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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0(完)

    秦嫣随着专辑的发行,近大半年来参加了好几场很有份量的大型演出,让她的专业天赋慢慢走入大众视野,她是为数不多从国外红回国内的演奏家,她对音乐的专注和至高的标准成了她的标签,在获得几个国际性的奖项后,受到广大国内外观众的赞誉,从此奠定了她在这条道路上的杰出成就和如今的地位。

    她身上那来自专业领域的光环,让今天来南钊生日宴的很多人都殷勤地和她寒暄结交,一整晚她几乎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是他儿子第一次正式走入大众的视野,不管南钊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既然南禹衡给了他一场如此盛大的生日宴来让所有人认识他,秦嫣自然也会为了儿子以后的路做到面面俱到。

    整个生日宴的氛围都很温馨,结束后关系较近的亲朋,还有些密切来往的生意伙伴都留了下来参加酒会。

    小南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谁都要跑来抱抱他逗逗他,一下午玩得太疯,晚宴开始没多久反而睡着了,一直到晚宴后的酒会他才醒,本来芬姨准备先带他回家,可小东西睡饱后又来了精神,始终粘着爸爸,于是南禹衡干脆将他留了下来多玩一会,毕竟今天他是主角。

    南禹衡和一些商业伙伴在一起闲聊,小南钊就坐在爸爸腿上玩酒杯,他趁爸爸不注意有些调皮地把两个高脚杯里的酒倒来倒去,最后弄得一身小西装都沾满酒,芬姨赶紧将小南钊抱走,那时酒会过半宾客陆续离开,秦嫣见南钊身上湿了大半,便下楼去休息室给小南钊拿干净衣服。

    休息室在宴会厅那层楼,此时这层楼宾客全部离场,有许多服务生来回穿梭在场内,整层楼除了大厅里正在收拾有些混乱,休息区的走廊寂静无声,秦嫣穿着香槟色的长款礼服,踏着高跟鞋推开休息室的包间,径直走到南钊儿童旁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顺手抽出奶瓶。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休息室的门发出极其轻微地“砰”得一声,她条件反射直起身子回过头,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她略微蹙了下眉,握着奶瓶快速朝门口走去,就在手快要碰到门扶手时,忽然从沙发后面蹿出一个人影猝不及防从秦嫣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啪”得一声她手上的奶瓶掉在地上碎裂一地,秦嫣心脏猛地掀起,抬起手就死命扯住脖子上的绳子,然而身后的人力气奇大,一只手勒紧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已经拖着她的身体向后拽去!

    她的高跟鞋被甩离脚跟,奶瓶的玻璃碎渣割破她的小腿,一阵刺痛直穿心底,她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身体不停挣扎,然而身后那人似乎知道她的身手,不从正面攻击直接扼住她的脖颈让她的冲击力瞬间被压倒在地,全身的力量在一秒内涣散殆尽,大脑开始供血不足,根本无法反抗就这样被硬生生拖到了露台。

    秦嫣感觉胸腔的呼吸越来越稀薄,瞳孔逐渐放大,她的后背不停摩擦着冰冷的地面,小腿的血在拖拽中渗了出来,她用残存的意志死死扒住露台边缘,然而这时身后那人一步跨到她的前面整个人压了上来,秦嫣双眼徒然睁大,半明半暗之间她看清了面前这张脸,这张留着短碎胡渣英气逼人的脸,从前的狂傲早已被一片死灰所取代,眼里是无尽的黑暗和凶残,他和从前的样貌差别太大,有那么一瞬间秦嫣甚至差点没有认出他,她声音沙哑地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钟…腾!”

    冰冷的夜风吹乱了秦嫣的发丝,她苍白的脸色显出病态的美艳,在秦嫣认出他的那一刻,钟腾颓废凌乱的胡渣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他死死掐住秦嫣的脖子仅留给她一丝稀薄的空气,嘴角边的笑容渐渐变得残暴,声音却透着滚烫的气息:“想我吗?”

