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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二十三章 枪与传言

    陆府的演武场上,陆博一手中拿着一杆长枪,一身短打的武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英气十足。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抖出什么枪花来耍玩,而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左腿在前的弓步,双手一前一后的扶着枪身,与大地成一条直线,腰脊微微向右后方侧着,似乎随时都会发出暴烈的一枪。

    但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甚至因为时间太长,他腿部与双臂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烈日毫不顾忌的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打在沙石地面上,因为角度的原因,这影子显得有些矮胖,加上那根长枪,便有了些不成比例的滑稽。

    但陆博一没有笑,他只是沉默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盯在自己身前某个空虚的点上,似乎要将那里的空气盯的破裂开来。

    这正是日光最炙热的正午,即便是陆家的亲兵都没有训练的心思,早就在吃饭午饭后,寻了个阴凉地方躲避。

    所以演武场上很静,只有陆博一一个人、一把长枪。

    人挺的很直,枪也是笔直的。

    烈日将沙石的地面晒出了一些虚影,蒸腾而上的热气在地面上恍惚着,仿佛热水池中的雾气。

    陆博一忽略掉了脚底那炽热的温度,也忽略掉了顺着他俊美面颊流下的汗珠,他仍旧保持着那个普通的起步式,简单却又干净。

    不远处的回廊中,陆子胜的身影出现在一片阴影里,他远远的看着演武场上的小儿子,并没有上前打断的想法。

    世人皆以为武道只是绝对的暴力,谁力气大、谁下手狠。谁就能以暴制暴,谁就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还有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只喜欢那看起来花样繁出的空架子,一出手就连抖几个枪花,全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毫无实际的用途。

    只有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明白。真正的枪法用不着什么凛冽的杀气,更用不着那些繁复的变化,只需要简单的一刺、一挑,简单利落。见血便是好的。

    陆家这两个小子,老大毕竟年纪大了,性子也沉稳。尤其这几年在边疆历练着,在武道上也愈加稳练下来。倒是这个小儿子,成日里只在京中左金吾里混迹……在陆子胜看来。那些卫队里都是没见过血的少年人,根本不算是兵。他们手中操持下来的武艺,充其量只是跑江湖的花花架子,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武道。

    而对于自己的小儿子,他虽然不知申斥了多少遍,却怎么也改不了陆博一对那些花架子的迷恋。陆子胜也知道,真正的枪法要从战场上杀出来。他只等着儿子再长大些,就把他一脚踢到北边儿去。到时候自然能够磨砺出来。

    危险必然是有的,可总不能堕了陆家的威名。

    当然,那些都是往日的想法,今日陆子胜看着儿子的架势,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沙地上的陆博一很是专注,他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到来,只是在心中感受着自己身上每一处微微的震颤,感受着手中长枪延展开的那条直线,除此之外,他的世界里别无他物。

    然后,他倏然出枪。

    那是一条干净利落的直线,倏忽如风,迅然如电。毫无花哨可言,毫无前迹可寻,只是毫无征兆的一枪,简单直接,却又暴烈异常。

    陆博一仍旧看着眼前的那一点,他似乎看到那里的空气被自己的长枪撕碎,他感受到那里炙热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味道从那里散发出来,那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带着点滴的寒意,更多的却是一种淡灰色的虚无。

    陆博一与回廊阴影里的陆子胜嗅得到,而后者对这种味道更加熟悉,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于是,陆子胜难得的微笑了起来。

    ……

    ……

    陆博一接过父亲扔给自己的湿毛巾,有些舒服的擦了一通脸,又将其覆在脸上,有些贪婪的吸收着其中的凉意。

    陆子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手中的拐杖并未离手,老当益壮的腰脊也依旧挺得笔直,但他头上的丝丝白发也仍旧在微风中摇曳着,虽然在烈日下显得有些晶莹,但那并非晨起的露珠,只是代表他真的老了。

    或许就是因为真的老了,他才会渐渐收敛了身上的铁血气,看着陆博一,慢慢的露出几分老怀安慰来。

    “那幅字不错,”陆子胜说话的声音仍是改变不了的强势,每一句话说出口,都带着雷厉风行的下命令的感觉,“虽然只有一个‘寿’字,但是很好。”老人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很好。”

    陆博一一低头,让脸上的湿毛巾掉落到手中,有些与有荣焉的欣喜:“父亲喜欢就好,当时霓裳写出那幅字的时候,也着实把儿子也吓了一跳那!”

