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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五章 针锋相对

    已经进入十一月了,虽然午后的太阳柔和的照耀着,可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带着逼人的寒意。齐景昕身披秋香色镶黑狐狸毛的大氅,隐约露出里面半旧的暗红金纹的蟒袍,额上勒着貂皮金珠海马抹额,正站在安乐候府的二门外,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不多时,进去禀告的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脸色有些惊惶和为难,“世子爷!夫人说……”

    “什么夫人!爷是来亲兄弟的,要她来管?你们侯爷呢,不是说大安了吗?”景昕伸着头,四处张望。有想到景暄才险死还生,这会子必然虚弱,怎么能下床走动?一定还在屋内休养。如此想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站了上风,不顾阻拦的往内院走。

    小厮想拦,拦得住吗?几乎哭丧着脸了,一想到刚刚进去禀告,险些被侯夫人的眼刀剜掉几块肉下去,侯爷倒是温言软语说了几句,可侯夫人的态度多强硬啊!这要是放了世子爷进去……那会怎么样?

    不过他的担忧没有太久,很快俞清瑶就从朱叶轩过来,身着素净的莲青色绣着折枝花卉夹袄,浅碧色轻柳软纹裙,不施粉黛,走路也无寻常闺阁女子“摇摇曳曳”的动人风姿。

    她站在内院和外院相连的半月门前,隔着门槛毫不闪躲的直视景昕。平心而论,此时的俞清瑶大约是没有多少“温婉”气质的,可比按品大妆后的命妇更多一丝威严,不容亵渎。

    “你来做什么?看景暄死了没有?”

    “你怎么说话的?”

    景昕的额头暴出青筋,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捏成拳头——他不管自己之前做得有多绝,此刻只想着他跟景暄是“骨肉兄弟”,任何阻止他们兄弟见面的,都是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何况俞清瑶一张口就说什么死啊活的,晦气!

    “我说什么了?”早在朱叶轩听到景昕的名字,俞清瑶就火冒三丈。也是她心理的气被压的得太狠了,一直没发泄。景昕的到来正好撞到火山口。

    沉下脸,她一点也不客气的道,“景暄重病不醒人事的时候,不见你们东府的父兄过来探问一回。现在好了。才假惺惺的来关心?不觉得来得太迟了么?谁会稀罕!”

    “稀罕不稀罕,轮不到你过问。你给我闪开!”

    景昕心说,我不想过来吗?可恨被老爹出其不意给打晕了啊!这几天一直被困在自己院子里,出不得门!禁足令一解开,他就匆忙赶过来。没想到还要看一个妇人的脸色!

    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插什么口!有什么插嘴的资格!鹰眸一眯,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我最后警告你一声,闪边去!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

    顾情面?

    说的多可笑啊!俞清瑶一想到景暄一直在侯府内宅,一应饮食都是多少人看着的,就算瘟疫不长眼睛、防不胜防,可也不会在京城内外还没流行时就得了吧?长公主是绝不会陷害自己唯一的外孙,所以,数来数去,竟只有东府的景昕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哦。下手害了人,然后再过来看看成功没有,奚落几声?有这种兄弟吗?还有没有人性了?

    俞清瑶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目光并不退缩,激烈的近乎破釜沉舟——除非你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见景暄一面!

    两人针尖对麦仁,视线在空中交汇,擦出炽热的火花——可惜这火花是动的真火,谁也让对方半分,谁都把对方当成了生平最恨。

    ……

    “咳、咳!”

    朱叶轩内的景暄斜斜靠在软枕上。大难不死,自然是想见他豁出去用生命和前途做赌注,保护了十多年的亲弟弟。可妻子的性子……他来不及阻止,着急下咳了两声。随即就感觉一阵眩晕后的脱力。往后一靠,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命人去传话。

    “也罢。告诉景昕,说我的病情有所缓解,比前两日好多了,能进米汤。但还没完全痊愈呢。让他注意身体。京城里听说有不少人家都得了疫症,出入都谨慎些,别仗着身强体健不当一回事。太医开了防治方子每日喝三回,还有府里上上下下都不能马虎。”

    语气温和,一句句的交代了。

    口吻跟以前一样的“温柔”和“细致”。

    也怪了,俞清瑶是打算豁出去拼了,齐景昕也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听了转告景暄的话,两人同时歇火。

    一人想的是,兄长到此刻还为我着想……心中酸甜苦辣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心思一复杂,刚刚升起的那股杀气自然消退。而另一人则叹息,景暄还是这么温柔良善。也是,她怎么好直接跟景昕对立?这不是让景暄夹在中间难做么?

