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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

    “壮壮通过县试了,我没听错吧?”等婆子离开,张硕不敢置信地问妻子。

    秀姑莞尔一笑:“县令夫人从来不打诳语,她住在县衙,消息自然比咱们灵通,既然她说壮壮和满仓都通过了县试,必定是通过了。不过,布告没下来,千万不可声张,免得布告贴出来后空欢喜一场,倒叫人笑话。”

    张硕点头称是,急急忙忙地去县衙等着贴布告。

    县衙前已聚集了无数学子,更有村中几个学子的父兄,人人都殷切地望着以往贴布告的地方,显然他们也都在等着布告看自己通过了县试没有。

    “阿硕,你也来等结果?”张里长见到张硕,忙过来打招呼。

    张里长的孙子读书的年数比满仓和壮壮还长些,年纪自然也大了不少,考了约莫三年县试了,皆未通过,今年乃是第四次参加了。只是,他当初并没有找满仓和壮壮互保,而是找了县城出身的同窗写了互保书。

    张硕颔首道:“正是,壮壮年纪小,不知道考得如何,我就过来看看。”

    张里长羡慕地道:“虽说你家壮壮和你媳妇娘家的满仓年纪小了些,但是本事可了不得,在书院里的级别可比我那两个孙子还高一级。”

    张硕听了,很是谦逊了一番。

    耿李书院落成也有好几年了,规定每年都有所调整,渐渐地形成了极为严谨的规定。天地玄黄甲乙丙丁的班级并不以年龄排行,而是论成绩,每年考评过后,成绩优异者往上高升,成绩下等的就留在原来的班级继续学习,所以就出现了成绩好年纪轻的级别高、成绩差年纪大些的反而级别低的情况。而且,在原来班级里滞留超过三年的学生都由书院出面劝退。

    虽然退学了,但是耿李书院不限制他们去藏书阁借书抄书,或者私下请教书院里的先生,不过他们出入的话只能走后门,而且只能在藏书阁里看书或者抄书,不允许带出去。

    张硕在村里地位高,在县城里交游广阔,继张里长之后,有不少人上前打招呼,直至县衙门开,军士出来贴布告。

    张硕仗着体格健壮,硬是挤到了布告前,从头看起。

    县试通过的学子只有五十名,第一名是县案首,名叫刘麟,次名刘麒,出自同村,不知是否是兄弟。紧接着张硕就看到了满仓的名字,他知道满仓的成绩好,没想到居然这么好。

    大青山村有好几名学子参加今年的县试,最终取中的只有满仓和壮壮。满仓的名次最好,乃是第三名,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往后看了看,壮壮则考了第十三名。王信考得比满仓差了一些,但远较壮壮为好,乃是第六名。

    张硕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刚挤出人群,就见张里长强笑着道贺。

    “侥幸,侥幸,两个孩子夜以继日地用功,能考中纯属侥幸。”张硕嘴里客气,见围着自己道贺的人越来越多,急忙道:“我得回去跟他娘儿俩说一声,他们正在家里等消息,改日我做东,请大伙儿喝酒。”方得以脱身。

    回到家里,得知此信后,秀姑心中块石落下,壮壮忍不住喜笑颜开,虽然只是通过了县试,亦未入前十名,但总算叩开了科举的大门不是?

    张硕喜得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道:“壮壮和满仓可以继续参加府试了。”

    “那是当然,通过了县试,就该参加府试。”秀姑想了想,掩不住眉眼间的丝丝喜气儿,“我记得府试是在四月开考,距今尚有一两个月。府试一共三场,前两场是一天一考,第三场须得考两天,笔墨纸砚和被褥都不用考生准备,自有府衙供应。”

    壮壮笑道:“没错,考生只需带上履历和保结书即可,互结书倒罢了,我自然找得到通过县试的同窗一同认保,就是其他的得两名癝生认保。”

    张硕道:“不用担心,我自然能找到第二个癝生。”

    秀姑忙着打点礼物,虽然张里长回村一定会大肆宣扬,但仍旧叫花狗回村一趟,将这桩喜事告知两家老人,接满仓回来,和壮壮一起依次向先生、县太爷等人致谢。然后,又带着礼物随张硕去找李珍并另一位癝生,请他们认保。

    张硕带着两个孩子去找癝生认保的时候,左邻右舍齐来道贺,秀姑忙着招呼,又叫上和满仓一起回城的苏大嫂并探望儿子的丽娘过来帮忙,她还得照料两个孩子,可巧开疆和江逸又因马清闹肚子今儿不上课,亦在家里,淘气非常。

    见到几个孩子,前来道贺的人更有话说了,左一句夸赞,又一句夸赞。

    在城里住的时间不多,认识并有所来往的人家亦不算多,如此已是热闹得不得了,待回到村里,只怕前来道贺的邻里乡亲更多了吧?秀姑又是无奈又是欢喜。虽然他不觉得通过县试就算放心了,因为通过府试才算是童生,但别人不这么想,十四岁通过县试,简直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便是沾沾仙气儿也好。

    “孩子饿了,你们慢聊,我去给他们喂奶。”秀姑道了一声失礼,叫大嫂和丽娘好好款待众人,方抱着小三小四回卧室,又叫上开疆和江逸。

    喂过奶后,打开襁褓换上干净的尿戒子,秀姑嘱咐开疆和江逸看着弟弟,遂出卧室。

    卧室和堂屋仅有一墙之隔,若是孩子哭了立刻就能听到。

    正在这时,听得一阵笑声从外面传来,秀姑一听,就知道是银珠,出了堂屋一看,果然是银珠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进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恭喜大哥和嫂子了,嫂子别怪我来得晚,才听说壮壮通过了县试,赶紧过来道贺。”