    秦嫣的表情变得痛苦扭曲,那双清透的眼眸颤抖地望着他,钟腾比以往更加健硕,整个人都壮了一圈,浑身透着紧绷的线条感,力气奇大地扼住秦嫣的手腕压在她的脑袋上方,俯下身眼里充满极致的仇恨和极致的温柔。

    秦嫣狠狠闭着双眼扭开头,可脖子被他死死掐住,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眼睁睁看着钟腾如魔鬼般附身而下,他的声音在狂乱的呼吸间从胸腔压了出来:“你当初竟然怀着他的孩子待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告诉过你,要是有一天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仇恨像一头野兽不停吞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双眼布满可怕的血丝,像地狱间游走的恶魔,秦嫣眼里发冷嘴唇动了动:“别逼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钟腾看懂了,他突然张狂地笑了起来:“我等了你一晚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放心,我也会拿走你所有东西!”

    突然之间,一种巨大的恐惧从秦嫣脑中蔓延开,房间里似乎还有南钊香软的气息,天台上是她最至亲的家人,她不能让钟腾毁了这一切!不能!

    秦嫣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钟腾的脸就悬在她的上方,因为仇恨而变得几近扭曲,她的四肢被他压着,毫无动弹的力量,便是在这时她不管不顾猛然抬头用自己脑门狠狠撞击他的脸,那几乎自我毁灭式的碰撞发出“咚”得一声,让钟腾也有那一秒的怔住,便是在这个空档,秦嫣抽出一只手就锁住他的喉,钟腾的力量瞬间减弱,秦嫣勾住钟腾的脚踝单肩起桥,钟腾彻底失去重心被迫用双手撑住地面,秦嫣上去就一脚蹬在他的腰侧。

    还没滚到一边,钟腾又扑了上来,两人完全扭打在一起,秦嫣没有丝毫手软,招招致命,可钟腾就像疯了一样,完全不知疼痛如洪水猛兽不断向秦嫣袭击,让她节节败退!

    秦嫣自从怀孕后已经好几年没再剧烈运动过,身体素质不如从前,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她无力地被钟腾甩在地面,力气的悬殊耗尽她所有体能,从来没有一刻秦嫣的心底生出如此害怕的感觉!

    钟腾扯住秦嫣的头发就将她往露台边上拉,秦嫣在挣扎中礼服被他扯破,痛得蜷在一起不停对钟腾喊道:“钟腾!不要闹了好不好!”

    钟腾充耳不闻,扯住她的身体将她从地上一把提了起来送出露台外面,死死掐着她修长的脖颈,满目疮痍。

    秦嫣的身后是十八层楼,南城的夜成了她的背景,浮华褪去,霓虹闪烁,头顶是苍茫的夜空,她悬于天地之间,人间天堂地狱全在钟腾的一念之间。

    秦嫣终于停止了挣扎,本能地攀住钟腾,狂风乱作,长发翻飞,秦嫣的眼框里渐渐浮上泪水,那轮残月映在剔透的眼眸中,温软晶莹,夜风将那滴纯净的泪水带离眼角,钟腾温柔地低下头吻干了那滴泪,声音悲怆沙哑却又痛苦地说:“只有这样你才会抱着我。”

    秦嫣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双手死死攀住钟腾望进他的眼底,试图用最后的挽留唤醒他的良知:“我早就原谅你了。”

    钟腾嘴边溢出一抹苦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无数的记忆在他脑中被疯狂地揉碎,他痛苦地抱着秦嫣狠狠将她揉进怀中,揉进骨髓,揉进心底,绝望地对她说:“我没有退路了,跟我一起走吧。”

