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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过继

    秦墨即是魔教教主秦展声之子的这个消息,就好像是穿起了颗颗念珠的一条绒线,一下子就把很多条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给出了一个清晰的线路。

    很多白悠然原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在刹那间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理解。白悠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去陷害秦墨。实际上,这幕后黑手的目标并不在秦墨,而是在他身后的沧溟派。可是关于这所谓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官府又究竟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白悠然却仍旧并没有过多的线索。甚至,他也不能去向秦墨来证实这一消息的真假。一旦他去问了,就势必要牵扯出这些推测。可若秦墨真地是秦展声的儿子,白悠然身为武林一员,虽内心里并不愿与沧溟派弄到彼此仇恨,以致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就算是站在白家的角度上考虑,他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与沧溟派的传人站到一起。

    不过这些两难,却都不是纪筱棠能够参与或者帮忙解决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武林门派的代表来到长安,纪筱棠为了安排一些需要到落梅山庄住宿的客人,自己就已经忙得提溜乱转。

    这还不算,还有她的便宜亲戚也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来,好像不凑凑这个热闹就誓不罢休似的。

    这所谓的便宜亲戚正是她成亲之前便听说过的族爷纪恒初家的儿媳,据说按理,纪筱棠是要称一声婶子的。

    她很早以前便听过,在纪老爷子那一辈上,纪家唯一的嫡子便是她这位叫做纪恒初的大爷爷。当年纪家分家时,也是由纪恒初继承了纪家的山庄和绝大部分家产。可纪恒初却并不是一个能够守住家业的传人,没有几年,就将纪家败坏了大半,最后还把纪家祖传的山庄都卖给了纪老爷子,自己举家搬入了长安居住。纪恒初虽在才能上与纪老爷子是天上地下,可两个人倒都是一样的子嗣单薄。他这一辈子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娶的是天水王家村的王氏,倒是王氏却似乎是孩子颇多。

    据说纪筱棠成亲时,王氏便曾经同纪老爷子提过,要过来帮忙,好歹是要纪筱棠出嫁时,家里能有一个女性的长辈帮着张罗,却被纪老爷子一口地回绝了。

    因此,在纪筱棠成亲之前,到底是没能见过这个关系已经颇远的婶婶。却是这一次趁着江湖人都往罗梅山庄聚集时,这位婶婶又登门拜访了。

    她同纪筱棠两人,并排坐在一张罗汉床的两端。这倒也不是她第一次登门,上一次她来时,纪筱棠听她说的是:“虽说是已经分了家,可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纪来。我真是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因你到了长安,我们离得也就近了,因而早早地也就想来看你。就是怕你刚做了人家媳妇,虽说我们这都是武林中的人家,讲究是要少些,可毕竟也不好太不管不顾,只图了全我们婶侄的情分,却忽略了你做人新媳妇该有的礼数。未想却是武林中近日多事,倒让我觑了空子,能来看看你了。”

    这个王氏,怎么着,也已经有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可看起来却是精神奕奕。她身上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丝绸对襟小衫,底下是一条颜色更深上一些的百褶裙,装饰不多,却恰到好处。

    纪筱棠因自穿来,便是生活在富贵之家,自觉不自觉地,也已经学会了从人的穿着打扮去揣测其生活状态。

    王氏家里的生活境况,显然是与白家或纪老爷子那般的富贵天差地别。不过王氏看着却是个很会打理生活的精明妇人,通身打扮,虽不富贵,却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拮据之感。

    比起纪筱棠的漠不关心来,原本倒是小翠对纪恒初一系在长安的生活境况了解得更多一些。毕竟同是出自纪家,又是嫡子对上庶子的关系,纪恒初虽是已经作古,纪老爷子也对另一房毫无兴趣,可纪家的下人们却对彼此多少带了一些微妙的情绪。纪筱棠未出阁而住在长安纪府的时候,小翠就从别的下人那里听了很多关于纪恒初一系的事情。

    待到听说王氏投来拜帖,要来见纪筱棠,小翠的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纪筱棠对于这种猜测很有些无可无不可的。若真是,虽然她早就已经不是原主,可毕竟算着关系都称得上是亲戚,白家上下又对银钱都有一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只要王氏不是索求无度的,给上一些又有何妨。她唯一知道的一件关于打秋风的事情,就是《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一幕。都已是垂垂老妇,虽还精神矍铄,却不得不为了家里的生计,而给人逗乐取笑,怎不让人感到心酸。

    可等到真个见了王氏,纪筱棠却绝不能相信她是来打秋风的。虽然明明身为长辈,又分了家,若无所求,怎也不能巴巴地主动跑来见纪筱棠一个晚辈。还言辞客气,婉转讨好。可纪筱棠就是觉得,王氏那热情周到的表情下,却隐藏了一丝骄傲。若纪筱棠真拿出银子来送了王氏,那反倒就像是在打她的脸一样了。

    可越是如此,就越让纪筱棠闹不明白,这王氏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

    而她再一次来拜访时,却不独独是自己来的,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长得极好,眼神灵动,虽还年少,却一看就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衫,外套小褂,一整套衣服显然都是簇新的,便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极其不耐,甚至还隐隐地带了一丝屈辱。

    他一进来,便被王氏压着,给纪筱棠磕了个头。

    纪筱棠虽来时日久,也早都习惯了这样的仪仗,可到底还没有见过亲戚家的小孩一进来就给磕头的场面,更何况这孩子也没比她小上多少。

    倒是王氏把她压住了,道:“你只管受着就是。这孩子单名一个涵字,是你三哥哥家的小儿子,论辈分,他还要叫你一声姑姑呢。”这里所谓的三哥哥,就是指她的第三个儿子。

    纪筱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然年龄小辈分大这种事情,现代也时有发生,可她自己是没遇到过的。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要管她叫姑姑,他叫得出口,她也不想认啊。

    可纪筱棠却不能说不认,她不仅要认,还只能面带微笑地认。“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扭头过,吩咐鸾凤,“去把我箱子里那块玉佩拿来,权做个见面礼吧。”

    鸾凤应声去了。

    王氏只是淡淡地笑,“还不快谢谢你姑姑。”

    纪涵紧抿着唇,鼻翼间却重重地呼出一口粗气,看起来却是更加难受了的样子。在王氏警告似的瞪视下,他最终还是低着头,小声道:“谢姑姑。”

    纪筱棠不明白这少年这样的神情究竟是所为何来。正纳闷间,就听王氏道:“筱棠你莫怪,孩子不懂事,木讷了。”纪筱棠正想着要说“不会”的时候,王氏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自己把话接了下去,“不过,涵儿这孩子,却一向是最孝顺的。不仅仅是对我,对他爹娘,就是对伯伯婶婶们,也一向都伺候周到,尊敬有加。”她停了一下,试探似地看向纪筱棠,“听说三伯现在身边也没个晚辈伺候,”这是在指纪老爷子,“我们听着也是心里难受。若是把涵儿送过去,我可以保证,他是一定会好好孝顺三伯的。你看呢?”

    纪筱棠一愣,好半天才把王氏话里的意思闹明白了。

    这样说了半天,她原来是打的过继的主意,想要把纪涵送到纪老爷子身边?

    不等纪筱棠说些什么,喜儿先一步走进了屋子,低声凑在纪筱棠耳边道:“少奶奶,雨苍派的宋大侠,并夫人还有两位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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