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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江妃的往事

    说起孟婕妤跟圆谷真人的交往,那就要追溯到孟婕妤的舅舅裴侍郎身上了。他为了探听妹妹的下落,自然是先的人打听,但大家都口风一致,所有人都是半字不提。裴侍郎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就只好想到了走走圆谷真人的路子。特意请了圆谷真人来家中小酌,应季的鲜蔬摆满了几案,还用那茂隆进贡来的秋水碧瓷器奉茶,当真是隆重非常。

    席间,宾主相谈甚欢。圆谷真人冲淡平和,裴侍郎谈起九州道学的哲理来,又颇为精妙,两人顿生了惺惺相惜之意。但问到关键问题,圆谷真人却始终不肯吐露半个字,裴侍郎也不好生气,依然好言好语的送了圆谷真人回去,还送上了许多白芷国进贡来的上好香料。虽说是没探听到什么消息,但从此便算是交了朋友,有了交集。

    等待下决心要送雨柔进宫时,看着雨柔坚定的态度,但裴侍郎知道,就凭她一个叫娇滴滴的女娃娃,如何能打动圣心。威烈帝怎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必定是得串联起他对江妃那幽微的回忆,让雨柔先凭一个幻影进入皇帝的小世界,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在一番精心的安排之下,才上演了夜宴那出好戏,但安歌跟庆州的行动,却在他的计划之外,好在也没有坏了雨柔的事情。以后,这一家人,都得指望雨柔了。

    孟雨柔原本只是小孩子心性,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以为只要进宫,必然可以获得帝王的青睐,当舅舅给他提议要向圆谷真人请教时,她内心是很不愿意的。但碍于舅舅的面子,还是想着先看看这个圆谷真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圆谷真人本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但架不住裴侍郎再三的请求,想着揣摩一下帝王的心思倒也不难。传言中江妃是威烈帝最喜欢的女人,若是能得几分她的形貌,怕是要引起皇帝的注意不难。

    因而当圆谷真人说出要用唤魂术的时候,孟雨柔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这个道人竟有这个本事。接下来,她就彻底拜服在这种奇异的幻术之下。

    在裴府的密室之中,圆谷真人做法,挂起一个白色的布幔,须臾间,就有一个人影在上面出现了,眉目清晰,动作如行云流水,若是唤她的名字,还能应答一二。起初雨柔还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仔细去观察了,才发现,圆谷真人提前给一个徒弟吃了药,那徒弟双目紧闭,如同入定一般。只待那人影一动,徒儿便跟着说话。

    巧思如此,真的让人不得不服。

    虽说是男人的声音改不得,但那婉转的腔调,流动的韵脚,都贴合自然,仿佛就是那人影发出的一般。孟雨柔用心去记住这种说话的方式,甚至那起居间的神韵,都一一牢记了。然后就是不断的练习,其他人不是请了宫廷的老嬷嬷和教习嘛,裴侍郎倒是没去请那些人,反而是去请了江妃的妹妹来到家中,她们从小一处坐卧,后来江妃生病,也是她进宫去近身伺候了半年之久。要说最熟悉江妃的人,莫过于她这个妹妹了。

    江妃的妹妹原本嫁给了户部一个小小签事,后来随着江妃得宠,她这妹夫本来也要提拔一下的,却被人检举出有贪污的行径。还靠着江妃的面子,最后也算压下来了。但随着江妃病逝,她这妹妹一家就日渐冷落了。如今本部的郎官亲自来请,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江妃的这个妹妹就悉心教导孟雨柔,一日之内不可能让她一举一动都能与那江妃相像,但动静之间能有江妃的风韵,足矣。这在外人看来仿佛是一场不知结局的赌注,但圆谷真人看到裴侍郎请了江妃的妹妹来家之后,就知道孟雨柔已经赢了。

    十年了,已经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惊鸿一瞥出现,得了帝王三千宠爱,又匆匆逝去的女子。

    江妃的出现恰好在威烈帝的中年,他已经与嫔妃们育有三子两女,疆土也已经初定,就连最喜欢进犯的乌延国,在那几年也因为老单于死了,几个儿子互相抢地盘而陷入分崩离析之境。

    没有了外患,也没有了内忧,这逸乐之心就慢慢滋生了起来。

    那一年,正是威烈帝的宣化二十八年,皇帝堪堪三十六岁,正是一个好年纪,既没有暮气沉沉,也不再青涩稚嫩,政治上已经成熟,处理政事的时候游刃有余,对臣下的把控也坚定有力。

    只是经过了盛妃的事情,他的眼里心里都容不得一点沙子了,他想要一个静美的女子,一个完全可以你让他敞开内心,可以让他放松下来的女子。刚刚好,江妃就在这个时刻出现了。

    江妃的名字唤作江云,很普通的名字,但是这个人却不普通。她会弹一手好箜篌,箜篌本是一种古乐,如今会的人也不多了,江云却手指纤细有力,弹奏起来却有金石之声。大家都以为她是天赋卓异,只有她自己知道,勤学苦练才是唯一超越他人的方法。

    她的父亲本是一个小官,但因为被人连累,撤了职,退到乡间也算是一个寓公,但后来学生又犯了事,再次追究下来,被判处了流刑。那一年刚好有不少官女子被罚没入宫,江云也跟着进了宫里的乐坊,并成为了其中的翘楚。

    后来在宫廷宴会之上,她一曲惊人,皇帝用微醺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美人时,只觉得就是她了,他的爱恋,他的心,都可以奉给这个女子。

    而且她的出身虽然低微,但也是正经官员人家的女子,因着她的受宠,他的父亲也被官复原职,她的兄弟也被封了一个闲散的员外郎,就连她的母亲也被封了郑国夫人。

    可笑,当自己一家人流离失所时,没有一个人会叫她的母亲夫人,如今那些曾经扔过石头的人,即刻又上来攀附,一点犹豫都没有。想起来,真是恶心。

    江妃穿着天清羽,在宫里惹尽了嫉妒,她却并不在意,谁也不能盖过她的风头去,她知道皇帝喜欢她,也希望她能凌驾在众人之上,也好显得皇帝的心意比一起都重要,皇帝的威严更是比什么都要紧。

    在这一切都只是堆砌在自己身上的虚假的幻象罢了,从来没有什么真心的情意,她感觉虚无,感到绝望,感到了自己身体的衰弱。实际上她错了,皇帝对她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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