    秦嫣看见他眼里的死灰突然反应过来他到底想干嘛!她恐惧颤抖地大喊:“不要!”却只感觉到黑色的阴影无情地压向了她。

    ……

    有人说,只有当一个人濒临死亡时,才会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哪些人是无法割舍的,在钟腾的身体压向她的那一瞬间,秦嫣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面孔,她从来没有这么惧怕死亡,在这个世界上,她有太多牵挂的人,她还没有和南禹衡携手到老,还没有看着南钊长大成人,还没有陪伴父母迈入老年,她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她不愿跟着钟腾一起毁灭。

    可在那短短一秒的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不停下沉,大脑进入某种无意识的状态中,周围一片混沌,身体仿若落入冰窟冷到极致,无数的魔爪将她拖入深渊,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的绝望,面对死亡的绝望,那一刻她才感觉到人类在死亡面前如此渺小,她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可在那一秒她将所有眼泪奉献给苍茫的黑夜,对着所有神名祈祷,她的爱人和孩子需要她,她不能死!

    她咬破了自己的唇,腥红的血从她口齿蔓延开,沁透她的心脏,唤醒所有不甘,黑暗的混沌中突然响起一声啼哭,像耀眼的光芒突然射进无边的地狱,驱走阴暗,秦嫣猛地睁开眼,看见钟腾已经探出露台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就那样回过头去,眼睁睁看着一个小男孩挣脱了大人哭着朝天台跑来大喊:“妈妈!”

    钟腾怔怔地看着这个小男孩跑到了秦嫣面前,用他短小的手臂死死抱着秦嫣悬空的腿不停往后拉,这一幕让钟腾手臂剧烈颤抖,一股无形的冲击猛地撞入他的心脏,眼前仿佛浮现儿时的自己无数次这样抱着蒋华珠的腿,可她依然扬长而去徒留他一个人,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千钧一发之际,秦嫣拽住钟腾猛然起腰跃进露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南钊瞬间扑进秦嫣怀中,母子两抱在一起大哭!

    在芬姨的尖叫声中,落在后面的南禹衡一把推开她冲进休息室,当看见这一幕时,他的理智被瞬间冲垮,愤怒在骤然间充斥着整个胸膛让他冲到钟腾面前上去一脚将他蹬倒,凶狠的拳头带着毁灭性的灾难全数落在钟腾的身上,打得他血肉模糊!

    秦嫣死死抱着南钊,将他的头埋在怀里不让他回头去看这一幕,芬姨已经转身跑出去喊人。

    而钟腾就这样躺在地上任由南禹衡没了命地攻击着他,他睁着眼不闪不躲不反抗,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刺激着南禹衡的每一根神经!

    多年来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景仁礼堂门口,成年礼的舞会,钟家的酒窖,阴暗的巷子,秦文毅入狱,秦嫣遭受的欺辱!岁月终于将所有恩怨全部还了回来,在瞬间冲垮南禹衡的理智,让他紧绷的弦猛地断裂,忍了三十年的愤怒全部发泄在钟腾身上,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致死的狠劲!

    钟腾嘴角吐出鲜血,整个人瘫在地上却依然在张狂地大笑,就像完全疯了一般,他癫狂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南禹衡,在那一瞬间秦嫣终于反应过来,钟腾在寻死,他在不停激怒南禹衡,用自己的命拖南禹衡进地狱!

    她的大脑轰然炸裂,所有的画面在她眼前变成了慢动作,她看见南禹衡凶残地暴打钟腾,他看见钟腾空洞而涣散的眼神,她看见满地的鲜血,她看见南禹衡回身进屋抄起厚重的板凳,她看见南禹衡已经彻底失控!

    直到这一刻秦嫣才突然回过神来失声惊叫:“停下!南禹衡!”

    芬姨和秦智同时冲进房间,就在板凳落下的刹那,芬姨奋不顾身用身体挡了一下,板凳顺着钟腾的脑袋狠狠砸在他的侧面,芬姨应声倒地,半边身子没了知觉,秦嫣的心脏差点蹦了出来,呼吸完全停滞!耳朵一片嗡鸣声!

