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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丧事

    潘如尘看到施怡典的时候,见他两眼直直看着床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潘如尘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听见。潘如尘将肉粥搁在床头的柜子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算拉回了他的思绪。

    施怡典对潘如尘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感到有些突兀,嘴角轻轻牵扯了下,像是笑但是比哭更难看。潘如尘无奈的坐在他身边,端起微凉的肉粥道:“吃点吧。”

    施怡典摇摇头,说是没有食欲。潘如尘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说道:“你娘也同你这般不吃不喝。施伯伯现在已经出事,他的丧事还得需要你操办。你娘受的打击不比你小,若是你也垮掉,你娘可还有什么念想?”

    潘如尘的话像是触动了施怡典内心绷着的弦,眼眶有晶莹在闪动。饶是施怡典已经年满十五岁,饶他心智成熟,但他终究是一个孩子,终究是有内心脆弱的一面。潘如尘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想哭就哭出来,憋在心头反而更难过。哭过之后便要振作起来,现在施家可就全靠你了。”潘如尘将肉粥重新换了一碗热的搁在床头,拉着云浩离开了。

    施怡典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本是俊气的脸上此时散发无尽的悲伤和悔意。他想若是他跟在他爹后头,或许他爹就不会出事。然再怎么后悔爹也不会回来了,想想也是可笑,竟然看得还没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娃看得透彻,窝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何用?如尘说得对,他娘需要他,施家也需要他撑起来。

    潘如尘带着云浩出了院子,他是想留给施怡典一点发泄悲伤的空隙,然她忘记了施怡典现在右手受了伤,如何端得起那碗肉粥再将它吃下。潘如尘一个回转身,又重新踏进了云浩的屋子。

    施怡典正费力的坐起来,轻轻一动手臂就疼得他直冒冷汗,潘如尘一进来就看见他呲牙吸气的样子,忙端起碗道:“你别动,还是我喂你好了。”施怡典脸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潘如尘暗自翻了个白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避讳这些有的没的。”说着认真的舀了一勺吹凉了再喂给施怡典。

    这边柳氏的情形可就没这么好了,柳氏将肉粥都换了三次了,施大娘就是不肯吃一口。柳氏也好脾气的一遍一遍的劝导,但施大娘就像听不见一般,什么表现也没有。柳氏只得作罢,端着碗出了屋子。进来灶房,见潘如尘正在洗碗,说道:“夫子醒了?”

    潘如尘嗯了一声道:“也吃了。”再看看柳氏手中原封不动的肉粥道:“还是不肯吃一点么?”

    柳氏叹了口气,她这是没有了生的意思。潘如尘也知道,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任谁心里都是过不去的,别人怎么劝都没用,还得自己想开才行。

    施怡典担心他娘身子受不了,让潘如尘扶起他亲自去劝施大娘吃饭,或许施大娘见到儿子心里有了波动,终于在施怡典的陪同下吃了一碗粥,潘如尘和柳氏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潘如尘每天都给施怡典换药,几日下来潘如尘的手法熟练了,施怡典的伤也结痂了。只是施大娘还同往常一样,不说话,只望着门口发呆。除非是和施怡典在一起有点表情之外,其余时间基本是呆滞的。

    施怡典手不方便,施大娘也这般颓然,潘如尘想施家那堆废墟还得清理,施大叔的遗体还得找出来,让他入土为安。她哪有这么多能耐,只得又雇了李大牛帮忙。李大牛很喜欢潘如尘,因为潘如尘对他也是真心的好,平日里送点鸡蛋,蔬菜什么的给他,这次知道施家出这么大的事哪怕潘如尘不叫他,他也是会帮忙的,何况潘如尘还亲自找到他,承诺给他银子。

    潘如尘还请了她熟悉的几户人家,陈大叔,李大叔都答应帮忙。施怡典也非得跟来,依他的话讲,若他不亲眼见他爹入土为安便是不孝。施大娘本也是要来的,但由于身体虚弱,还没走出门口便晕倒过去。

    人多力量大,周围的村民见潘如尘带着人收拾施家院子,找老村长的遗体,都纷纷赶来帮忙,毕竟老村长在村民心中的确是个好村官。

    村长的遗体找到了,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已经是烧得面目全非,犹如木炭。任潘如尘以前看过恐怖的鬼片,也不免全身有些发麻。

    潘如尘叫李大牛去请镇上的殡仪队,村民们便把村长的遗体停放在刚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在搬动遗体的时候人们发现,村长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除了被熏黑以外,一点没被烧着,看样子,村长是有心护下这只盒子。潘如尘将盒子交给施怡典,既然是他爹拼死救下的,很可能里面有什么重要的物什,只能交给他们家里的人。

    施家俨然成为了一堆废墟,村长的遗体上盖着白布,停放在院子里与这毫无生机的大院形成一景,让人看得心酸,心寒。

    施怡典走到村长遗体旁,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殡仪队吹着唢呐来了,那一声声凄厉的唢呐声,直入人心,那哀伤的曲子,无声的催人泪下。

    潘如尘已经不知道是抹了第几次眼泪了,而施怡典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种事物。人最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施怡典则是如此。看着忍着悲伤忙来忙去的他,竟开始心疼起他来。

    这边正忙活着,潘云浩急急的赶来找到施怡典说道:“夫子,你娘。。。不见了。”施怡典和潘如尘均是一愣,更多是心慌,自从施怡典把那只木盒交给施大娘,告诉她村长是死讯之后,潘如尘就看出施大娘的不对劲。

    陈大叔一听说便招呼了几个人分头寻找,潘如尘则跟着施怡典也四处找施大娘的身影。潘如尘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事了。施怡典走在前面,从他匆忙的脚步潘如尘知道,此刻没人比他更焦急,更悲切的了。

    而偏偏老天不开眼,当他们找到施大娘的时候,施大娘已经断了气。陈大叔说他们在院塘边上发现了施大娘的鞋,下水捞起施大娘却已经断了气。柳氏急急的赶来,哭着给施怡典赔不是,若不是潘如尘拉着,怕就要给施怡典跪下了。

    原来施大娘趁柳氏给小猪添猪食的时候留下一封信和那只木盒便偷偷跑了,柳氏叫潘云浩通知施怡典,却还是没来得及。施怡典很明白,他娘是有心寻死,哪里有人能防得住?

    大年初四,本应该是喜庆的新年,却被一片愁云哀伤给阻断。各家各户赶来的人们围坐在施家大院的空坝子里,院子里那两张白布很是扎眼,扎得人不断的流眼泪。

    潘如尘叫李大牛去镇上定了两幅棺木,很快便送到了。村民们自觉组成了杠子队,随着唢呐的号子声,村民抬着村长和施大娘的遗体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去。潘如尘手里提着纸钱,同施怡典走在最前面,纸钱随着寒风飘扬,落到雪地里,格外的醒目。

    村民组成长队,跟在杠子队的身后,一直将村长和施大娘送上山。坟井是早就打好了的,是一个井坑,施怡典说,既然他娘死都要追随着他爹而去,若是再将他们分开岂不是残忍了些。

    村长和施大娘终于是入土为安了,施怡典亲自替他们添了土,在坟头跪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起来。回家后,潘如尘帮着柳氏做了几桌饭菜,请了村民吃了顿饭,算是感谢村民们的帮忙。

    就这样,丧事便草草又庄重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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