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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理莲花方初绽

    数天之后,岳灵珊从应天铁铺,拿到了赫连秋水承诺的宝剑。(读看 看小说网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她随即到当地驿站,托邮差给华山上爹娘捎去了一封信。这大半年以来,自华山至武昌,再到苏杭之地,辗转数度,惊险非常,她却也从中,得到了常人一生也难以想象的宝贵经历。

    站在苏州城外,岳灵珊默然凝望这座古老的城池,游人如织,风景如画,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名人雅士曾在其中留下身影?而他们所汇成的千古绝唱,百年以后,又是何人将其传承?不得而知,无从可知。百年千年,亦不过历史刹那,我身故后,何必再管他人是非!

    至此,属于沈静言的行程已经结束;而属于她的行程,如今才刚刚开始。岳灵珊想到此处,浅浅一笑,再度看了这江南繁华之地一眼,然后回头,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

    岳灵珊一路南下,自杭州,转绍兴、金华、丽水、转到福州,再从福州,乘船出海,经泉州、潮州,到达广州,后再自广州往西,途经柳州、曲靖,进入了大理。

    她这一路游历,历时四月有余,除了在泉州时,得沈静言一名属下传话,转道清源山,从一位山居隐士那里,取得他代为转交的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其余时间,一路上游山玩水,瞻仰名胜古迹,若是路见不平,也多半会拔剑相助一番。其间有不少江湖客,见她一个单身少女上路,过来调戏,更有甚者,言语之间,颇多侮辱,岳灵珊毫不手软,将这些人一一斩于剑下。她自悟通推衍之术,剑术进步极大,虽也碰上过一两个好手,终是以有惊无险的微弱优势胜出。只是这些人关联复杂,她杀的一人,有时竟要冒出十几人来为同伴复仇,岳灵珊开始还来者不拒,权当作验证自己武学,但到得后来人越闹越多,她又不能尽下杀手,委实是不胜其烦,只得且战且退,遮了相貌,并尽挑了些冷僻人少的道路来走,才避过去一二。

    至丽水时她顺道去了龙泉,瓷韵绕九州,一剑传千古!她于这青瓷宝剑之乡,在当地一位知名铸剑师家中,做客了七日,将半年前在赫连秋水处学来的学识,与之印证了一番,随后携带着这位铸剑师赠送的一把盘丝龙匕,再度踏上旅程。

    到福州时,她有幸赶上雪峰崇圣禅寺,妙叶禅师讲经,听其细论十大碍行,获益良多。出海前她暂居于一个小渔村中,却恰好碰上倭寇来袭,她守在村口三日三夜,斩杀敌寇四十余人,直到城府派官兵前来镇压,方才离去。

    于柳州,寻访柳州八景。于曲靖,登香炉山。将近大理时,岳灵珊特意去拜访了点苍派。这个门派位于大理境内,以苍山十九峰闻名遐迩。点苍派份属于武林正道,与五岳剑派历代交好,这一代掌门人笃沧浪今年五十有余,与她爹爹岳不群神交已久,八年前在嵩山大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岳灵珊前往拜见,执晚辈礼,并传达了一番岳不群/交好的意愿。华山派近几年渐趋兴旺,掌门人岳不群在江湖上声望极高,听得岳灵珊提起本门几位师叔伯也已经回归华山,笃沧浪投桃报李,立刻修书一份,着令门下弟子携带了贺仪,前往华山派恭贺。岳灵珊自是谢过不提。

    点苍派亦是剑术门派当中的一支,门下弟子“点苍双剑”于泽成、江岚,在武林中颇有名气,不巧均不在山上,无缘一会。岳灵珊盘旋数日,亦得以一观此派剑法,只是她自看过卢星野沈静言交战以来,对一些普通招式,一眼即可推算出其后数十着变化,点苍派剑术虽有其独到之处,于她面前也是无甚秘密可言。岳灵珊在游览过洱海之后,欣然向笃掌门告辞。下苍山,入西门,进入大理城中。