    混乱中她看见秦智冲到南禹衡的面前狠声对他吼道:“你要杀了他秦嫣怎么办?”

    仿佛在一瞬之间,“秦嫣”两个字猛地拉回了南禹衡的理智,他回过头看着紧紧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的母子,眼里浮上巨大的后怕,蹲下身将他们死死圈进怀中,秦嫣手脚麻木地带着孩子瘫倒在他怀中。

    秦智沉重地对他说:“带小孩下去,这里交给我。”

    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进来,荣叔看见倒地不起的芬姨踉跄了一下,而后冲过来背起她就往外跑去!

    南禹衡紧绷着唇际抱起南钊搂着秦嫣在许多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露台。

    他们走后秦智回过身,却赫然看见浑身是血的钟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露台爬到了边上,颤抖地抓着栏杆,秦智惊了一跳一把扯住他将他扯回地面对他吼道:“你他妈够了没!”

    钟腾的脸早已面目全非,眼神如潭死水地盯着漆黑的夜空,仿佛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秦智额头青筋爆出,扯起钟腾的衣领就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声音狠戾地骂道:“劳资当初给你条活路就是让你重新做人,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脑子里除了死没其他东西了?

    钟腾迎着狂乱的夜风凄凉地大笑,眼里噙满绝望的湿润,苍凉的夜风吹进他的眼中,黑暗将他一点点吞噬,世界之大却没有他的容生之地,他生来就是罪孽,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

    他抬头望着那轮残月,然而乌云却无情地遮蔽了那最后一抹光辉,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几近痴狂地说:“重新做人?我特么连畜牲都不如!我把我爸送进大牢,把我妈气死,把钟家产业败光,我他妈还有什么!”

    他忽然放声嘶吼:“我特么还有什么…”

    秦智紧紧咬着牙关,眼里溢出复杂的情绪,呼吸紊乱地守着他。

    钟腾说完又开始疯狂地挣扎,但彼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是秦智的对手,他单手擒住钟腾将他再次放倒阻止他疯狂的行径,钟腾狰狞地盯着秦智面目扭曲地怒吼道:“要你他妈管我!滚开!”

    秦智额头的青筋全部爆出,他猛地抬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而后低下头上去就给了钟腾一拳怒骂道:“劳资特么想管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德性除了我还有谁能管你!要不是我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我肯定揍死你!”

    一瞬之间,风停了,云散了,那淡淡的清辉照亮了钟腾眼中的震惊和茫然!

    秦智紧紧握着拳头,森白的指节发出}人的响声,四目相对之间,那同样英气的轮廓就这样对着彼此!

    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萦绕在整个南城上空,秦智渐渐松开拳头,忽然瘫坐在钟腾身旁,拎了拎他浑身是血脏乱破败的衣服,露出耐人寻味地冷笑:“不想再进去就跟我走。”

    钟腾躺在地上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聚焦,又慢慢闭上,良久,鼻腔里蹦出一声自嘲地哂笑。

    ……

    南禹衡带着他们离开房间,秦嫣麻掉的手脚才渐渐了知觉,南钊却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南禹衡怀中大哭,不停挣扎状态有些不大对劲,赶来的酒店经理一行一直慌张地跟随着他们,南禹衡出了房间就感觉到怀中南钊的异常,赶忙联系了庄医生。

    拐进大厅角落,周围终于亮堂了些,秦嫣猛然停住脚步喘匀了呼吸对南禹衡说:“孩子给我。”

    南禹衡紧皱着眉,秦嫣直接将南钊从南禹衡怀中接了过来放在地上,随即蹲下身子,用裙摆盖住小腿的伤口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抬眼示意那些工作人员一起散开,南钊已经完全闭着眼睛大哭,南禹衡不知道秦嫣要干嘛,只能回身对他们挥了挥手,所有人逐渐散开了。

    周围的环境不再那么紧张,秦嫣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调整好情绪,然后突然欢呼地拍起手掌愉悦地说:“小南钊,我们赢了哦!”

