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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童庄河口

    锣鼓洞河在两河口汇入童庄河,北流至长江。由于两河口境内河流众多,山谷密布,灌溉农业比较发达,被容美土司作为了治所。

    自从林纯鸿在三斗坪设立货栈之后,容美境内的货物交易开始频繁起来。最初,邦泰商号直接面对土民进行收购,让土民们受益匪浅,伐木、种茶、采药、织锦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容美土司的收入大幅度增加。但是,好景不长,容美土司内部的大大小小实权者瞅到了机会,纷纷垄断控制范围内的贸易,只允许山民将货物卖与他们,然后再转手卖给邦泰商号。这些实权者从中谋取大量利润,手中积累的金银日渐丰厚,但山民们却生活改观不大。

    其中,田氏家族就是最大的垄断者。

    一个多月以前,邦泰开始对容美实施严格的贸易制裁,导致两河口的各种货物积压,无法转变成手中的银两。大量的木材从深山推出之后,无人采购,只好堆积在河边,有的甚至堆到了河中央,几乎堵塞了河道。茶叶的成色一日/比一日差,眼见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成为一堆废物。各种药材开始腐烂,变得臭不可闻……

    更何况,容美土司急需的盐、农具、丝绸、瓷器……也失去了来源渠道,不论是土民、还是贵族,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战争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土民们的生活,三万余壮劳动力完全脱离了生产,数不清的民夫被征集,战争,已经深入到容美土司的每家每户。

    实权者的利益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损害,田楚产是最大的受害者,受害者还包括邓文贵、田楚云、田楚义……

    两河口治所中,田楚产拿着一本账册挥舞着,高声喝骂:“赵副使才离开多久,这账目就乱得一塌糊涂!说!怎么回事?”

    一照磨垂头侍立着,战战兢兢道:“宣抚使,这月亏空将近三万两银子,库房的存银已经不多,票据倒不少,林林总总也有二十五万两银子,可是,宣抚司内没有一人愿意拿票据的,很多小吏没有拿到俸禄,就消极怠工。”

    田楚产一听到票据,心头的火腾地升起,狠狠的将账册摔到桌子上,大怒道:“一堆废纸!这帮混蛋,提醒过多次了,别收票据!”

    照磨的心随着账册抖了抖,小声嘟囔道:“经常往来的商人也收票据,反倒是我们内部的人不愿意要。外面多有传言,说宣抚使与邦泰打仗,邦泰会让票据全部作废……”

    田楚产越听越生气,指着照磨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难道你要我劝告大家用票据?”

    “这……”

    “滚出去,立即给我想办法解决,影响了战争,你有多少人头都不够砍的!”

    照磨抱头鼠窜,一边逃一边暗暗的骂田楚产:有本事你解决,老子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呢!

    ……

    田楚产愤懑不已,他完全没料到,票据在外面畅通无阻,却在内部遇到了阻力。愤懑的不仅仅是经济损失,战争也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针对马连和火烧坪的完美计划,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这几乎让田楚产吐血。直觉告诉他,林纯鸿已经回到了清江,马连和火烧坪的反击,很可能就是林纯鸿的手笔。

    林纯鸿回来了,北方剿匪的六千余荆州军还会远吗?

    留给容美土司的时间已经不多!

    田楚产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田楚云身上,只要田楚云攻进了百里洲,容美将重新焕发青春,甚至升为宣慰司也不是梦想。

    但是,田楚云没有遇到丝毫阻碍,顺利渡过清江,这又让田楚产隐隐感到不安。林纯鸿不至于连骚扰的船只都不派吧?

    他立即令人打探邦泰船队的去向,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船队离开清江,正在全力运送虎啸营和军资。

    虎啸营要去哪里?

    三斗坪?童庄河口?盘顺?

    田楚产一想到源远流长的长江,就头痛不已,万一林纯鸿在长江岸边登陆,容美岂不是要遭到虎啸营的报复性打击?

    长江边可供登陆的点多如牛毛,防不胜防。

    “立即令田越分兵两千,撤回童庄河口,沿江布防!”田楚产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让身边的田玄吃惊不已。

    “宣抚使,属下的千余精锐完全可以撤出两河口,至童庄河口布防,何必要动田越的兵呢?”

    田楚产头也不回,冷冷道:“你以为哪些小土司就甘于寂寞?”

    正说之间,传令兵汇报,秦良玉派杨梦选参将为帅,率着三千白杆兵抵达归州,已经驻扎在童庄河口对岸的连三湾,现在赵立仁与杨梦选一道,正往两河口赶来。

    田楚产大喜,“赶紧吩咐下去,我要到十里外亲迎杨参将!”