    大理,自古便是华夏文化名城,境内共栖有二十多个民族,在此繁衍生息。

    大理佛教昌盛,自古便有妙香佛国之称。昔年南诏大理国将佛教定为国教,崇圣寺更是被誉为皇家国寺,大理国历时三百余年,二十二位国君当中竟有九位在此出家为僧,传为一段佳话。请记 住我)除此之外,更有感通寺、无为寺、弘圣寺等一系列古刹,迄今仍是教众遍地鼎盛昌隆。更有说法,‘此邦之人,家无贫富皆设佛堂,人不以老壮,手不释数珠,一岁之间,斋戒几半。’可见一斑。

    大理又以山茶花闻名于世,风花雪月而著称。可惜岳灵珊入城之时已近七月,却是于此无缘了。

    岳灵珊在大理停留了七日,尝饵丝,逛佛塔,聆妙音,听讲经,好不逍遥快活。然而到第七日上,她赫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银钱,居然已是所剩无几。

    原来她在武昌城时向令狐冲要了一些金银,其后从星罗岛离开,沈静言亦赠送了不少盘缠。然而岳灵珊此人,于金钱上并无甚观念,一路行来随心所欲,高兴时挥金如土也在所不惜,有时遇上乞儿,更是慷慨解囊相赠,如此下来,便是金山银山也有用尽的一日。而此时此刻,她就提前碰上这个难题了。

    在探明大理城周围并无山寨,亦少见蟊贼恶盗之后,岳灵珊无奈的从城中客栈、搬到了郊外破庙。她还要从此地,返回华山,再不节省,只怕连吃饭行路,都成问题。

    这一晚岳灵珊正枕在破庙一根房梁上,默默的想是尽早离开呢,还是先在此地想办法筹些银钱,等手头宽裕,再上路不迟。但她思来想去,似乎除了去做保镖,并无其他出路,只得打消了这后一个念头,决意以这最后的几两银钱,一路撑到华山为止。想清楚这一点后,顿觉睡意袭来。她嫌这破庙地上脏污,这几日都睡在房梁上,好在此时正当夏季,天气炎热无需被褥。

    岳灵珊正觉迷迷糊糊,突然听得有脚步声,往这破庙奔来。她立即睁眼,自梁上坐起,右手下意识的按在剑柄之上。那脚步声初听时,还在十余里之外,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奔到庙外的道上。岳灵珊听其脚步声,推测出来人武功并不很高,身体轻盈,大约是个女子。而后又听出,这女子后方,约莫有十余人,紧紧追在她的身后,当中有一人内功甚是不错,听其脚步,只怕再过一会,就能赶上前面这女子。

    果然她刚从梁后跃上破庙的屋檐,门外那女子已经被后面那人追上,只听一阵兵刃交击的声音,那男子恶狠狠的叫道:“妖女,将那蛊毒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又大声喝叱:“你们几个,快点围过来,不要放跑了这五毒教的妖女!”

    岳灵珊听得“五毒教”这三个字,心中一动,伏在屋檐上探头看去,只见底下十来个男子,围住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少女一身苗族装束,头上戴着形如牛角的银饰,下穿百褶裙,身上齐胸至膝围着一条锦绣灿烂的围裙,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一种青春神秘的魅力。突然她伸手一扬,就听得周围几人捂着眼睛大声惨叫,被她手中一双短刀,当即割下了其中一人人头。为首那个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大怒喝道:“给我杀了她!”

    余下的七八个人,齐齐挥起兵器冲上,那锦衣男子自己,也是持着一柄长剑,加入战团。那苗族少女,看来也是以毒蛊、暗器功夫擅长,武艺着实一般,被十来人一围攻,顿时左支右绌,不到一会就娇喘连连,那锦衣男子虽然叫嚣要杀了她,但看起来却并不打算立刻取她性命,数招下来,长剑在她身上划了十余道伤口,却无一处是致命伤。

    那苗族少女也极其坚忍,被他连伤十来下,居然硬是一声不吭。

    “莲花妹妹,你又何必硬撑,乖乖的把解药教出来,姐夫我还可以做主,饶你一条性命。”那锦衣男子眼看这少女是跑不掉了,脸上便换了一副轻松的神色,语气之中,也透出几分调笑来。