    本来闭着眼睛的南钊忽然感受到妈妈的情绪,他边哭边睁开眼看着秦嫣,秦嫣摸了摸他的脑袋露出温柔而喜悦的笑容:“刚才妈妈在和那个叔叔玩劫匪的游戏,妈妈扮演人质,那个叔叔扮演劫匪,爸爸扮演警察,可是我们南钊把劫匪吓跑了,把妈妈救出来了呢,真厉害!”

    秦嫣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清澈的大眼赞许地望着南钊,小南钊这时哭声小了点,南禹衡赶忙对预走过来的酒店领导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秦嫣握住南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南钊不哭,我们打败坏人啦,这个游戏我们赢了呢,南钊和爸爸都是英雄,可是英雄是不能哭的哦。”

    她蹲下来和南钊一样高,那亲昵的笑容如温柔的暖阳浅浅驱散了小南钊心底的害怕,他抬起另一只肉肉的小手擦干眼泪,有些不确定地问:“妈妈,叔叔,在玩游戏?”

    秦嫣用劲点了点:“对呀,好不好玩?”

    小南钊湿润的睫毛眨巴了两下,大大的眼珠子牢牢望着妈妈,忽然眼里有了一丝光彩也跟着点了点头:“好玩!”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骄傲地说:“我是超人。”

    南禹衡终于松了口气,秦嫣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对!我们南钊是小超人,爸爸是大超人!”

    然而南禹衡才松懈的情绪却在看见墙角处秦智架着钟腾后,再次竖起浑身防备。

    秦智停住脚步看见秦嫣蹲在小南钊面前,南钊昂着小脖子问妈妈:“那,那叔叔不是坏人吗?”

    秦嫣揉了揉他的小膀子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叔叔不是坏人哦。”

    她指着南钊的小心脏:“叔叔的这里和南钊一样单纯。”

    钟腾红肿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看见那张似懂非懂的小脸再次确认地问道:“叔叔是好人?”

    秦嫣非常肯定地告诉他:“叔叔是个好人!”

    小南钊仿佛得到妈妈的确定才终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抱着妈妈的脖子,钟腾鼻尖酸楚地再次闭上眼,南禹衡一把将他们护在身后,秦嫣这时才回过身看见秦智站在几步之外,他的身旁是狼狈不堪的钟腾。

    秦智看着他们开了口:“把他交给我吧,我今晚就带他走,以后不会给他回南城,你们放心吧。”

    南禹衡皱起眉,秦嫣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

    于是秦智就这样架着一瘸一拐的钟腾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是秦嫣最后一次看见钟腾,正如秦智所说,钟腾再也没有回过南城,自那天以后便彻底消失了。

    除了秦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他的名字也随着他的离去彻底淹没在这座城市,不再有人提起。

    ……

    时间总能治愈那些无形和有形的伤口,一周后当秦嫣再次去医院看望芬姨时,芬姨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虽然肩膀被砸得不轻,好在通过修养总能恢复,荣叔这段时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在左右。

    对于这件事,南禹衡一直很内疚,在他看见秦嫣差点被钟腾从十八层楼推下去时,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晚到一步,如果他失去秦嫣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

    或许正是因为芬姨从小陪伴在他左右,知道他一路走来的隐忍和不易,也了解他的彻底释放与爆发,所以她并没有责备南禹衡一句,只是庆幸自己在紧要关头将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芬姨睡下后,荣叔坚持亲自开车将秦嫣送回去,秦嫣明白荣叔大概有话要对她说,于是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荣叔一路欲言又止,直到快到家时,秦嫣忍不住对他先开了口:“我要是你就不要再耽搁了,你们已经耽误了一辈子,过去的人不可能再回得来,活着的人为什么要继续折磨自己,当年那件事你们都没有错,芬姨也用了一生在赎罪,你该给她一个归宿。”

    荣叔将汽车停在路边,低头揉了揉眼睛,秦嫣侧过身子有些激动地望着他:“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吧?幸好这次芬姨没有事,趁一切还来得及,等芬姨出院,我和南禹衡会为你们操办,所以,你准备好做新郎了吗荣叔?”

