,遇上了妓院里最风骚的舞娘一般,死死盯住不放。在这张看上去已是密密麻麻的地图之上,夹杂着的各式各样诸如圆圈、三角、箭头、叉号之类的符号,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深深吸引着姜维的目光,令他感觉眼花缭乱。若不是亲手绘制此图的人,并不能猝然理解这些符号分别指代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姜维细一琢磨,终于稍稍觉察出此图的不得了之处。地图上类似汉字“凸”的符号所标注的位置,不是战略要冲,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若按标注的位置安营扎寨,总是能占尽地利,使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看罢地图,姜维心中甚是佩服,语气上也愈为谦恭:“此图是阁下所绘?”

    “正是。”

    此人真乃奇才也!!!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义阳邓艾……艾!”

    “天水姜维!幸会!幸会!”

    “幸……幸会!”

    二人双手紧握,顿时便有了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联结在一起的双手之上,也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直沁入二人的心窝,慰藉着对方心灵深处难以寻见的伤口。

    “足下才华横溢,目下的失意定然只是暂时的。苏秦少年时,屡遭兄嫂白眼,韩信潦倒时,亦曾寄食讨饭。此刻虽是艰难之时,我们断不能堕了青云之志。大魏的朝堂上,早已为我们留好了位置!”

    “谢……谢谢。”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进这府中上计去了,后会有期。”

    “后……后会有期……”

    这短暂的相逢,难道是上天的安排?

    望着邓艾离去的背影,姜维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总觉得刚刚遇到的这个年近四十,鬓边已生出几缕白发的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有朝一日定会成为自己最好的战友,或是最大的敌人……

    “刚刚那个邓艾艾真是个奇人呀!”

    “什么邓艾艾?哪有这样古怪的名字?人家叫邓艾……”

    “嘿嘿,我知道,我偏要这么喊。”

    姜维看着那令他无比熟悉的调皮模样,只能是苦笑着摇摇头,迈上了陈群府外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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