    虽然东府的人做的实在过分,但毕竟是骨肉至亲……就算自己,当初她的生母沐天华那么可恨,不也狠不下心断绝往来么?

    两个人稍微都有了退意,可也只是暂时退让。今天这一幕,两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

    坤宁宫中,前来回禀的太医弓着身子,不知是因为宫殿内烧了地龙过热,还是被皇太后的威严所摄,额头慢慢都是汗滴。

    “怎么,人真的活下来了?前儿才让人后事预备着,哀家连追封的诏书都准备好了,你现在才说,他不死了?”

    “微臣有罪、微臣该死!”

    “你的确该死!”惠安太后眼角轻微的颤动一下,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这个小动作说明她心中的愤怒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说罢,你想怎么死?”

    那太医磕头虫似地不停以头撞地,

    “微臣自知罪过,不过还有下情禀告……”

    “说!”

    不含任何感情的话,从惠安太后的樱唇中吐出,她的凤眸冰冷,闪烁着杀机——痛快的送出九转金丹,可不想真的救人啊!她想让长公主痛苦一生,临老连个送终的后人都没有,这才畅快呢!

    可这一切,都被蹩脚的蠢货太医搞砸了!

    “启禀皇后娘娘。那金丹效力太大,只有真龙天子才能消受得起……”

    死到临头还不忘拍马屁的太医,先是说了一番金丹的妙用,随后才婉转的吐露一个消息,“药力过猛,已伤害了本源……怕是日后子嗣上艰难。”

    又是这种含含糊糊的话!

    惠安太后只信了两三分,借口为安乐候健康担忧,接连派了三个太医去,结果有细微的不同。一个说,安乐候齐景暄的疫症熬了过去,奈何吃了龙虎药,透支了潜能,怕是寿命不长。一个说,道家炼制的丹药中大部分含汞、金等,少量还罢了,多了一定会中毒,九转金丹一听就知道含有大量的金,安乐候恐怕中毒而不自知,眼下病好了,可也为将来存了祸患。至于最后一个,也持“日后子嗣”艰难的结论。

    惠安太后这才满意,让人把结论尽数透露给长公主府,故意派了心腹“抚慰”长公主那颗受伤的心灵,又赐下了许多物件。

    对外,太后此举真赢得了不少皇室中人的敬爱,端宸皇帝也觉得能对长姐交代了,无愧于心。对内,惠安太后真的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以后,再没人敢跟她敌对了吧?

    腊月后一场雪接着一场雪。很快就到了一年的最末一天,端宸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宫廷盛宴。缠绵病榻多时的安乐候齐景暄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简直令人不敢相信的虚弱——病骨嶙峋,脸色苍白,眼瞳也没了过去的华彩,黯淡无神。就算不用太医诊治,也知道他身体垮了,怕是能多活两三年,都是祖先庇佑。

    这个时候,齐国公世子景昕,令人意外的鞍前马后的照顾兄长,他表现的那么“兄弟情深”,似乎发自肺腑。可越是如此,就越没人相信啊!都觉得齐景昕肯定觉得碍眼的兄长活不了几天了,才过来做做样子,免得声誉不好。

    宫宴结束后,次日一早,端宸皇帝便带着后、宫诸妃向坤宁宫叩拜,恭请惠安太后身体安泰。随后皇帝要祭祀先祖,忙得停不下脚,而惠安太后也是忙着接见各外命妇,志得意满的她十分享受权力的美好。

    尤其是看见长公主一脸晦气的向她下跪叩首。

    她的人生,已经达到一个女人可能到达的巅峰,回想过往,多少年的隐忍、谋划都是值得。只为这人上之人的风光,双手血腥也值了。

    外命妇见过后,惠安太后特意把长公主留下来,拿出先帝留下的一纸诏书——原来先皇果真到死也不放心有用东夷皇族血脉的景暄,特意留下遗旨,指明若景暄有异动,格杀勿论!

    看着长公主面如土色,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地,惠安太后志得意满。别看先皇在世多看重,其实一直防范着!

    “唉,其实景暄那孩子心地淳厚,温柔良善,又是长公主唯一的后辈子孙,不知先皇为何猜忌心始终不消。可自己不忍心,难道当今陛下就忍心了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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