    荣叔侧过头,眼里满是动容的笑意:“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嫣喜极而泣地擦着眼泪:“我家南钊做花童,你包个大红包给我们。”

    荣叔有些受宠若惊地摆摆手:“怎么能让小少爷…”

    “行了,什么少爷不少爷的,这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你不会是想赖红包吧?”

    傍晚的斜阳溢进车内,照亮了两人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脸庞,也终于圆了一直压在秦嫣心头的一桩大事。

    ……

    秋风四起,红枫漫舞,渲染了大地,燃烧了群山。

    第二年枫叶红透的季节,东海岸正式动工,那天,秦嫣起得很早,把全家的早饭都做好了,披上衣服漫步在沙滩边。

    南禹衡打开门看见远处的朝阳从海平线探出头来,海风吹起秦嫣柔软的长发,她坐在沙滩边上眺望着那轮初升的太阳,背影有些落寞。

    秦嫣身边细软的沙子动了动,她侧头望去,南禹衡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坐,秦嫣便靠在他的肩上,两人静静地看着太阳浮上海面,驱走最后一丝黑暗将光芒带来大地,浅浅的金色在海面泛起耀眼璀璨的星星点点,南禹衡终于缓缓开了口打破了寂静:“想回去看看吗?”

    秦嫣抬起头望着他,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只有他们才能读懂的情怀。

    东海岸,那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曾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东海岸,充满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却也承载着同甘共苦肝胆相照的地方!

    东海岸,孕育着太多甜蜜和心酸,痛苦和希望,毁灭和重生!

    东海岸,一个教会他们爱与恨,包容与释然的地方!

    南禹衡站起身逆着光将大手伸给秦嫣,太阳照耀着她白净的脸庞,她望着南禹衡,把手交给了他!

    于是他们赶在动工之前抵达了东海岸,将车子停在红枫山脚下,徒步走进这片红色的海洋!

    漫山的枫叶红如火映入秦嫣的瞳孔内,再逐渐放大,这是填满她整个青春年华的炙热,她挽着南禹衡望着熟悉的景色,有些动容地说:“我爸以前告诉我,我妈最喜欢枫叶,从前她每年都会去很远的宁山赏红枫,他本来以为我妈会很喜欢这片红枫山,但搬来没多久我妈就出去工作了,每年秋天一直到年底枫叶落了她才会回来,后来她身体不好即使在家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出门赏枫叶,再到后来又出了国。

    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爸爸错了,妈根本不喜欢红枫,或者以前喜欢,后来不喜欢了吧…”

    南禹衡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秦嫣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说:“谢我什么?”

    “不知道,谢很多吧,为了我,为了我爸妈,为了我们一家能团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那座爬满藤茎植物的黑色房子,驻足在房前,南禹衡将秦嫣揽进怀中,左边是秦嫣曾经的家,右边远处曾是最热闹的范家,上山区辉煌的建筑从这里还依稀可见,秦嫣抬头问南禹衡:“会不会觉得可惜?”