    岳灵珊听见他这一句“姐夫”,霎时心中已转过无数狗血情节,当下来了兴趣,干脆趴在屋檐上看起热闹来。却听见那小姨子的苗族少女呸了一声道:“你是哪门子的姐夫,你跟那淫/妇害死我阿姐,我本来要毒死你两个,偏偏那淫/妇先喝了,便宜了你这个狗贼!我杀不了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锦衣男子听她这一番话,本来还算清秀的脸,立马变得狰狞,挺身一刺,长剑从那少女肩头贯穿而过。那苗族少女惨呼一声,跌倒在地。那锦衣男子连连冷笑,说道:“你还想杀我,等我废了你四肢,玩腻了之后,就把你赏给这些人,我看你还嘴硬!”话没说完,又待一剑刺往她大腿,不想凭空飞过来一粒石子,竟将他长剑打偏了三寸,这一剑就没有刺中。那锦衣男子吃了一惊,他这一剑虽然没用上真气,但是本身劲力十足,竟能被一粒石子打偏,恰恰从那少女腿边滑过,来人用劲之巧,实是非同一般。当下提气喝道:“是哪位高人路过,还请出来一见。”举目四顾,又道:“这女子乃是五毒教妖女,在下乃是本府通判顾同之子顾威,在此降妖除魔,切莫要被这妖女蒙蔽。”

    他这次话音刚落,便听一见一个女声叹息一声,说道:“我本来还不想多管闲事,但你这人实在太也无耻。也罢,反正都杀了那么多人呢,也不缺你几个。”

    顾威在说话的当口,已经暗自提防,乍听见这女声,清脆悦耳,想来年纪不大,人还没见,心中先松了口气,待得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禁怒极反笑,大声喝道:“你好大的口气!左右,给我拿下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一同带回府审讯!”他刚才听出这声音自庙中传来,想来那女子藏身庙内,一声令下,余下的七八名手下,提起兵刃就冲了过去。

    突见眼前剑光一闪,黑暗中一团白影犹如鬼魅,但见剑光如霜雪飘飞,耳边只听得人不住惨叫之声。这一切只持续了短短几个瞬间,而后霍然之间周遭已恢复平静,顾威惊起回神,只见那七八名手下横七竖八躺倒一地,中间一个白衣少女,正缓缓擦拭长剑。

    “你……你!你是人是鬼?!”顾威骇的面色大变,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这荒郊野岭,怎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剑术高强的女子,饶是他素来不信鬼神之神,此刻心中也不免生出怀疑。

    那少女理也未理,却对那苗族少女莲花道:“你可站得起来么?要我扶你吗?”

    “不,不用。”那苗族少女咬牙从地上撑起,口中极快的说道,“这位姐姐,多谢你救我一命。”她声音原本清甜,此时说得又急又快,直如一只黄莺鸟儿一般,娇脆动听。

    岳灵珊见她左边肩头,血肉模糊,想了想从囊中掏出一瓶云南白药,递给她道:“喏,先抹一点吧。”她四处行走也难免受些小伤,身边确是备了不少伤药。

    那苗族少女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却摇摇头道:“谢谢这位姐姐好意,只是我定要先杀了这个奸贼,为我阿姐报仇。”说着指向那锦衣男子顾威,神情当中,满是坚毅和怨毒。

    岳灵珊好奇道:“我刚才听他自称是你姐夫,怎么又害死了你阿姐?”

    那苗族少女目光阴狠,直盯着顾余威,口中却是快速的说道:“我与阿姐都是苗疆女子,我阿姐叫做蓝青蓉,我叫蓝莲花。一年前这个奸贼闯进我苗寨,不小心被毒虫咬伤,我阿姐心肠好,救了他还留他在家里养伤。没想到这个奸贼,居然趁我不在勾引了我阿姐。我们苗疆女子,最是重情,我阿姐被他迷住,不顾长老反对嫁给了他,跟他回了大理。谁知道不到一年,就无缘无故的死了。我心中怀疑,就偷偷跑出来查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奸贼,又迷上了另外一个淫/妇,那个淫/妇想做他老婆,就伙同这奸贼,害死了我阿姐!”