    陆博一想起了昨晚的情形,有些兴奋的眉飞色舞:“那帮小子原本还等着看霓裳的笑话,可是霓裳一出手,嘿,父亲您是没看到他们一个个的那张脸,怕是比黑炭都要黑几分,哈!”

    陆子胜从儿子的话语中嗅到了那声“霓裳”的亲昵,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说起来,我也应该去多谢她那!若不是昨夜看她写字时,让我悟到了“专注”二字的真谛,我也刺不出方才的那一枪来。”陆博一这时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的问陆子胜:“爹,儿子方才那枪,刺得还不错吧?”

    陆子胜斜了他一眼,嘴角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微扬:“嗯,还不错。”

    听到父亲难得的赞许,陆博一不禁欣喜若狂,一喜之下,便开始撒欢儿的将其昨夜饮宴之事,将他们是如何把江宁灌醉、又逼着她做寿礼、最后反被惊到的过程全都讲了出来。

    陆子胜听着。却渐渐陷入了沉思。

    “博一,”陆子胜用手指摩梭着拐杖把手上的凹凸,沉吟道:“那幅字,写的太好了些。”

    “啊?”陆博一有些没听明白,只觉得父亲加在“太”上的那声重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写的太好了。我方才叫了家中的那几个懂文书的来看。甚至也托人唤来了为父原来的几名幕僚。他们一直认为,那幅字……实在是,写的太好了些。”

    陆博一听出了其中的问题,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人家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别忘了。她还是个女孩儿,她还仅仅只有十五岁而已。”陆子胜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小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为父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因为这一幅字就敲定什么。但如今府上这两人的身份,的确是有问题,不论是从何种角度考虑,我们都需要彻查。”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和他们接近着,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身份之类?”陆博一低头看着鞋边的石子。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府上的人很多。父亲您的旧部也很多,为何需要我?”

    “你从小就很聪明,很能猜透我的心思。”陆子胜这样说着,算是默认,“能查到的,为父早已查到。但这二人的路引做的实在太好,在我这里,查不到什么。”

    他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小儿子,训诫道:“说这世上人心险恶未免偏颇,但总不能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该知道的东西,我们总要想办法知道,这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亲人、朋友和下属。”

    陆博一听着,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丝厌烦,但却不好反驳什么,只好立在那里,保持沉默。

    陆子胜看着这个如自己年轻时一般倔强的儿子,挥了挥手。

    陆博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昨夜的那些事,今天就已经渐渐的传开。毕竟千客来是个人来往密集的地方,昨夜见到江宁当街挥毫的人又不少,即便没有什么人推波助澜,这故事也早已飞快的传开。

    人们口口相传着那字迹的出神入化,那写字之人的非同凡响,但没有人知道江宁到底姓甚名谁,只知道她大概与陆府有些许的关系。

    当然,那些真正知道江宁身份的人们,此时因为自己昨夜的盘算失利而讳莫如深着,不愿向外透露出半点的消息。

    又或者有那咽不下这口闲气的,刻意让人在外宣扬,说江宁是商贾之女,地位低下,但这种流言,却被人当做是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所信者寥寥无几。

    被人们议论的最热烈的,其实无外乎是在江宁写完字后,被陆博一那当着众人之面的一抱。

    毕竟普通百姓,能够懂得字迹好坏的人并不多,倒是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才能在他们当中如瘟疫般扩散开来。虽然这一次,才子与佳人需要掉个个儿。

    街面上的人们纷纷猜测起江宁与陆博一的关系,有些说的牵强附会,有些却东挪西凑的说的头头是道。各种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在滁州城里传播着,着实热闹。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宿醉的厉害的江宁半点都不知情。

    如今这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捂着脑袋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稀里糊涂的为自己到了杯茶水,咕咚咕咚的灌进了肚中。

    打了两个喷嚏,江宁重新爬回榻上,难受的嘟囔一句“再也不喝酒了”,继续倒头便睡。

    ——

    (写前面的枪,写着写着就想到了老舍某篇小说,具体什么名字记不清了,只记着里面那句“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似乎是看了那篇文以后才喜欢上枪的,嗯,还有《九州缥缈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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