    南禹衡深吸一口气眺望着红枫山顶的薄雾:“我八岁那年就应该搬过来了,因为我爸妈突然遇难,所以我整整迟了两年才来到这个地方,我第一次来这下了车看着这座房子就在想,如果我爸妈没出事,我们应该是一家三人一起走进新家,但那天却只有我一个。

    东海岸本来就是我爸为了抗衡南家对他的威胁所建的屏障,二十多年来这里产生了巨大的商业价值,同样也带来了太多商业战争。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任何时代的崛起都会有衰亡的一天,你要问我可不可惜,我只会告诉你这值不值得。”

    远处有工程车开了上来,工头并不认识他们,告诉他们这里的房子今天拆除让他们赶紧下山。

    秦嫣最后望了眼这个她长大的地方,南禹衡紧紧牵着她的手,太阳升至高空,他们徒步往山下走去。

    ……

    东海岸到处充斥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秦嫣和南禹衡共同见证了太多的无奈和心酸,他们的家人,曾经的朋友都遭受过无辜的牵连。

    当这些刀子刮向秦嫣时,南禹衡已经产生了毁掉它的念头。

    这是林岩和秦文毅痛苦开始的地方,也是无数人噩梦的摇篮。

    如今的东海岸势力越来越大,如此下去已经撼动了整片南城大地,继续发展只会招致更艰难的险阻,正如南禹衡所说他不是个贪心的人,如今的他手握南港和东祥两大航运巨头,早已在整个商圈站稳脚跟,他对局势的洞察力和敏锐的判断力让他选择适时放权削弱自己的影响力,正如他永远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

    所以无论是为了秦嫣,为了林岩和秦文毅,还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东海岸终要走向这么一天,只是迟早的事,起码它完成了建立之初的使命。

    很远的山间传来“轰”得一声,两人同时回头望去,不知道是哪家的房子被拆除倒坍,南禹衡紧了紧秦嫣的手对她说:“走吧。”

    两人收回视线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深黑色的风衣,双手放在口袋中,一丝苍白爬上他的鬓角,轮廓依旧挺立分明,只是那双深厚的眸光中透着岁月的风霜深深凝望着这片红枫山。

    他很快也看见了南禹衡和秦嫣,稍稍偏头朝他们望去,南禹衡带着秦嫣向他走去,无论从前何种立场,何种恩怨,他始终是长辈,南禹衡停在他的身前和他打了声招呼:“钟先生。”

    钟昌耀对南禹衡点了下头,而后看向秦嫣目光沧桑,秦嫣对他浅淡地笑了下:“钟先生好。”

    钟昌耀比几年前老了许多,目光少了几分锐利,倒多了些慈和,他对两人笑了笑:“你们也来跟它道别啊?”

    南禹衡淡淡地说:“来看看。”

    钟昌耀点点头,随后移开视线再次望向这片红枫山,露出有些痴恋的神情:“可惜了这一山的枫叶,当初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把一山的竹子移除才栽了这么多枫树。”

    秦嫣和南禹衡对视了一眼,而后神色复杂地看向钟昌耀,他已经缓缓朝山道走去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

    幽静的小道两旁枫叶齐放,在微风的吹拂下像炙热燃烧的火海,给了他一世的渴望,一世的温柔,和一世的守候。

    直到他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南禹衡脑中浮起林岩对他提起的过往,将秦嫣拢进怀中叹了一声。

    秦嫣抬起头望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南禹衡沉默了几秒才从那个背影上收回视线故意皱着眉头说:“没什么,感觉东海岸拆了就像失去了一个情人。”

    秦嫣认真地盯着他,而后一步跨到他面前拽着他两只耳朵:“你还真敢讲,情人都出来了,不过你听过一句话吗?有失必有得,你失去了一个情人上天一定会还给你一个情人。”

    南禹衡挑了挑眉稍:“什么意思?”

    秦嫣松开他退后一步,阳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她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摸了摸小腹,随后双手一背优哉游哉地往山脚下走去。

    南禹衡整个人愣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喊道:“你给我回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秦嫣迈着轻快的步子笑道:“你们秘密基地的电动小火车得再加一个位置啦。”

    金色的阳光跃在南禹衡长长的睫毛上,他微微一眨便投下一片涟漪,大步追上前面的女人将她打横抱起迈向他们新的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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