    “我只有这一个阿姐,心想就算是死,也一定要给她报仇。就偷偷进了他府里,在他平常喝的汤的下了五鳞蛊,没想到却被那淫/妇先喝了,我一生气,就跑去厨房重新下毒,谁知这个奸贼狡猾,早就等在那里,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好不容易毒死了几个才跑出来,可惜我的小蛇小蝎子,养那么大,全都死了!”

    她出身的苗疆,蒙昧未开,对于中原的文化文化未曾学习,说话也直白得紧,但是一番话完全出自肺腑,令人听了,也感动她姐妹情深。蓝莲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捂着心口微微喘息,但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狠狠盯着顾威,显然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身上又没了毒虫,早就扑上去拼命了。

    那顾威被岳灵珊刚才那一手剑法,骇住手软脚软,一时之间竟也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听她这一说,见岳灵珊皱眉往他这边看来,吓得连连大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姐姐不准我纳妾,大丈夫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她自己想不开自杀了,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苗族少女蓝莲花柳眉一竖,娇喝道:“我苗疆无论男女,都只有一个伴儿,你既然娶了我阿姐,就应该对她从一而终,干什么又要去招惹那个□,我阿姐明明就是被你害死的!”说着便向岳灵珊,虔诚的鞠躬作揖道:“这位姐姐,请你帮我杀了这个奸贼报仇,蓝莲花一辈子,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顾威气得浑身发抖,连声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又转过来对岳灵珊求道:“这位女侠,你也听到了,她姐姐实在不是我杀的,她们五毒教的妖女,根本没有一个好人,我当时是迫不得已才娶了那个妖女,要不然就凭她一个乡野女子,怎配做我们汉人的正妻。我府上小妾,还中了这妖女的毒,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在下……在下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出言不逊,请您看在大家都是汉人,我父亲身居本府通判的份上,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让我在这里杀了这个妖女,给爱妾报仇吧!”

    他见岳灵珊一身汉人女子的装束,又是说得一口官话,显然不是这大理城人,说不定只是路过,被自己言语之间触怒才动手,当下这几句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抬高汉人身份,并提醒自己父亲是当地官员,杀了他绝对不会讨好。只要这少女心有顾虑放了他,等他脱了身之后,自会再找十七八个高手,将她擒拿了来,到时候定要将她百般折磨,以洗今日之耻。顾威想到此处,态度更是谦卑,对着岳灵珊,百般哀求。

    他却不知在岳灵珊眼里,什么民族都是一样,反而对这苗族少女所说的苗疆之人,个个从一而终,生出了几分敬佩。岳灵珊这一路上,见多了像他这般的人,深知就算放过了这人,他也绝对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心怀怨恨反过来报复。

    所以岳灵珊根本就没听他说话,只是望着蓝莲花认真的说道:“我可以帮你杀了他,只是这人跟官府有些渊源,杀之会有不少后患,我却不想亲自动手。”

    蓝莲花立刻道:“请姐姐帮我制住他,我正要亲手复仇!”

    顾威听见她二人对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等她来复仇,转过身拔腿就跑。蓝莲花急叫道:“你这贼子,给我站住!”

    岳灵珊道:“好!”她素来果断,说出手就出手,话音未落,已经闪电般刺出三剑。第一剑刺中顾威右手手腕,当的一声他手上长剑落地;第二剑横扫他双足,顾威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第三剑,待顾威挣扎着爬起,已是无声无息架在他脖子上。

    顾威骇得面无人色,大叫道:“我爹爹乃是谢大公子座下八大前锋之一,你们谁敢杀我!”

    蓝莲花慢慢走了过来,“谢大公子如果跟我师尊问罪,我大不了一死赔给你,今天,我定要给阿姐报仇!”手上短刀一送,已是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口。顾威喉咙里发出咕噜几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蓝莲花身上遍布伤口,也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大仇得报,一口气一松,竟然也是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

    岳灵珊苦着脸站在中间,开始后悔挑了这处破庙寄身,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这都准备要走了,怎会又凭空生出这许多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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