    ……

    韦悦翔负责九堰湾的防务,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立即令李辉忠率领千余弓兵散入深山老林,执行纵火、偷袭等任务,重点袭击田越的运粮队。

    田越军队的军纪绝对算不上好,强抢民女、烧杀淫掠时有发生,当地居民早就对田越恨之入骨。再加上彭新在此地经营已久,基层组织相当完善,大量的土民迅速与李辉忠相互配合,共同打击田越的散兵游勇。

    一时之间,田越军中风声鹤唳,将士们甚至不敢单独出营,惟恐丢了性命。而李辉忠的千余弓兵不减反增,短短五日之内,就扩充到一千五百多人。

    于此同时,韦悦翔放弃了固守的保守策略,时不时派遣精锐袭击田越的营寨,让田越疲于应付,整个大军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得不到丝毫缓解。

    当田越收到田楚产分兵两千的命令后,大喜,立即派姜青山率两千人往童庄河口而去。九堰湾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地方,万余大军展不开,多了也无用。再说,在李辉忠的袭击下,军中粮草输送越来越困难,田越巴不得早日将两千人派出去,借此减轻后勤的压力。

    韦悦翔得知田越的异动,立即率兵千余,猛攻田越营寨,却遭到了田越的迎头痛击,双方在九堰湾你来我往,争战不休,互有胜败。

    这一切林纯鸿看在眼里,忍不住对林纯义和李蒙申哈哈大笑:“你们看,田越和韦悦翔的任务都是拖住对方,不让对方有余力支援它处。田楚云与虎啸营的任务也相同,都是袭击对方的巢穴,哈哈,咱们和田楚云的不同在于,我们坐船,他们双脚走路,我们兵少,他们兵力过万!”

    林纯义也笑道:“还有一个不同,田楚产有余力在童庄河口布防,而我们在百里洲不设防。”

    林纯鸿冷笑道:“留给田楚产的时间不多了,雄威营再合练个十多天,勉强能上战场了,总应该比弓兵强吧?陆世明率领三营已经到了当阳,最多六天就能到清江,嘿嘿,没有个二十天,田楚云能到百里洲吗?”

    正说着,瞭望手汇报,童庄河口已到。

    林纯鸿、李蒙申、林纯义大喜,伸长脖子往岸边张望,却发现几十个士兵正在仓皇逃遁。

    李蒙申大笑道:“这帮土蛮子也学乖了,见到战船就逃跑!”

    林纯鸿挥了挥手,令道:“登陆吧!”

    悠长的牛角号立即响起,一条条搭板向岸边伸出,搭在了沙滩之上,虎啸营的勇士们纷纷跳下搭板,在沙滩上列阵警戒。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物质从船上卸下,其中还包括五门霹雳炮。这五门霹雳炮不仅携带了大量的实心弹,还带了一些开花弹,秦武超果然好本事,不到一年,开花弹就研制成功,并准备在容美小试牛刀。

    开花弹非常原始,仅仅只是内装火药的空心铁球,铁球留有一孔,放置芦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所要射击目标的距离裁剪相应长度,开炮前先从炮口点燃炮弹上引信,再速燃火门上引信发射。

    这个开花弹非常危险,这是林纯鸿了解原理后,下的定论,并且规定,不到最需要的时候,最好别用。

    河谷平坦,阡陌纵横,虎啸营一路几乎未遇到抵抗,势如破竹,直到抵达离长江大约二十里的卢家垭,方才遇到了仓皇集结的千余壮丁。

    天色已晚,林纯鸿令虎啸营沿河扎寨,丝毫不管乱成一团的壮丁队伍。为了防止田楚产偷袭,林纯鸿派出了大量的探马,不放过周边的每一个山口和河谷。

    看着这些探马,林纯鸿有一种以头抢地的冲动。这哪叫探马啊,叫探驴还差不多。这些马个头矮小,四肢粗壮,比驴子大不了多少。

    随行的向导见林纯鸿露出不屑之色,辩解道:“云南马最适合在山地奔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彭总管和李理事千辛万苦,方才从云南买了二百多匹,组建了这支山地骑兵。”

    “哦?”林纯鸿连忙收敛住对小马的轻视,叹道:“没有打过山地战,不知道还有山地骑兵一说,这世上,要学的东西还真多……”

    林纯鸿按捺不住,令人牵过一匹云南马,翻身上马,往山路上疾驰而去,片刻功夫,又飞奔而回。林纯鸿在马上哈哈大笑:“果然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好,好,山地战也该弄出我们的特色了……”

    山地骑兵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如果彭新和李辉忠得知,也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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