    “怪你作甚?你可是大忙人,成天忙忙碌碌,又是身不由己。”秀姑挽着她手进屋。

    屋内众人多是附近相邻,见银珠插金带银,一身绸缎衣裳闪闪发光,身后又有丫鬟婆子捧着东西,便知她来历不俗,忙都问了几句好,向秀姑告辞。

    苏大嫂有些不自在,忙与丽娘使了个眼色,一个去厨房做饭,一个去卧室看孩子。

    银珠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坐下后笑道:“壮壮十四岁就通过了县试,可见府试院试一定会通过,十四岁的秀才,也只府城里王诚王秀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容易的好事?科举要是有这样容易,岂不是人人都是秀才举人了?你可别再说这些话,我们都不知道壮壮将来考得如何,亦不敢说将来考得如何,怕别人笑话,你倒成了神机妙算不成?”秀姑可不敢保证壮壮一定能考上秀才。

    银珠又笑,道:“壮壮天纵奇才,嫂子好歹多点儿心气儿才是。”

    秀姑摇了摇头,天纵奇才何其多,壮壮却算不上是天纵奇才,不过他从小的资源比别人多些,又遇到了不少贵人指点,家里培养得用心,最终的成绩才比寻常村童强些。

    当然,也不能掩饰壮壮比别人聪明一些的事实。

    “哦,对了,听说壮壮通过了县试,我跟姑奶奶请假来道贺,姑奶奶听完,问了几句,说壮壮和满仓好,小小年纪就通过了县试,特地赏了好些上等的笔墨纸砚,叫我捎来给他们哥儿俩,也谢你大冬天里送来的新鲜菜蔬。”银珠伺候李淑人时间愈久,在她跟前就愈加体面,“别的东西大哥大嫂家里不缺,姑奶奶就没给。嫂子别推辞,我们姑奶奶向来喜爱读书人,过几日另有赏赐送到书院,奖励给通过县试的那些学子。”

    上好的笔墨纸砚壮壮自然不缺,然满仓却很需要。满仓平时练字用的纸都是下等的草纸,也经常拿笔蘸水在光滑石板上练习,所以他特别喜欢替人抄书,既赚了笔墨钱,又能练字,他的书法如今远胜壮壮,已颇具风骨,只是书画乐器等有所不及罢了。秀姑每常见了都觉得心疼,但又不能无时无刻地资助,只能当作不知。

    今见银珠捎来许多笔墨纸张,足够满仓用一个月,秀姑连忙道谢,道:“我们受了淑人不知多少恩典,都记在心里,多谢的话就不说了,弟妹回去替我们谢过淑人。”

    同时,秀姑暗暗下定决心,早日将牡丹图绣完,送给李淑人,以尽心意。

    一时云天瑞夫妇打发伙计送了贺礼来,秀姑亦收了。

    小三小四吃喜面当日,恰逢云天瑞之母咽气,原本礼物都已备好的夫妻俩自然未能前来,也怕送出去的礼物不吉利,当日亦未托人送礼,直至出了殡办完了事,张硕家又到城里小住,方打发伙计送来两个金项圈,两个长命锁并两对小金镯子。

    云家早已还清了债务,生意做得越发好了,虽未恢复旧日风光,但已相差不远,张硕前些日子还打算村里百姓种了暖房菜后,就和云天瑞合作,卖往府城。

    如此忙碌了一天,渐渐消停下来,壮壮兄弟拿到两名癝生的认保书,次日就去上学了。

    府试报名亦是提前一个月,报名的流程和县试的报名流程差不多,只是报名的地点改成了府衙。时间既未到,满仓和壮壮自然不急,安安静静地上学。倒是秀姑建议张硕先去府城一趟,赁一处房子好让两个孩子考试时歇息。

    府试前两场是一天一考,可不会给考生预备歇息的地方,而且卯时就得进考场,考生无论如何都得提前去府城,自然要准备住所。

    张硕一想不错,急急地揣着银子去府城。

    傍晚回来,张硕对妻子道:“好险,再晚一步就不得不住客栈了。”

    “如何?赁到房舍了没有?”

    “没有赁房子。”见妻子露出不解的神色,张硕笑道:“我请了个中人带我走遍了府城,始终赁不到和考场近又干净整洁的房子,能赁到的房舍又太差,于是在府城买了一所青砖瓦房的院落,不大,十二间半,距离考场不太远,步行约莫需要一刻钟。一般来说,这时候正是赁房子赚钱的好时机,没有人卖房才是,可巧这家子的儿子赌钱,输了一大笔银子,又借了利钱,利滚利下来,足足二百两,他们家急着卖掉,旁人一时之间又筹集不出这笔银子,于是就便宜了我。要价三百两,我给砍到了二百一十两,家具齐全。”

    瞅着丈夫递来的钥匙和房契,秀姑抚掌笑道:“好极,年年的府试和院试都在府城里举行,年年都有学子赁房,那房子便是咱们不住,赁出去也能赚一笔银子。”

    张硕嘻嘻一笑,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忙又从包袱里取出两个油纸包,笑道:“这家的卤肉味道极好,据说在府城里是一等一的好,许多大户人家都从这家买卤肉。我尝了一回,确实好,比你家常卤的肉还好些,比隔壁于掌柜做的强十倍,难得今儿又有卤牛肉,我特地买了些卤牛肉和卤猪耳朵回来给你和小野猪娘儿们几个尝尝。”

    秀姑收好钥匙和房契,忙去厨房将牛肉和卤猪耳朵切开装碗,又将晚饭摆上桌,叫看着弟弟的开疆和江逸一同出来吃饭。

    张硕挟了一块红艳艳的牛肉放在秀姑碗里。

    秀姑刚一入口,只咀嚼了两下,突然一呆,这个味道怎么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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